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歸來
天和雲啟七年。
將軍府。
月光皎皎,華燈初上。
屋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身體上的劇痛逐漸消失,心底恨意猶自翻湧。秦若紫得意惡毒的嘴臉,段乘雪淡漠無情的面容,和大量蠱蟲蠕動的場景不斷交替,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腹內成型的胎兒被一口一口啃噬殆盡……
「不!我的孩子!」
秦若白驀然驚醒。
映入眼帘的是秀氣的閨房。
淡粉的床帳,裊繞的熏香。四壁掛著名人字畫,窗邊書桌上還攤開著未臨摹完的字帖。
這……是她出嫁前的閨房?
她怎麼會在這?
「吱呀」,門被推開,一藍衣美婦款步而入,她面色蒼白,儘管敷了脂粉,仍有病弱之色。
她是大將軍之妻江氏,名為采蓉,是秦若白之母。
見秦若白一臉茫然,額上冷汗涔涔,周身還有尚未散盡的戾氣,江采蓉面露擔憂之色,快步走到床邊,柔聲問道:「若白,你這是怎麼了?」
說著,將她摟入懷中,用手中絹帕輕輕拭去她額上汗珠。
這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氣息……
秦若白怔然,這是她逝去了三年的娘親啊!她從未想過,還有一天能再見到娘親的音容笑貌,還能像兒時那般在她懷中賣乖撒嬌……
熱淚奪眶而出,她緊緊回抱著娘親,真真切切的觸感讓她相信,她真的回來了,回到了娘親在世之時,她還有機會挽救許多尚未發生的事。
這一刻,她戾氣盡去,滿心只有辛酸與喜悅,萬千話語噎在喉頭,良久,才哽咽道:「娘……女兒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
江采蓉不知女兒為何如此,只道她是受了噩夢的驚嚇,連忙一番溫柔呵護,一室溫馨。
這溫馨沒有持續多久,便被一陣敲門聲打破了。
「姐姐,姐姐,你身子可好些了?」
柔媚的嗓音,秦若白再熟悉不過,正是她的好妹妹秦若紫。
「秦若紫,如有來生……我必百倍奉還……讓你生不如死!」
她眸底迅速劃過一抹怨毒,前世的詛咒言猶在耳,她果真有了來生,只是可憐了那尚未出生的孩子。
她還未發話,門已被推開,身著淡紫衣裙,模樣稍顯稚氣的秦若紫大步走到床邊,嬌笑道:「今兒爹爹壽辰,壽宴馬上開始了,姨娘叫妹妹來看看姐姐,我瞧著姐姐身子骨不好,還是好好歇息罷,畢竟許多達官貴人都來了壽宴,若是嫡女病懨懨的,爹爹臉上也少了些光彩。」
說到「嫡女」二字,秦若紫眸中流露出絲絲嫉妒。
原來今日是爹爹壽辰!
秦若白心中一凜,她想起來了,這是她十五歲那年,被秦若紫的婢女推入府內荷花池中,受了寒,於是在床上休息。
前世她睡了一天一夜,並沒有出席壽宴,而娘親卻因在爹爹壽辰之上喝了二姨娘摻了葯的酒,導致積病發作,沒過兩日便死了,太醫都無法治癒。
若非暴室中秦若紫得意忘形,將她和她娘曾經的所作所為一併說了出來,自己還被蒙在鼓裡呢。
難道她剛與娘親重逢,便要眼睜睜看著她死么?
不,既然幸運地重生在壽宴開始前,那就是上天給她機會救下娘親,扭轉自己的人生。
想著,秦若白神色冷然,眼底戾氣一閃而逝,淡淡道:「身為嫡女,我若不去為爹爹祝壽,像什麼樣子?此外,妹妹下次進人閨房,可記得要得到主人的允許,姐姐的閨房倒也罷了,若是去別人府上還是如此,倒要叫別人笑話爹爹教女無方了。」
秦若紫微微一怔,眸中浮起狐疑之色,這個姐姐素來對她寵愛有加,這等小事從不介意,今日說話怎麼夾槍帶棒,莫非是珠簾那小蹄子露了餡兒,教她知道落水一事的真相了?
江采蓉也頗為驚訝,她的女兒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若說往日溫柔如棉,今日便如綿里藏針,頗含鋒芒。
不過她相信女兒的言行都有她的道理,也不加干預,只對著房外叫道:「珠玉,來為大小姐更衣。」
秦若紫粉唇微動,正欲說些什麼,見秦若白已掀被下床,心知攔不住她,便不再多言,告辭回了壽宴。
當朝大將軍秦築的壽宴,賓客滿堂,觥籌交錯。
一身著淡綠華服的美婦自座上起身,手持酒杯,向堂上之人拱手笑道:「老爺,妾身敬您一杯,祝您萬事順心,用兵如神,屢戰屢勝。」
而後仰首一飲而盡。
這是秦若紫之母,二姨娘杜氏,名喚紅月,雖然只是個姨娘,卻因主母體弱,兼老爺寵愛,掌握著府中事務的實權。
秦築年逾四十,鬚髮濃密,眼若銅鈴,見狀大笑,也端杯飲下,他的二姨娘就是嘴甜,不像采蓉……他眼底掠過一抹不悅,恨恨想著,她瞧著柔弱,性子可倔得很。
一抹藍色款款而來,離席不久的江采蓉優雅入座。
「若白正更衣呢,馬上便來。」她淡淡道。
秦築瞧著她無悲無喜的樣子,心裡越發不爽快,口上淡淡應了句「知道了」,心裡卻隱隱有些期待,女兒給父親的祝壽禮也能體現母親的心思,他倒要看看若白帶來了什麼禮物。
二姨娘斜眼瞟著江采蓉,笑容中多了幾分不懷好意,道:「今兒是老爺壽辰,姐姐就算身子不好,總該為老爺祝一祝壽吧?」
江采蓉聞言看了一眼秦築,見其面色不虞,眸中劃過淡淡的苦澀。
她輕輕招了招手,一旁的丫鬟遞上一杯酒,她起身,向秦築舉杯,淡笑道:「妹妹說的是,妾身也敬老爺一杯,祝老爺德日維新,壽壽長春。」
「姐姐不愧是大家閨秀,祝壽詞真是文雅。」二姨娘掩唇嬌笑,語氣十分真誠,卻暗中與那遞酒的丫鬟對了個眼神。
江采蓉不理會二姨娘貌似衷心的讚美,正要舉杯飲下,忽然身子被人一撞,酒杯落地,「啪」地碎了,酒液四濺。
滿堂安靜。
「若白!」江采蓉無奈地看著撞了自己的女兒,柔聲責備道,「你怎麼冒冒失失的,娘正給爹爹祝壽呢,還不快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