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面子有時候不重要
做爹做到這麼沒威嚴,秦築可以說是很心酸了。
不過對於還沒兒子的秦築而言,在他年紀大了,閨女為他擋在前頭的時候,那種感慨,比什麼都來得珍貴,他呵護的孩子,也開始在儘力的呵護著他。
秦若白拉著百里御往屋內而去,百里御看著二人牽著的手,有一瞬的恍惚,說實在的,他也是獨自一人做決定習慣了,秦若白在他面前率先決定好,讓花生去把人請來那會,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依舊不被需要。
可這會兒,他又有點愉悅了,她還是需要他的,秦若白同樣也是信任他的。
其實他們都想太多了,秦若白真只是實事求是,不想拿母親的生命開玩笑,她父親舊傷太多,內力凝滯,而且百里御若是敢動手腳,她必然會拍死他。
她要的是最恰當的選擇,也是減少風險的做法罷了,至於為什麼不選擇花生,那是因為她用了內力之後必然會勞累至極,這段時間需要花生來替她警惕,仇人太多,不得不防。
「你需要將自己的力量凝結一縷,慢慢的試探,然後你就會感受到它,千萬不要前功盡棄,否則內力潰散在你母親的經脈中,會給不會武功的她造成損害。」段乘雪嚴肅的說完這些,就直接宣布,「開始吧!」
等到動起手的時候,秦若白覺得段乘雪說的還是太過有差別了一點,這噬魂蠱不是反應很慢,而是相—當—的—慢。
秦若白伸手握住母親的手,內力凝結出很細的一絲,慢慢探著母親的經脈,感受著母親體內跳動不一樣的地方。
很快,她像是進入到一種境界,在裡頭她「看」見了那隻蟲子,鮮紅色的脈絡組成的一隻肥蟲,紋絲不動的趴在原地,即便是她用內力去試探,也依舊紋絲不動。
久到懷疑人生的時候,那隻肥胖的蟲子緩緩側了側頭,像是聞到什麼好吃的東西,於是開始蠕動,它肥胖的身體拉成很細很長的一絲,開始慢悠悠的尋著她的方向而來。
這時候她突然睜眼,她的那一縷內力快要潰散了,不過這時有人伸手貼在她的後背,溫熱的氣勁緩緩傳遞給她,她不順的氣息緩緩恢復成原來的節奏。
一直到天色漸黑,月牙已掛天邊,星河初現端倪,屋內點上了燭火。
秦若白和百里御都滿頭大汗,段乘雪才終於出手,五指併攏,手執四根細長銀針,眼鋒銳利,隔著衣物扎向一處,清冷的聲線響起:「撤!」
秦若白緩緩收起自己的手,起身的時候眼前一片雪花,百里御伸手攬住她的腰部,二人身體皆已被汗濕,此刻皆是一片冰涼。
不過秦若白沒有在意這一點,轉向段乘雪詢問:「我母親如何?」
段乘雪並未回答,秦若白也不在乎,只要在一旁看著,遲早知道結果。
銀針扎著的地方,隔著衣物,段乘雪從醫藥箱中拿出一顆葯,遞給秦若白:「給她服下。」說完這個,段乘雪將那些衣物邊緣細細剪開,然後伸手捏住那四根銀針的中間,另一手速度極快的瞬間起針。
段乘雪將隔著衣物捏著的那東西放到一個小瓷罐之中,然後用東西挑開那一片衣服,秦若白才終於看到那隻蟲子的實體。
哪裡是什麼紅色,也根本不是肥胖的蟲子,而是一縷細長如頭髮一般的東西,蜷縮在那裡,很是噁心。
似乎看出了她的嫌棄,段乘雪解釋:「它本來是一個非常小的蟲卵,這是吸取生機長成的模樣,再過兩天它就會破開你母親的前額而出,連個傷口都不會留下。」
也是,都和頭髮一般細的東西,還真留不下什麼痕迹。
秦若白眼神微暗:「這東西還能用嗎?」
段乘雪點頭:「那是自然,它現在只是把東西吃了變成這樣,卻還沒完全消化,回到它主人身邊前,它可以什麼也不吃,獨自存活三年,更何況這東西還會自行尋找食物,雖然速度慢,可沒動物會防備它。」
秦若白臉色又難看了一點,不過段乘雪已經起身往外而去,很快秦築也跟著進來。
秦若白指了指那蟲子:「這東西可以給我嗎?我想將它用在二姨娘身上。」
前面這句話是問段乘雪,後面這句話卻是對她父親說的,顯然秦築也聽到了這句話,客氣的詢問了段乘雪那是什麼個玩意,然後立即黑了臉,呵斥秦若白:「胡鬧。」
秦若白不爽的盯著自家老頭子,大有你不讓我去,我也要去的勁頭。
秦築心一下就軟了下來,語氣緩和,小聲說道:「你放心,那女人的命必然留不下,你想對她用噬魂蠱,我去就行,你自己現在都乏力得緊,還逞什麼能!」
秦若白愣了一下,沒想到是這麼個結果,有點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軟了眼神,嘟嚷道:「我這不是以為你捨不得么。」
秦築懶得理她,揮了揮手,不耐煩道:「快去歇著,這裡我會善後。」
一股用完就扔的既視感,秦若白委屈巴巴的轉身要走,沒走幾步突然頓住,一種輕飄飄天旋地轉的感覺讓她有點不敢動。
百里御就在她身旁,見她突然停住腳步,便問了一聲:「怎麼了?」
一聲柔軟無力的聲音傳來。
「百里御,接住我。」
接住?
只見前頭有些狼狽的女子,已經頭一低,直直的朝著地上趴去,百里御趕緊上前一步,拽住秦若白的后領,往自己這邊拉,她跌進他的懷裡時,雙腳已經無法自行站立,百里御乾脆將人打橫抱起來。
「老段,過來給她看一下。」
段乘雪已經注意到這邊,厭惡的瞥了一眼這種難以下咽的狗糧,動都沒動的解釋:「她在前頭操控內力,以至於精神力過度集中,歇個十天半個月就會恢復。」
然後理也不理的扭頭繼續給秦若白的母親開藥。
百里御有一瞬間,覺得段乘雪看秦若白的眼神極為厭煩,難道這兩人發生了什麼不可和解的誤會?可是之前相處和諧,倒是不像有矛盾的樣子。
(段乘雪:不,我那是在看你,看到她依偎在你懷抱里那種安然信任的模樣,老子就忍不住想打你。)
不過即便段乘雪有多少的不滿,百里御已經抱著人回去了,順便還親自給暈睡過去的某人洗了個澡,親手替她絞乾頭髮,並且抱著她安眠。
這邊,秦築看著江采蓉那蒼白的臉色,整個人極為瘦削的縮在床上,顯得一張床特別的大,也特別的沒有安全感。
他起身拿著段醫師留下的那個小瓷罐,披上青灰色的大氅,連夜出城前往秦氏家廟。
沒人知道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只知道家廟的人直接被換了一批,並且抬出了一具屍體。
他沒有用那蟲子,讓她慢慢等死,等同於是讓她對生報以希望,他用不來這種方式,他直接幾刀了結了她,至於為何不是一刀,畢竟不能讓她死的太過輕易,否則也太幸福了一些。
此後世上再無杜紅月,秦家也沒有二姨娘。
而江采蓉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嗎?
其實她是有感覺,那種無法控制的睡意,朦朧中感覺到來來往往的人,她想清醒過來,卻怎麼也睜不開雙眼,很絕望想放棄,可又捨不得自家那個蠢兮兮認死理的閨女。
猶記得上一次被孩子她父親氣暈,看到那孩子哭得一點都不優雅的跪在她床前,看到她醒來時展露的那種欣喜,小心翼翼的握著她的手,說「母親還好你沒事」時,她其實很想哭,可硬生生忍住了,她得笑的讓人放心才好。
不然……她家若白得有多傷心。
天色泛著青,還不是很亮的時候,江采蓉睜開了雙眼,這一次握著她手,坐在床頭的是她的相公。
嗯,那張臉依舊那麼丑,和以前一樣,睡著了也抿著唇,一副兇巴巴的模樣,據說這種人生性執拗,執拗的竟然不理她好多年。
不過……老了好多啊!
她一點動靜,秦築就睜開了眼,看著她那雙依舊明亮清澈的眼睛,他由衷鬆了口氣,替她理了理亂糟糟的頭髮,語氣鬆緩的喃喃自語:「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江采蓉忽然就落了淚,許久不曾得到的溫柔,重新接受起來,卻滿心的心酸,她捂著臉痛哭出聲,把秦築嚇得慌了手腳,低聲下氣的詢問:「是不是哪裡還不舒服,你等我一下,我去找段醫師。」
說著就要起身去把已經回了楚王府的段乘雪找來。
江采蓉拉著秦築的衣袖,大哭:「你又要走,你又不要老娘了。」
老娘?不你跟我親娘一樣重要,掉水裡肯定先救你,老娘已經埋土裡了,如今不怕水了,
秦築愣了一下,心裡胡思亂想摸不清頭緒,人卻識相的重新坐下,拘謹的動了動手,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坐起身的江采蓉攬進懷裡。
這一刻,秦築眼眶也是澀澀的,一雙本就銅鈴般大的眼睛可勁的瞪大,沒敢當著自家女人的面哭下來,他聽到自己再說:「這些年,對不住,是我不對。」
看吧,這句話也不是那麼難,男人的面子在妻子面前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