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複雜問題簡單化
和傑瑞說話的,是個挺年輕的風暴鬥篷士兵。金色的頭發,靠近前額的位置打著一縷小辮子,諾德人常見的發型。
??“這,這是哪?”傑瑞望著周圍陌生的景色,他隻能看出是樹林。
??“這是帝國的囚車。不過,你還真是倒黴啊。”
??那士兵又打量了傑瑞一遍,還有點不太確信。
??“你,是帝國人?”
??“是啊。”傑瑞靠在囚籠的欄杆上,懶懶地回答。
??“嗬嗬,聽說你是被卷進戰鬥中的,帝國軍狠起來還真是誰都能殺啊。”
??士兵冷笑著。傑瑞沒吱聲,他旁邊坐著的人卻先開口了。
??“哼,那也比你們這些風暴鬥篷叛軍強!天際省本來好好的,天高皇帝遠,多舒服,非得沒事找事!”
??言語間滿是怨恨。傑瑞注意到,這人和自己一樣穿的是布衣。
??“咱們現在已經是難兄難弟啦,偷馬賊。”士兵調侃道。
??“誰跟你難兄難弟?我是倒黴!隻不過想偷匹馬,誰知道帝國軍居然追上來了。你們但凡多堅持一會兒,我也不至於被抓!”
??聽起來,這偷馬賊似乎是個“清道夫”。戰爭中總有這樣的人,喜歡扒陣亡士兵的東西,無非是些軍隊來不及收走的小玩意,小物件,或者幹脆就是衣服。運氣好了,可能會有破損的武器,甚至逃跑的馬匹之類。
??這無本買賣做得很舒服,當然被抓到的下場也是非常慘。
??想到這,傑瑞不由得向那偷馬賊露出鄙視的目光。在公會裏,偷陣亡士兵的東西是大忌,會被布林喬夫扔進大牢的。
??該是誤會了傑瑞的意思,偷馬賊回給他安慰的眼神。
??“放心吧,咱倆不是叛軍,殺頭也輪不到咱們的。到時候審一審,關一段時間就放了。”
??“哼,天真。”
??士兵對偷馬賊的話嗤之以鼻,又扭過頭去。偷馬賊很不服氣地瞪著他。
??“怎麽,我說的不對?要死你們去死好了,跟我有什麽關係?”
??“你也不想想,如果是不會殺頭的罪,為什麽不當場宣判,把你單獨送去大牢?而要跟我們這些死定了的人關在一起呢?”
??被士兵這麽一指點,偷馬賊的表情僵住了,汗珠開始滲下來。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幾乎要把臉擠出欄杆,朝外麵的帝國士兵喊著。
??“你們不是要殺我吧?我隻是偷個馬,就算是軍馬,也不至於殺頭吧!”
??“閉嘴!”
??帝國士兵一拳杵在偷馬賊臉上,把他打了個四仰八叉。捂著熱辣辣的鼻子,偷馬賊還在喃喃自語。
??“不可能,不可能!舒爾,瑪拉,迪貝拉,吉娜瑞斯,阿卡托什!聖靈們,救救我啊!”
??風暴鬥篷士兵們看著偷馬賊嚇哭的模樣,都笑笑不說話,這也就是他們赴死前的一個小插曲而已。
??傑瑞同樣沒有說話。因為他知道,金發士兵剛才那波分析,套在自己身上同樣合適。就算是誤傷,他終究是攻擊了帝國軍。何況在旁人眼裏也看不出誤傷,簡直是幹脆利落。
??唉,等逃出去,可得好好練練,適應一下現在的身體。
??他當然認為自己能逃出去。之前的戰鬥沒用魔法,所以他現在戴著普通枷鎖,而不是專門對付法師的反製枷鎖,估計電和火總能有一個生效的。再不濟,用三眼之痕也能輕易打開。
??除非,諾克圖娜爾忽悠他,應該不能吧。傑瑞心裏空了一下,但馬上用“沒問題”填滿了。
??車隊繼續在林間路上不緊不慢地行進。漸漸地,傑瑞發現路邊出現了好奇的平民,或是挎著裝滿藥草的竹籃,或是穿著礦工衣服,也有的可能在閑逛。
??接著,囚車穿出樹林。午後的日光中,一座城市,赫然出現在遠處。
??“果然是要來這裏啊。”
??金發士兵和同伴們也看向前麵。
??“海爾根。”
??*****
??海爾根是佛克瑞斯領內的一座小鎮,自戰爭開始後,風暴鬥篷和帝國軍反複爭奪此地。目前它暫時屬於帝國軍,已經建起了不少臨時建築,武裝成一座巨大的軍事要塞。
??車隊引來了成群的百姓。他們對著囚車指指點點,罵聲不斷。有的還抄起掃帚要上前,被帝國士兵推走了。
??最後,囚車在海爾根的中央廣場停下。
??帝國士兵行動起來,把俘虜趕下車,分成若幹隊,然後挨個記下名字和出生地。諾德人有落葉歸根的傳統,他們死後通常都會葬在故鄉。哪怕是戰爭時期,也遵循這個傳統。
??換言之,如果囚犯下車後看到有人要記名記出生地,那基本意味著死定了。顯然,偷馬賊也清楚。他幾乎蜷成一團,死活不肯下車。
??“不,不!你們不能這樣!你們抓錯人了!”
??“快點下來!”
??兩個帝國士兵不耐煩地喊著,硬生生把偷馬賊拖出來,拽到地上,他還在哭喊。
??“該死的風暴鬥篷!你快跟他們說啊,我跟你們不是一夥的!”
??金發士兵隻是哼笑:“死到臨頭有點骨氣吧,小賊。”
??“不!我不是叛軍!你們休想殺我!”
??應該是人麵臨死亡時爆發出的驚人力量吧。那偷馬賊突然蹦起來,從兩個帝國士兵中間擠出去,竟然拖著腳鐐奔跑。
??“站住!”
??一個帝國女軍官厲聲喝道。偷馬賊哪會聽,頭也不回地狂奔。
??“弓箭手!”
??幾個帝國士兵早就拈弓搭箭。命令一出,數箭齊發。可憐那偷馬賊被紮了一後背的箭,倒地咽氣了。
??“還有誰想逃嗎?”女軍官轉向傑瑞這隊俘虜。
??“哼,我們的祖先正張開雙臂等待我們!誰要逃?”金發士兵昂起頭說道。
??可能的話,我想逃,金發士兵後麵的傑瑞琢磨著。不過看這架勢,現在逃跑就會跟那偷馬賊一樣。枷鎖對傑瑞而言形同虛設,他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
??“名字,出生地。”
??隊伍最前麵,一個帝國士兵捧著本子,正一絲不苟地記錄著俘虜的信息。記完的俘虜,被押向一座石頭堆起的堡壘。看樣子今天還不會行刑,那麽再觀察一下也無妨,傑瑞想。
??“名字……”
??做記錄的帝國士兵忽然停住,原來是輪到那個金發士兵了。他們四目相對,帝國士兵像是有些不知所措,而金發士兵則滿眼怒火。
??“你真是徹底變成帝國的走狗了,哈達瓦!”
??“忠於帝國是軍人的本分,拉羅夫。”
??哈達瓦平靜地回答,直接在本子上寫下名字和出生地。
??“我們會把你的屍骨送回溪木鎮的。需要我給你姐姐帶話嗎?”
??“用不著!”拉羅夫挺起胸膛,“我姐姐會為我的榮歸故裏感到驕傲,你的言語隻會讓她惡心!”
??哈達瓦似乎還想說些什麽,身旁的女軍官提醒他不要敘舊。他隻能讓士兵們押走拉羅夫,反正,明早還會見麵的。
??“下一個。”
??傑瑞走上前去。哈達瓦一看傑瑞這身平民的衣服,直皺眉頭。
??“弗拉隊長,又一個。”他看著女軍官說,“怎麽回事?為什麽叛軍的囚車裏會有兩個明顯不是叛軍的人?”
??“你隻管記,哈達瓦,不要多問。”弗拉冷冷地回答。
??“可我真的不是風暴鬥篷。”傑瑞低聲給自己辯護了一句。
??弗拉指著傑瑞的鼻子:“你是不是風暴鬥篷,由我們說了算。哈達瓦,繼續。”
??哈達瓦無奈地歎氣,問起傑瑞的名字和出生地。當他聽傑瑞說出“帝都出身”的時候,再次把質疑的目光投向弗拉。
??“弗拉隊長,這……”
??“這是最後一個了,押走!”
??不等哈達瓦說什麽,兩個帝國士兵按住傑瑞,把他押走了。
??*****
??海爾根的兵營裏,有一間指揮官的辦公室。當外麵忙著處理俘虜的時候,圖留斯將軍帶著瑞姬總督,正在這裏和來自梭莫的人談話。
??“也就是說,將軍您不同意把烏弗瑞克交給我們了?”
??梭莫的三個人裏,有兩人穿著金色的精靈鎧甲,全副武裝,侍立在一位高精靈女子身後。那女人身穿梭莫標配的黑底金紋長袍,兩手搭在桌上,問話的同時眯起了眼睛。
??她叫阿蘭雯,是梭莫駐天際省大使館的大使。這隻是公開的身份,實際上,你可以把她理解為在天際省活動的梭莫的統帥。
??早在圖留斯去當誘餌的時候,阿蘭雯就在海爾根等著了,好能及時向圖留斯提出要求——把烏弗瑞克交給梭莫處理。
??沒想到被拒絕了。
??“這場內戰是我國自己的事,”圖留斯說道,“理應由我們自己來處決烏弗瑞克。”
??“但他一直提倡塔洛斯,屢屢無視《白金協定》,這是在公然反對先祖神州。而且帝國的事,也就是……也可以是先祖神州的事。”
??阿蘭雯用一個不太自然的改口,掩飾了有些波動的情緒。她是沒想到圖留斯的態度這麽堅決。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阿蘭雯女士,但我的決定不會改變。今天我們休整一晚,明天天亮就行刑。”
??圖留斯麵無表情地說著。他的眼神,正跟阿蘭雯碰撞在一起,針鋒相對。
??“既然如此,”阿蘭雯想了想說道,“將軍也應該向帝都報告一聲吧?掀起內戰的核心戰犯如此草率地行刑,實在不妥。”
??“正因為這樣,才要抓緊時間。我來之前,陛下已有聖諭,內戰之事,我全權負責。就算是先斬後奏,陛下也會理解的。”
??“將軍還真是著急,是因為擔心家裏的女兒嗎?”
??阿蘭雯的話讓屋子裏靜了一會兒,之後是圖留斯和剛才無二的冷靜語氣。
??“軍人的一切,早就獻給了帝國。”
??眼看繼續說下去也沒什麽意思,阿蘭雯站起身來。
??“也罷,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恭喜將軍為帝國立了大功,告辭。”
??“恕不遠送。”
??等阿蘭雯和她的部下出去,瑞姬慢慢呼出一口氣。她沒想到梭莫會這麽簡單就退讓,以那些家夥的脾氣,應該更纏人才對。
??“看來他們心有點虛,”瑞姬走到門邊,聽了聽外麵的聲音,“該不會,真的是梭莫在背後支持烏弗瑞克叛亂吧?”
??“誰知道呢?”
??圖留斯漫不經心地回答,這是個他聽過好幾次的老問題。烏弗瑞克在浩大戰爭結束後,一直拒絕履行《白金協定》,號召天際人民保持塔洛斯的信仰。因此,他遭到了梭莫的抓捕。
??而那個時候,是帝國出賣了他,導致他在梭莫那裏呆過一段時間。所以說他接受梭莫的支持,挑起內戰,的確有幾分道理。
??何況,天際省一亂,帝國就不得安寧,這正是梭莫希望看到的。
??隻不過,圖留斯並不在乎這種事。他是來平叛的,僅此而已。
??“總算能跟這個地方告別了,”斜靠在椅子上,圖留斯有些放鬆地說,“你們這些諾德人讓我從頭到腳都搞不懂。”
??“可能在其他領主眼中,您也是如此。”瑞姬聳聳肩說。
??“他們怎麽想我管不著。但戰爭期間,連一致對外都這麽難做到,簡直荒唐。特別是那個雪漫的巴爾古夫,或許我應該晚幾天實施這次行動,好讓風暴鬥篷推倒他的城牆,這樣他才能明白自己的立場。”
??圖留斯的話忽然多了起來,瑞姬隻是苦笑。這位來自帝都的將軍,一心平叛,但他對諾德本地很多規矩完全不懂,也不理解,所以常常免不了生氣。
??至於雪漫城的中立,瑞姬是能理解的。天際的領主們關心自己的城市,勝過一切。他們在內戰中站隊,也是認準了這樣能撈取更大利益,或者更能自保。
??巴爾古夫當然不例外,他不過是想保護雪漫城才作此決定。
??“那樣,您可就要晚幾天才能見到女兒了。”
??瑞姬的話讓圖留斯的表情緩和了些,他起身朝門走去。
??“所以,趕緊都結束吧。”
??“您說的是。但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將軍。”
??瑞姬幫圖留斯打開門,圖留斯望著她,微微皺眉。
??“又怎麽了?”
??“俘虜當中有兩個人,應該不是叛軍。其中一個偷了軍馬,另一個是帝國人,據說是在峽穀那裏過夜,被卷進戰鬥的。該如何處理?”
??圖留斯的眉頭鬆開了,他還以為是什麽大事。
??“這事我聽過報告。那個帝國人傷了我們兩個士兵,是吧?”
??“是,但那兩人差不多救回來了。而且他可能是出於自衛才……”
??瑞姬的話,被圖留斯擺著手打斷。
??“總督,你這套說辭,對士兵是行不通的。無論是誰,攻擊帝國軍,就要付出代價,不然怎麽跟士兵們交代?”
??“我,明白了。那偷馬賊……”
??“一樣,複雜問題要簡單化。”
??圖留斯走出辦公室,提了提腰間的佩劍。
??“明天一早,把他倆和俘虜一並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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