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危機四伏
瑪雯的家裏有一個房間，隻迎接盜賊公會的人，或者說，隻迎接墨瑟，布林喬夫和戴爾文。現在其中兩個人和她坐在桌邊，桌上還放著一張字據。
??聽了布林喬夫的報告，看著那張字據，瑪雯的眉毛幾乎擰成了麻繩。這上麵每個詞她都認識，但拚在一塊就讓人看不懂。她萬沒想到那個木精靈的膽子遠比自己想的要肥得多。
??“他怎麽，把莊園給賣了？”
??沒錯，賣了。字據是買賣雙方的合同，還有阿林格斯的簽字。而且阿林格斯本人也是這麽說的。
??這就有點觸及瑪雯的常識盲區了。
??任何一個在天際做生意的人，都知道金色光輝莊園，是黑荊棘家的專用合作夥伴，碰不得。即使不知道，阿林格斯也會回絕那些上門的客人。
??也就是說，這個買家是明知太歲，還來動土。
??“好大的膽子啊，”瑪雯再次拿起字據，平靜地說著，卻死盯著買家的名字，“加茹爾·雷，亞龍人嗎？什麽來頭？”
??布林喬夫聳聳肩，看向身邊的墨瑟。
??“加茹爾·雷是個假名，”墨瑟說，“他真名叫古魯姆·埃，我們在獨孤城的眼線。他用過很多假名，但他似乎不知道，絕大多數假名我都清楚。”
??“古魯姆·埃，就是那個在東帝國公司當倉庫管理員的雜碎？”瑪雯的語氣依然平靜，但已露出了即將壓抑不住的火氣。
??“就是他。”
??砰。
??字據被瑪雯拍在桌上，房間裏隨即沉寂下去。然後是她急促的手指敲打桌子的聲音。
??古魯姆·埃，公會在獨孤城發展的外聯人員。瑪雯知道的，是他時常利用職務之便，抽出些好東西來，然後分給公會。說白了，就是個為了蠅頭小利，用盡小心思的小人物。
??這種貨色，哪來的膽量和財力，敢買下金色光輝莊園？怎麽想都不可能。必定是背後有人指使，給他開出了足以背叛公會的條件。
??至於這人是誰，瑪雯的目光，落在了字據右下角，匕首模樣的印章上。
??“馬上去找那個亞龍人問清楚背後的人是誰，越快越好。”
??墨瑟卻提出了反對意見：“古魯姆是個老油條，我建議得等戴爾文回來以後讓他去，他應付得來。”
??瑪雯一直壓著的眉頭，逐漸挑起，連帶眼睛睜大了一圈，不滿的怒火都噴射出來。
??“你越來越讓我失望了，墨瑟。這麽點事都沒法馬上搞定？”
??“我隻是想穩妥地，一次性解決。”墨瑟迎著瑪雯的怒火，不動聲色地回答。
??“哦，是的，我想你們是該穩妥一些，好不至於再出什麽差錯。畢竟你們的水準比過去可差遠去了。”
??瑪雯越說越大聲，墨瑟則是陷入了沉默，布林喬夫也沒法開口。客戶發脾氣的時候，他們的任務就是全盤接受。
??好在瑪雯不是常生氣的人，小情緒馬上就放下。兩手扣在一起，左手指輕輕按著右手的戒指。
??“算了，戴爾文還有多久回來？”
??“一周之內。”墨瑟說。
??“那正好，你派人去趟雪漫城，給我搞定兩件事。”
??瑪雯摸出兩個信封，沒有放在桌上，而是用它們指點著墨瑟。
??“明早就去。”
??*****
??雪漫城也有一個做蜂蜜酒的酒廠，起了個很直白的名字“蜂之蜜”。老板撒布喬恩，在天際省不算有名，瑪雯甚至沒把他當成競爭對手。因為蜂之蜜的經營範圍隻在雪漫城境內，而且受限於資金，規模不大，便由他去了。
??不過好歹是“同行”，瑪雯還是和對待其他同行一樣，每個月定期派人到雪漫城，打聽酒廠發展得怎麽樣，規模如何。這從雪漫城各個旅店、酒館、飯店的進貨量便可見一斑。
??大概半個月前，她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是，戰爭開始前還名不見經傳的撒布喬恩，這才三個月的工夫，不僅供貨能力差不多翻了一番，居然還定期舉辦起了品酒會。
??請來的也不是什麽農夫，地痞和乞丐之流，而是雪漫城衛隊指揮官，戰友團，還有雪漫城兩大家族戰狂和灰鬃，甚至連領主的總管也去過。
??瑪雯喝過蜂之蜜的酒，配方的確與黑荊棘家有所不同，但也隻能說各有特色，算不上優勢。可看撒布喬恩這樣子，完全是把自己送進了上流社會。一個賣酒的能做到這一步，大量的金錢必不可少，比如自己。
??他撒布喬恩哪來的這麽多錢？這是個問題。
??至於好消息，瑪雯也沒覺得多好。有個名叫莫魯斯·馬修斯的，撒布喬恩雇來的工人，半個月前來到裂穀城，到處打聽公會。
??瑪雯最初不知道這事，還是她的部下摩爾去探過口風以後告訴她的。那個莫魯斯說有辦法搞垮撒布喬恩，條件是成功之後，他要當黑荊棘酒廠在雪漫城分廠的負責人，希望瑪雯考慮考慮。
??本來瑪雯不屑理會這種人，他們所謂的好辦法基本都是些欠考慮的餿主意。而像撒布喬恩那種暴發戶，她隻需幾個月的時間，就能慢慢擠掉。
??但今天，知道阿林格斯賣掉莊園後，瑪雯也不得不多想一些。
??這兩個人，都莫名其妙得到了一大筆錢，而且這錢能讓自己陷入不利。
??莫非，這背後的主使，是同一個人？目的，是要削弱黑荊棘的勢力？又或是要間接地削弱公會呢？
??哪個她都不喜歡。雖然她對公會說不上信任，但假如公會真的不行了，那她也很難找到第二個能效力的專業團隊。
??所以，她決定配合莫魯斯的計劃，萬一成功，分廠的負責人讓他當就是。她又交給墨瑟另一份來自雪漫城戰狂家族的委托，讓他一起辦了。
??這戰狂家族和黑荊棘家族一樣，是帝國的擁護者。還參加過浩大戰爭，功勳卓越，在帝都也有相當的影響力。他們的委托怠慢不得。
??“想好派誰去了嗎？”
??從瑪雯家的後院出來，墨瑟和布林喬夫並排走著。布林喬夫伸著懶腰，活動著快要僵硬的脖子，問墨瑟道。
??見墨瑟不語，他便提了幾個名字。
??“明天中午希利克差不多能回來，再不濟傍晚也差不多，到時候符文也能回來。”
??“我可受不了瑪雯發飆。明早，讓傑瑞和薇克思去。”墨瑟說。
??“你還真是不心疼小薇克思啊，”布林喬夫苦笑著說，“話說她一個就夠了，何必又叫傑瑞去？”
??“一人一個，快。戰狂家的事是大事，交給薇克思。至於那個酒廠，也不危險，交給傑瑞沒問題。”
??布林喬夫哼了一聲，的確，傑瑞的戰鬥力還不算強，即使自己訓練了他三個月。
??但今天這事不能全怪他。
??“墨瑟，我有個疑惑。”
??“怎麽了？”
??“別墅的北邊，其實有個能走人的下水道的出口。而且阿林格斯過去是傭兵，還參加過浩大戰爭。他切過的人可能比麵包和肉排還多。”
??墨瑟忽然站住，向布林喬夫轉過頭。
??“你到底想說什麽，布林喬夫？”
??布林喬夫也站住了，直視著墨瑟的眼睛。
??“我在想，這麽重要的情報，咱們是怎麽漏掉的呢？房屋結構姑且不說，阿林格斯跟瑪雯合作多少年了，咱們竟然連他的過去都沒搞清楚。”
??墨瑟眨了下眼睛，布林喬夫的話沒有在他臉上掀起一絲波瀾。
??“情報收集不足，有時在所難免。”
??“但這二十多年下來，咱們總在犯類似的錯誤。該不會真像戴爾文說的那樣，是什麽詛咒吧？”
??布林喬夫又拿出了他半開玩笑的語氣。隻是這其中有多少認真的成分，墨瑟還聽得出來。
??“我們都會犯錯，過去會犯，今後也會犯。但隻要結果是好的，那就問題不大。”
??“問題不大，是嗎？”
??布林喬夫慢慢重複著這句話，目光和聲音一起低下去。
??“我隻希望，當年我和戴爾文的選擇沒錯，墨瑟。”
??“當然，你們隻要跟著我就好了。”
??墨瑟隨口說著，先走一步，像是要布林喬夫跟上。
??但墨瑟這話有多少認真的成分，布林喬夫卻聽不出來。
??*****
??當新一天的陽光重新照亮裂穀城時，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大漏壺，薇克思和傑瑞正打好包裹，準備上路。
??傑瑞一晚上沒睡好，這個心情大概跟第二天要登台表演唱詩的孩子差不多。也難怪，阿林格斯事件的餘震還沒過去，沒想到又接個大活。
??搞垮瑪雯的競爭對手，而且是自己一個人，老大這麽放心真的好嗎？
??“緊張什麽呢？放鬆點吧。”
??薇克思背起一個背包，穿了身很不起眼的，淡藍色粗布衣服，形同路人。見傑瑞正望著背包發呆。
??“反正沒人指望你能搞定，等我完事了就去幫你收拾。”
??刻薄的話把傑瑞拉回了現實。是是是，跟昨天一樣，自己名為保險，實為充數。
??他有些沮喪，因為怎麽說他也是阻止了阿林格斯逃跑，但是墨瑟連句表揚的話都沒有。當然布林喬夫可是不吝讚美，還拉著傑瑞去酒館好吃好喝了一通。
??對，這次任務是個機會，一定要向大家證明，我傑瑞一個人也是能成事的。
??“大，大姐才是小心，別陰溝裏翻船。”
??他壯著膽子頂撞了一句。薇克思隻是冷笑，這句她是當笑話聽的。
??“有在那裝逼的工夫，還是把自己管明白吧。”
??她扔給傑瑞一卷紙，傑瑞打開一看，上麵寫了好幾行字，而且似乎在發著微光。
??“這是，卷軸？”
??“沒錯，會用嗎？”
??傑瑞搖搖頭，他連見都是第一次見，隻聽說這是些能引導魔法能量的東西，讓沒學過魔法的人也能施法。
??“打開卷軸，照著上麵念，然後在心中強烈地想象卷軸的效果就行了。”薇克思說。
??“那這張卷軸的效果是？”
??“混亂，讓你麵前的人陷入敵我不分的混亂，他們會不受控製地攻擊周圍的人。”
??“原來如此，”傑瑞點著頭，把卷軸塞進自己的背包，“這是在被包圍的時候用的。”
??“就是這樣。”
??薇克思最後正了正衣服，檢查一下衣服裏麵的匕首。
??“記住，卷軸一旦用過，就會變成廢紙。所以，別浪費。”
??傑瑞大概能猜出，搞到一張卷軸有多難。他背起背包，眼神篤定。
??“我知道了！”
??*****
??薇克思和傑瑞是分別出城的。傑瑞乘坐驛站的馬車前往雪漫城，而薇克思則是騎馬前去。兩人要分別進城，即使偶然碰到，也要裝作不認識。
??這都是單獨行動的常識。
??每座城市都有一個驛站，每天定時來往於其他城市。不過隻有地處天際中心的雪漫城，其驛站能通往任意城市。剩下的，例如裂穀城，隻通往雪漫城，風盔城和佛克瑞斯三地。要去其他地方，就得倒車。
??從裂穀城去雪漫城，要小半天。傑瑞帶了些麵包和烤土豆，在馬車上吃了早飯，這樣省下一些時間。
??說起來，這是他第一次離開裂穀城的地界，到別的城市去呢。裂穀城外的風景很美，天際省唯一的樺樹林就在這裏。它們並不粗壯，但白色的樹幹，高大挺拔，那是讓傑瑞這種蟊賊，也會不由得駐足的美景。
??裂穀城一帶，山地較多。地形高低有致，馬車在山路間穿行。正值春季，萬物盛開，除去銀裝素裹的天際，開始露出它原本的五顏六色。
??望著美景，傑瑞不覺有些出神。
??“伊瓦斯泰德到啦！伊瓦斯泰德到啦！”
??車夫的喊聲提醒了傑瑞，接著他便看到身邊的乘客們一個接一個，興奮地下了車。馬車經過小鎮時都會停留一會兒，傑瑞也是坐得久了，打算下去活動活動。
??“快看，霍加斯山！”
??“哇，好高啊！”
??“聽說那山頂住著人，是真的嗎？”
??乘客全都仰著頭，都快仰成直角了，還是仰望著，談論著，眼前這座……
??……山？
??任憑傑瑞如何仰頭，也是看不到頂。哪怕他能看到天上的雲朵，但還是看不到山頂。
??他望見遠處有座橋，似乎是條通向山裏的路。但那條路很快被山吞沒，剩下的，就隻有突起的亂石，看不到任何能夠行走的地方。
??這，甚至不能用山來描述了。簡直是一座通天的塔。
??“這是什麽山？”傑瑞向給馬喂水的車夫請教。
??“啊，這是霍加斯山，”車夫笑著說，“應該是帝國的最高峰了。而且，那山頂還有個修道院呢。”
??“修道院？”傑瑞驚呼道，“會有人住在山頂？”
??“哈哈，我也是聽說，沒見過。畢竟，要爬上山頂，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傑瑞點頭同意著車夫的話，又重新仰視，不，是瞻仰這座高山。據說有的人站在高處向下看時，會湧起跳下去的衝動。而反過來好像也是對的。
??順著山體望向高空，傑瑞忽然有了爬山的想法。這似乎並不是因為一時的興致勃勃。
??而是因為，他隱約感覺，那看不見的山頂，有什麽東西，在呼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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