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山城殺局
馬卡斯城，堪稱天際九大城市中最別具一格的地方。它是以矮人遺跡為基礎建造的山中之城，地下是互相連接的，成片的遺跡，光是已經確認的麵積，就超過馬卡斯本身。
??而地上建築，因為建在山中，所以大多沿用了矮人那種大塊石板的結構。不多做修改，盡量在原有基礎上擴建。所以你能看到許多房子都像是從山體裏摳出來的一樣，高低差比雪漫城還明顯。
??雖說受地形影響，很難增加建築。但這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的樣子，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大石料的建築風格，又給這山城增添了雄偉之色。
??某條喧鬧的街道旁邊，一扇普通的房門後麵，是空蕩蕩的房間，隻有牆上的燭光在搖曳。
??“唔。”
??托馬斯走到一個沒點亮的燭台下，扳動燭台。旁邊的牆壁，其中一部分開始後退，然後平移，露出一條通道。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通道很短，不一會兒托馬斯就來到一處洞穴。這裏沒有火光，沒有日光，被暗紅色的光充滿，仿佛是血月的夜晚。
??正中間，一個和赫岡血源大廳的祭壇相似的東西立在那裏，隻不過沒有血池。祭壇的黑色金屬柱上不時流下類似血液的東西，光芒就是從這裏發出的。
??托馬斯走過去，手在金屬柱的尖刺上一劃，讓血滴在祭壇上。
??祭壇的光芒立刻變成更深的血紅。
??“托馬斯……”
??莫拉格的聲音，充斥著不滿，憤怒，責備，讓人一聽就忍不住腿肚子打顫。
??就連托馬斯也有點站立不穩。他趕緊低下頭去，準備下跪。
??“莫拉格大人，我讓您失望……”
??哢哢哢哢——
??托馬斯腳下突然鑽出六根獠牙一樣的金屬，圍著他，在他頭頂聚合，又猛地壓下去。
??他就這樣被擠在狹小的牢籠裏，不得不著抱頭，雙膝跪地。
??“我什麽時候允許你說話了，托馬斯！”
??咆哮聲輕易衝出洞穴，回蕩在外麵的房間裏，震得那牢籠也在顫抖。
??“無能的家夥！從發現厄斯托拉到現在，你不僅沒能幹掉他，還給了他喘息的機會！現在他恢複了記憶，能夠複原魔魂，衝進我的領地，還搶走了本該屬於我的靈魂！”
??聽到最後一句，托馬斯的心髒瞬間沒了溫度。對莫拉格而言，你衝進冷港揍他一頓都是小事，唯獨從他手裏搶奪靈魂這事，他一丁點容忍度都沒有。
??冷汗迅速在托馬斯的臉上淌下來，他一個字都不敢說。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的無能！你的傲慢！你和你那可悲家族的無聊矜持！你們不過是我的工具而已，卻非要保持什麽‘人性’？哈！”
??祭壇的血光開始閃爍，簡直就像一張氣到抽搐的臉。
??“過去，因為你們用著還算順手，我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但這次怎麽說！？你還有何話可說！？”
??托馬斯哆哆嗦嗦地吸了口氣。
??“我，我發誓，一定會除掉傑……厄斯托拉，為大人雪恥！我今天來，就是準備好，放棄人性！”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得按照你的喜好，賜予你力量嗎！？”
??“我絕無此意！一切全憑莫拉格大人的意誌決定！無論您是否願意施舍我力量，我都將為您獻上厄斯托拉的靈魂！這將是我畢生的追求！”
??閃爍的血紅光，趨於平靜。束縛托馬斯的獠牙，毫無征兆地打開，落下，遁入地裏。
??托馬斯還保持著跪地的姿勢，聆聽莫拉格的聲音。
??“哼，看你的覺悟，的確非同小可，我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祭壇的血紅光忽然消失，洞穴裏一片漆黑。接著，從祭壇中湧出了某種液體，漫過托馬斯的腳。托馬斯隻覺得有些濕漉漉的。
??嘩——
??冷不防，液體裏鑽出了一隻隻手臂，紛紛抓在托馬斯身上，把他硬生生按倒。
??“這，這是？”
??“我就賜予你抗衡厄斯托拉的力量，特別允許你成為我的分身！然後，去完成你的使命，把厄斯托拉的靈魂帶來，再交出你的靈魂！達成目的之前，不許再來見我！我受夠你的無能了！”
??手臂們按住托馬斯，讓他浸泡在這液體中。未曾感受過的力量，從全身四麵八方，仿佛和液體一起，湧進托馬斯的身體。
??“呃——！”
??*****
??當托馬斯從那個房子裏走出來時，迎麵有兩個路人看到他，嚇得趕緊站到一邊。
??“呼……”
??托馬斯整個人都感覺神清氣爽，雖然身上還冒著些許黑煙一樣的魔力，但這感覺，太舒服了。
??靈魂煥然一新，力量在身體裏歡動，血肉因為活力充沛而愉悅。
??隻不過托馬斯的臉上，沒有一絲愉悅。他整了整衣服，最後看了眼房門，朝城外走去。
??這將是他最後一次到這裏跟莫拉格談話。之前他來過幾次，莫拉格的祭壇在天際省零星分布，位置都很隱蔽，他會根據需要就近使用。
??當然，是跟索菲婭一起。
??“索菲婭……”
??被吸血鬼們救走以後，托馬斯昏迷了幾天。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索菲婭。
??最後，在他和傑瑞戰鬥的地方，找到了索菲婭的屍體。
??四肢被橫著切了一道又一道傷口，還有脖子的小傷口，胸口的刺傷，腰部的割傷，全身上下都是小傷。
??這些傷口的唯一作用，就是放血，量也不大。但足夠索菲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血液流盡而死。在某些瘋子眼中，她大概會如同一件純白的藝術品那樣閃耀吧。
??但在托馬斯眼裏，已經變成這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噩夢，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
??然後，催促他去複仇。不惜違背家族的訓誡，接受了完整魔神之力的托馬斯，一心想的，隻有複仇。
??“傑瑞……”
??他仍然習慣叫這個名字。他不認為那是魔神，隻是名為傑瑞的凡人。
??同樣的，他也不是莫拉格的碎片。即使接受了莫拉格的力量，依然是名為托馬斯的凡人。
??唯有如此，這複仇才能成立。
??從走出房子，到走出馬卡斯城，這一路上，托馬斯表情平靜。但他那按捺不住的殺意，就連路人都能感覺得到，紛紛避讓。有幾個衛兵想問問他什麽情況，終究是沒有膽量上前。
??城外，有輛馬車上，下來幾個人。其中一個女人在指揮其他人搬車上的箱子，像是他們的領隊。
??“嗯？”
??抽空仰望麵前馬卡斯城的女人，眼神無意中和托馬斯對上了。
??雖然隻有一瞬，那一瞬她卻感到有把劍正朝自己捅過來，下意識地退後，緊張地按住腰間的劍柄。
??然而托馬斯像是沒看到她，自顧自地走遠了。
??“隊長，怎麽了？”
??其他人疑惑地問道。女人“目送”了托馬斯一陣，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反應過度，周圍的路人都看著呢。
??她恢複站姿，咳了一聲。
??“沒事。你們繼續，我去去就回。”
??*****
??獨自進城的女人，走向了離城門不遠的一家旅店。其名為“銀血旅店”，位於進城後第一個十字路口邊上，可以說占盡了地利，自然生意也非常火爆。
??現在是上午，過了早飯時間，店裏仍然差不多坐滿了人。喝酒談天，洋溢著幸福的氣氛。
??“您好，吃點什麽？”
??“先不吃，我有點事。”
??打發走一個熱情的店員，女人快步來到某個房間外。她先敲了一下門，停頓片刻，又連敲四下。
??“誰啊？”裏麵有人問道。
??“送酒水的，藍宮火燒酒要不要？”女人說。
??“聽起來真不錯，稍等一下。”
??門開了，女人一步就跨進去，給她開門的男人望向女人的身後。這個房間位於走廊盡頭，有沒有人跟蹤很容易看出來。
??確定安全，那男人關上了門。
??“你可算來了，弗拉隊長。”
??“冷靜，哈達瓦。有什麽情況嗎？”
??弗拉坐下來，隨手拿起桌上的水壺，倒了杯水。
??哈達瓦卻是愁眉苦臉地坐在她身邊，搖了搖頭。
??“瑪格麗特死了。”
??弗拉正要去拿水杯的手停住了，用力拍了下桌子。
??“死了？怎麽死的？”
??“就在前幾天，我離開馬卡斯回獨孤城的時候。等我再回到這才聽說，她是在菜市場，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給殺了。我隻知道凶手是個男人，很快被衛兵殺死，什麽都沒留下。”
??“這……可惡！”
??又敲了一下桌子，弗拉也跟著愁眉苦臉起來。想了想，還是問道。
??“那她有沒有留下什麽？”
??“她的日記倒是還在，”哈達瓦去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一個小本本，“但是在我走了以後，她並沒有記錄新的東西。”
??“也就是說，目前的情況和你報告的一樣嗎？又或者是她沒來得及寫呢？”
??不管哪個，都讓弗拉頭疼。她身子前傾，胳膊支在腿上，手背托著下巴。
??哈達瓦也沉默不語。房間裏傳進了外麵酒客們的傻笑聲，聽著和嘲笑聲一樣。
??“不能再等了，必須馬上行動。”
??弗拉忽然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哈達瓦一時沒明白。
??“弗拉隊長，你的意思是？”
??“我帶了幾個人，偽裝成行商人在城外待命，這次我打算把這個事徹底解決。你已經很危險了，馬上回獨孤城，通知將軍，可以說得嚴重些。必要的話，恐怕得讓將軍派兵來了。”
??“但是，瑪格麗特肯定是暴露了才會被殺，那說不定我們這幾天使用的情報路徑也……”
??“時不我待啊，哈達瓦。最近風暴鬥篷的攻勢又起來了，帝都那邊也漸漸穩定了局勢，正在給將軍施壓。偏偏這個時候馬卡斯的問題還沒解決，這麽下去早晚會影響到整個戰爭。”
??弗拉堅定的眼神望向哈達瓦，手指向房門。
??“我會有辦法的，你也小心點，快去吧！”
??“是，弗拉隊長！”
??哈達瓦敬個禮，匆匆走了出去。弗拉將門鎖好，又拿起瑪格麗特的日記，一頁頁地翻看。
??但隻看了十幾頁，就放下了，長歎一聲。
??“唉……”
??瑪格麗特是她在軍隊中認識的第一個女性朋友，畢竟帝國軍裏女性不多見。兩人雖然算不上特別親密，也是很熟悉了。
??此人隸屬帝國軍的情報組。內戰開始後大概半個月，她被圖留斯派到馬卡斯潛伏。
??馬卡斯雖然支持帝國軍，但在軍事表現上，卻總是落後一拍。它有數座資源豐富的礦場，本該成為帝國軍堅實的物資後盾，現在反而成了一大不穩定要素。
??物資缺斤少兩，常常拖延交付。部隊行動遲緩，命令傳遞速度慢。城裏好像也不太平，時常冒出個殺人案什麽的。屬地內的山野更是不安全，運輸隊屢屢被劫，簡直是強盜的樂園。
??而且這幫強盜，還挺不一般。
??實在無法忍受的圖留斯，派人和領主對峙過，甚至連梭莫也出麵了，但事情始終沒有好轉。於是圖留斯派出瑪格麗特，調查馬卡斯到底出了什麽問題。海爾根事件後沒多久，圖留斯把哈達瓦也派去幫忙。
??現在，輪到弗拉了。
??她在房間裏踱步。末了，還是先把水喝光，潤潤嗓子。
??“接下來，怎麽辦呢？”
??她的目光，落在翻開的日記裏的某個詞語上，也是瑪格麗特提及最多的詞。
??“銀血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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