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艱澀的答案
夜鶯，對外人來說，這是一個代表實力的響亮稱號。不過也就是稱號而已，沒有更多的含義。
??但對夜鶯三人組而言，它遠不是一個稱號那麽簡單。
??他們是魔神諾克圖娜爾在凡間的代言者，保護者。他們以諾克圖娜爾的名義行事，與陰影同行，並誓死守護諾克圖娜爾的廟宇“黃昏墳墓”，以及其中的秘密。
??旅店的一個房間裏，恩希爾，卡莉亞和傑瑞圍著小圓桌，享用著滿桌的佳肴美酒。當卡莉亞說出這段話時，傑瑞是一個字都沒聽懂，手裏的海象肉排也放下了。
??“魔，魔神？諾什麽……”
??“諾克圖娜爾，”一旁的恩希爾說，“代表夜晚與黑暗，你也可以叫她陰影女士。至於魔神，你應該聽說過湮滅領域和迪德拉吧？通俗地說，魔神就是與聖靈相對而言的神明啦。”
??傑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
??“不明白，盜賊跟神和廟宇有什麽關係？我們是憑自己的本事吃飯。”
??卡莉亞在喝牛奶，又把手裏的叉子紮在肉排上。
??“我最初聽加盧斯說這些的時候，也是和你一樣的反應。但這都是真的，陰影女士是盜賊的守護神。”
??“具體來說呢？怎麽守護我們的？”
??傑瑞來了興趣。他很想知道為啥自己要被墨瑟捅死的時候，那個神沒有出現。
??不過卡莉亞卻說。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這涉及到黃昏墳墓和夜鶯的秘密，我不能告訴一個外人。”
??失望的表情出現在傑瑞臉上，但他也沒指望能得到什麽靠譜的答案。他既不信“八”也不信“九”，至於魔神，光聽都不想跟他們扯上關係。
??“好吧，那至少告訴我25年前，墨瑟是怎麽，又為什麽殺死加盧斯？”
??他換了問題。卡莉亞卻是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很認真地和他對視，想要找出一個答案。
??“我從剛才就很奇怪，你思路轉變得很快啊。之前應該是一直把我當成凶手的吧？”
??“沒什麽，”傑瑞苦笑著聳聳肩，“那時候墨瑟以為我死了，於是就說了一大堆我本來不該聽到的東西。他設計害我，讓我替他擋箭。還有薇克思，戴爾文也是，說不定其他人都遇到過類似的事，隻不過沒意識到是他的傑作。”
??“哦，要是這樣的話……”
??卡莉亞微微低頭。忽然，傑瑞似乎看到她露出難以察覺的笑意，一閃而過。
??“我這次，賭贏了。”卡莉亞說。
??*****
??25年前那件事的真相並不複雜，大部分和墨瑟說的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謀殺經過。
??加盧斯約卡莉亞到雪幔聖所去，那裏是夜鶯三人組的秘密據點。他特意叮囑卡莉亞不要引人注目，獨自前往。
??卡莉亞在雪幔聖所外見到了加盧斯，他正從門裏走出來。但就是這個時候，一支從不告而來的箭矢，射穿了加盧斯的脖子。
??接著，從暗處走出來的，是墨瑟。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卡莉亞還不明白墨瑟為何如此，對方已殺向她。她隻能匆忙應戰，卻很快落入下風。
??為什麽，墨瑟的身體能力會突然暴漲？為什麽，他非要殺死加盧斯不可？
??敵不過墨瑟的卡莉亞，隻得丟下所有武器，帶傷逃往冬堡。幸好墨瑟沒有追來，他多少也受了些傷，而且還忙著用卡莉亞的弓箭偽造現場。
??卡莉亞找到恩希爾，在他的幫助下，她從晨星城坐船，逃往高岩省。她知道墨瑟不會放過自己，一定會派人追殺。天際省已經不能呆了。
??臨走前，卡莉亞把自己的公會硬幣留給了恩希爾。這代表著她暫時放棄了公會的身份，但總有一天要回來，完成複仇，取回硬幣，和一切。
??這一逃，就是25年。每一年，每一天，卡莉亞都不曾放棄複仇的念頭。她改名換姓，過著蟄伏的生活，等待著重返天際省的那一刻。
??終於，趁著內戰的混亂，她跟著帝國的船隻回到天際省。想來想去，唯一能信任的，隻有恩希爾了。
??她想得不錯，恩希爾收留了她，又告訴她一件事：墨瑟已經到處放話，說是卡莉亞殺害了加盧斯，叫各地的眼線多加留意。恩希爾自然也收到了消息，隻不過他沒有聽從，還勸說卡莉亞要小心行事。
??但卡莉亞到了冬堡沒幾天，便冒著危險，又去了一趟雪幔聖所，找加盧斯的日記。
??“去那就為找一本日記？怕不是早被墨瑟收走了吧。”傑瑞嚼著肉排說。
??“並沒有，”卡莉亞也是邊吃邊說，“那本日記放在一個秘密房間裏，隻有我和加盧斯才知道的房間。”
??傑瑞把肉排咽下去，托著下巴皺著眉，若有所思地看著卡莉亞。
??“剛才我就有一種感覺，再聽你說這秘密房間，該不會你和加盧斯之間……”
??卡莉亞忽然停頓住，眼神似乎在亂飄了。恩希爾哈哈笑起來。
??“小夥子很聰明嘛，沒錯，他們可是戀人呢。”
??傑瑞恍然大悟：“這麽說那秘密房間就是你們倆的……”
??他沒能說下去，卡莉亞斜過來的眼神正掠到他臉上，如寒風吹過一般，讓他閉了嘴。恩希爾也趕忙圓場。
??“別亂講啊。加盧斯死了，卡莉亞比誰都傷心，雖然看不出來吧。唉，可惜了，加盧斯那麽好一個人。”
??“恩希爾也見過加盧斯嗎？”
??聽了傑瑞的問話，恩希爾稍稍翹起嘴角，目光仰起。他想起了一段很快樂的日子。
??“很久以前的事啦。有一天晚上，我在家裏寫關於雪精靈的論文。加盧斯進來偷東西，被我發現了。”
??“然後呢？”看著恩希爾喝了口酒，傑瑞津津有味地追問道。
??“後來，他居然對我的論文來了一番很中肯的評價。我看這小子挺有學問，就跟他聊了聊，然後我倆就越談越合得來，一直談到天亮呢。哈哈哈！”
??傑瑞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了。
??“加盧斯那麽厲害嗎？”
??“那當然，他雖然是盜賊，但很好學。要是離開公會，都能去教書了。”
??接著，恩希爾的聲音再次低沉下去，又歎了口氣。
??“所以，聽卡莉亞說他死了，我很難過。雖然我知道那就是他的職業風險，但還是沒法接受。”
??餐桌的氣氛一下就沉悶起來，無人說話。傑瑞覺得還是別把話題扯到加盧斯身上了，說回正事吧。
??“那，那個，日記的事，怎麽樣了？”
??卡莉亞找加盧斯的日記，就是想知道一些有關墨瑟叛變的內情。以加盧斯的性格，一定是獨自去調查一番，然後寫到日記裏。
??這本日記他總是隨身攜帶。不過那天約墨瑟和卡莉亞出來的時候，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有危險，他把日記放進了秘密房間。能找回日記，也算是卡莉亞走了運。
??為了防止有人偷看，日記寫的全是雪精靈的文字，也就是“伐莫語”。能看懂這種語言的，整個泰姆瑞爾大陸都找不出多少。
??幸好，恩希爾就是其中一個。有他幫忙，卡莉亞大概知道了，那天加盧斯想對自己說的話，墨瑟的所作所為。
??以及接下來，自己該做的事。
??“所以你策劃了那些，就是為了削弱公會，引墨瑟出來？”傑瑞問道。
??“不僅如此，我故意露出尾巴，因為我知道墨瑟肯定會親自前來。我要活捉他。”
??卡莉亞望著自己的手，把它慢慢攥緊。恩希爾已經喝得滿臉通紅，聽了卡莉亞的話，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傑瑞則是很不理解。
??“為何不直接殺了他？”
??“我需要他當著公會人的麵，說他當年幹了什麽，洗刷我的冤屈，然後再殺他。”
??傑瑞一攤手：“但你失敗了。”
??“是啊，所以現在隻剩一個辦法。那就是直接到公會去，跟大家解釋。”
??“但他們會信嗎？”恩希爾擔心地問。
??“會的。”
??卡莉亞說著，忽然一指傑瑞。
??“如果，你跟我一起去的話。”
??傑瑞像是被卡莉亞指尖發出的什麽東西命中了一樣，向後靠住了椅子，沒有回答。
??原來如此。卡莉亞救自己並不是一時心善，而是早有計劃。的確，如果自己也去，應該會更容易讓大家接受卡莉亞的話。
??但是……
??他沉默著，目光逐漸落下，落到麵前的空酒杯裏。
??“我知道你需要考慮，”卡莉亞說，“畢竟，你可以就此開始新生活，永遠離開公會還有那些亂攤子。如果你怕碰到他們，也可以離開天際省。”
??她站了起來。
??“這隻是我的請求，我不會用什麽救命之恩要挾你。怎麽選，你來決定。”
??*****
??夜幕降臨。
??傑瑞坐在旅店的房頂，眺望遠處，那座比任何領主宮殿都要巨大、華美的建築。它的院子裏升起四道縹緲的淡藍色光柱，窗戶，屋頂，淨是魔法閃耀的光輝。
??那就是冬堡魔法學院。
??比這更讓人驚歎的，是學院的位置。冬堡是臨海城市，位於高崖上。而學院在冬堡最北端，卻是孤零零地立在直抵海灘的巨大石柱上。僅有一座橋通向城市，卻看起來不怎麽結實，懸在半空，仿佛隨時會被凜冽的寒風扯斷。
??硬要形容的話，就好像學院那裏原本也是一片高崖，但被大水全都衝垮了，隻剩下學院還完好無損。可真是夠神奇的。
??當然，還不比自己的遭遇神奇。
??傑瑞抱著膝蓋，望著學院的魔法之光，仿佛又回到了那個夢境中，看到了墨瑟的臉。
??惡心，還有恐懼。
??連老大都是這個樣子，公會已不再是自己崇拜向往的天堂。這幾個月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而且說實話，卡莉亞的計劃成功率很低。雖然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但公會裏和她同時代的人沒幾個，而剩下的人顯然更容易受墨瑟的影響。
??到時候，墨瑟一聲令下，會有幾個人願意替自己說話呢？再被殺，可就真的神仙難救了。莫不如就此撒手，一了百了。
??但想到這，傑瑞突然狠命地搖著頭。
??他想要相信。
??想要相信那個一切向錢看的地方，其實仍然有錢不能左右的東西。想要相信薇克思讓自己改口，不是一時興起。想要相信布林喬夫說看好自己，不是社交辭令。
??盡管心中塞滿了“不要回去”的想法，但在那塞不滿角落裏，還是有著放不下的東西。
??特別是墨瑟那張臉，不用劍把他捅穿，這口惡氣，真是消不掉。
??傑瑞笑了一聲，咬緊牙關。
??也是，自己都慫了二十多年了，何不像個男子漢一樣，勇敢一次呢？管它是死是活，幹就好了。
??他一拍腿，站起身來。
??“睡吧，明天，得早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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