第三十一章 上班，驟至的春雨
裴如臻是第一次這麽認真地聽宋清歡彈鋼琴……麵試官叫到宋清歡的名字時，裴如臻握了握她的手讓她不要緊張。裴如臻不擅長欣賞音樂，隻是隔著玻璃門看見宋清歡的雙手，白皙輕盈，在琴鍵上起起落落的時候，遠比平日更添風采。
宋清歡穿著白色的高領毛衣，仿佛隨手紮高的馬尾，看起來簡潔而柔和，她的帶著微微的羞澀和認真，每一個旋律都是那麽美妙……當音符戛然，有幾位考官驚異地鼓起掌，不知考官們對她說了些什麽，裴如臻看著宋清歡微微鞠躬，臉上洋溢著笑容，那是一種發自肺腑的開心。
待宋清歡出來時，裴如臻靜靜地站在門外等候著：“結果如何？”
“麵試官通知我三月開始正式工作，”宋清歡挽著裴如臻的手臂，“沒想到我一次性就被錄取了，而且是這麽大的一家藝術學校。”
宋清歡在J市有過短暫的鋼琴教學經驗，不過她當時隻是做一種類似於家庭輔導的老師，完全不能和這樣正式的機構相比擬。
在這個二月即將結束的日子裏，天氣好像開始轉暖了，路邊的樹枝上冒出青色的芽，星星點點地綴著，街上也開始熱鬧起來，幽白天要去公司，原本宋清歡打算獨自去麵試，皇甫幽卻毅然決然地蹭到他媽身前拜托裴如臻陪同。
“清歡，怎麽突然想到出去工作？”
“本來我畢業後就打算找點工作的……隻是中間發生了一些事情……”清歡想到這段時間她似乎失去了太多東西，也……有幸得遇那個人……
“找點事做做也好……”裴如臻點點頭。
兩人走到了電梯口，正打算下樓，隻聽一聲嬌斥：“站住！”
宋清歡回頭，隻見一個瘦削的女人紅著眼跑過來，她走到宋清歡麵前拉住她：“聽說KSC最終錄取了你？你是什麽人？憑什麽搶走本屬於我的位置！”
“什麽意思……”宋清歡愣了愣，她想到剛才的麵試，難道不是公平競爭麽，什麽叫作“搶走”……
“你叫宋清歡是吧？”女人看她一片茫然的表情，也不由得愣了愣。
宋清歡微微頷首。
“那你裝什麽傻？KSC學校的高級音樂班今年隻錄取了一個名額，那就是你！我從小到大拿過那麽多的大獎，連我在維也納的老師也誇讚過我的鋼琴才能，我一直都立誌進入KSC高級音樂班教學……我的夢想，卻被你這個來路不明的賤人打碎了！”女人越說越激動，她揪住宋清歡的馬尾，狠狠地拉扯著，揚起一隻手作勢欲打。
宋清歡的頭皮被拽得發麻，她完全不知道這個陌生的女人為何衝她發瘋。
裴如臻驚愕地看著宋清歡突然被狠狠揪住頭發，她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野蠻而粗俗的人，裴如臻拎起皮包便往女人後背上打。
女人吃痛，鬆開手，轉身瞪了一眼裴如臻，用力推開她：“你個死老太婆，管什麽閑事！”
宋清歡急忙扶住裴如臻，頭發零散地垂落著，盡管受了這莫名的委屈，她還是將裴如臻護在身後：“你有什麽都衝我來。”
電梯口開始聚集起圍觀的人，對瘋女人指指點點的不在少數，卻不見有人上來相幫宋清歡和裴如臻。
裴如臻哪裏受過這種氣，她將電話打到江遠江秘書那裏，對麵仿佛有幾分受寵若驚，恭敬地喊了一聲“夫人”，裴如臻凝眉，開口：“KSC大廈，你親自來一趟，盡快。”
瘋女人顯然不肯放過二人，她伸手想要打裴如臻，嘴裏罵罵咧咧：“你個老太婆竟然還敢叫人來！”
宋清歡也掄著手提包胡亂的往外甩，愣是不讓那女人碰到裴如臻：“這位小姐，請你放尊重點！”
江遠連闖了是個紅燈，一路飆到KSC藝術學校時，他打開電梯的瞬間就被披頭散發的宋清歡震撼住了，江遠帶上來的幾個保安。疏散了人群後，幾近癲狂的女人被KSC上層派人送進了警局，宋清歡和裴如臻跟著一齊去錄口供。
江遠不禁佩服自己的機智，還好自己過來之前什麽都沒有通知給BOSS。
待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清了，宋清歡才知道自己應聘到了怎樣一個好職位……先不說KSC普通老師的工資有多令人豔羨，進入高級班的人更是常常被外聘為貴族子弟的家庭教師，而這幾年出手最為闊綽的莫過於音樂班，去年更是有人以一節課五十萬的薪資聘請鋼琴老師……
可以說宋清歡已經站在了一個熾手可熱的崗位上。
江遠數了數自己的年薪，再看向宋清歡的眼神不由得敬佩起來……
宋清歡哪裏料得到自己隨便投的簡曆，隨便做的麵試，竟是這樣的不同尋常。隻是她也無心於糾結職位的問題，宋清歡被那瘋女人廝打得胸口發疼，手臂上貌似也有淤青……如果被陳雲兒看到，她一定會喜上眉梢道：“呀，我們的宋黛玉終於成長為一個純爺們兒了。”
江遠開車送她們回了別墅才離開，裴如臻進門便吩咐下人拿了藥箱過來，她讓宋清歡坐在沙發上：“清歡，你把袖子挽起來。”
宋清歡聽話地脫下外套，袖子一挽頓時吃了一驚，難怪覺得手臂好痛，整個胳膊都被那女人掐得青中帶紫，傷痕斑斑。
“我倒沒見過誰打起架來像你這樣斯斯文文的，如果不是你將我攔在後麵，我一定脫了鞋，拿鞋跟往她腦袋上錐，就是死了這樣一個女人，我皇甫家又有何懼？”裴如臻一邊為她貼膏藥，一邊恨恨地念著。
宋清歡瞪大了眼，心想：這番話，真的是那個端莊高貴的皇甫夫人說出來的嗎？
“我，我是第一次和人打架……”宋清歡吞吞吐吐。
“早知道就該讓白家小子陪著你去，他小時候三天兩頭就惹禍……對了，清歡，你彈鋼琴多久了，怎麽會比一個專業的鋼琴師還要厲害？”
“我隻是從小一有心事便會彈鋼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彈奏水平好像，還可以……”
裴如臻忽然覺得這姑娘黑亮的眼睛裏透著幾分傻氣，她替宋清歡放下袖子：“這些天就不要搬重物了。”
宋清歡應下，隻不過立即煩惱起來……手臂上的膏藥味怎麽也掩飾不住，等到晚上，可能還要跟總裁大人老實交待一番……
果然，到了晚上皇甫幽嗅了嗅，拷問完，立刻開啟魔神般陰冷模式，凍了宋清歡一整晚。
據說第二天江遠江秘書被派去西藏出差半個月，名義上是查看當地是否適宜建設HF分公司。
KSC藝術學院，頂著教育的名號，吸納無數家長的金錢，卻也完美地將藝術教學發展到了一流，整個KSC大廈有三十層，從音樂，繪畫，舞蹈到書法，武術……可以說是門類眾多，隻可惜宋清歡早已過了青少年的花季，對於這家赫赫有名的公司並不詳知，所以她才隨隨便便投出了簡曆。
KSC音樂班一般都是每周一至周五自選三天授課，每天四個小時，周末全天上班，所以這份工作算不得辛苦。宋清歡第一天上班，在白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時，眼看著那流暢的筆畫，工整地排列著不覺有幾分自豪。
皇甫幽見她近日正在興頭，犀利地說——宋清歡，你難道已經在做桃李滿天下的美夢了嗎？
宋清歡自然抵死不認，但是事實上她在第一天就記住了班上三十來個孩子的麵容，第二天就將他們的名字完美地對號入座，第三天她就收到了自以為成熟的小男生的告白情書。
八成總裁大人醋味起來了，他以聽說近日KSC大廈附近常有野狼出沒，開始派人接送她上下班，偶爾親自上陣，自稱“視察”。
約摸是三月中旬，S市下起了第一場春雨，街道上的樹木紛紛吐出新芽，嫩葉上染滿了雨水，連城市的泥土都帶著清新的味道。宋清歡下班後，等在KSC樓下，皇甫幽已經發來短信說是要親自接她。
宋清歡玩著手機……那個人，已經遲到了半個小時，是不是應該給他打個電話……可是，萬一他臨時開了個會議呢……
她正躑躅著，一個聲音突然叫她：“宋老師，怎麽還沒回家呢？”
宋清歡一回頭，卻看見了音樂班的主任，也是當初她的麵試官之一。
她欠了欠身打過招呼，微笑著道：“我正在等人……”
主任笑眯眯地點頭，正要去取車的樣子，他又忽然側過頭看她：“對了宋老師，最近有一家小少爺……想聘請私人鋼琴老師，薪資非常可觀，不知道你有沒有意願？”
宋清歡驚訝了幾分，她可是剛開始在KSC工作啊……
“我會考慮的，謝謝您了。”宋清歡仍是禮貌地回複了。
主任沒再勸說。
宋清歡又等了一個小時後，氣餒地獨自打車回皇甫別墅……車窗外，雨絲越來越密，像一首刀光劍影的陣前曲，急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