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你怎麽不去死？
南笙說著，就沉默了下來，她歉疚的看著宮念如，宮念如說的對，如果不是她，宮黎夜就不會被車子撞成這個樣子。
傅北寒眉心緊皺，轉臉，看著牆邊滿臉擔心，流水流個不停的宮念如，抿了抿唇，上前問道：“你……想起什麽來了麽？”
宮念如止住哭聲，冷眼看著傅北寒，冷聲道：“我根本就沒有瘋，這麽多年我，哦裝了這麽多年，原本就是想要忘記傅天成，和他斷絕關係的，可是，我真的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一天，傅天成現在生死不明，也是報應了，哈哈哈……”
宮念如說著，就瘋狂的笑了起來，雖然她的臉上在笑，可是南笙卻感覺到了沉痛的悲哀。
這種笑意，就像是從心底深處散發出來的那種悲哀又無奈的感覺。
南笙突然有些感觸，就像是她一樣，這麽多年，她為了一個深愛的人，將自己的人生過成了這個樣子，雖然現在不好不壞，傅北寒或許也是愛她的，他們還有兩個孩子，以後的日子會怎麽樣，誰都不清楚。
會不會變成宮念如這樣的一天，她也不清楚，總之，看著宮念如這個樣子，她覺得好心疼好心疼。
宮念如這一輩子，也是為了一個男人，為了心中的那份執念，不光折磨了自己，還折磨了自己愛的人。
想想人的一生何其苦短，在仇恨裏生活也是白天黑夜交替著過，在快樂裏生活，亦是。
可是，偏偏她就選擇了前者，卻沒有選擇後者。
南笙歎了口氣，看著宮念如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
傅北寒皺眉，不可思議的看著宮念如，他根本就沒有想過，宮念如的瘋瘋癲癲，竟然會是裝出來的。
可見，她的演技是多麽的好，這一演，就是一輩子。
“既然如此，你見到莫北，也就是傅天成的時候，為什麽還那樣平靜？”
傅北寒想不通，那個時候，在莫北的病房裏，他仔仔細細的盯著宮念如，就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到點什麽，可是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宮念如苦笑，“我為什麽那樣平靜？這麽多年了，我想過無數次見到他的場景，可是終究沒想過，竟然會是在病房裏看到，你知道我看到他時候的心情麽？哈哈哈……我隻想要笑，笑，你明白麽？惡有惡報啊，他再愛你媽媽又如何？還不是要和她天人永隔了？我當然開心了，我希望看著他死！他死了，這一輩子，我就開心了，我的努力也不白費了！”
宮念如的話說的很是狠厲，以至於到後來，她臉上盡是戾氣。
咬牙切齒又扭曲的樣子，讓周圍的人都有些心驚。
她明明長得很美，歲月似乎在她的臉上，並沒有留下什麽痕跡，可是偏偏，她扭曲的麵孔，像極了醜陋的老巫婆，讓人不忍直視。
傅北寒的臉色立馬沉了下來，他抿了抿唇，剛想要說話，急救室的門就被打開了，宮念如快速上前，拽著醫生緊張道：“醫生，我兒子怎麽樣了？”
南笙和傅北寒也上前，蘇青雲和蘇柚雲也跟了上去。
醫生滿臉歉疚，歎息道：“病人傷勢太重，你們還是節哀吧……”
簡短的話，讓宮念如大腦眩暈，一下子就跌在了地上，她不可置信的呢喃道：“不！不可能！不可能！我兒子那麽愛我，他不可能離開我的，不可能離我而去的……你騙我！你騙我！！我要找我兒子，我要找我兒子！”
宮念如踉踉蹌蹌的衝進了急救室。
南笙的眼淚也，落了滿臉，她看著醫生祈求道：“醫生，我求求你了，能不能救救他啊，救救他好不好？求求你了……”
南笙坐在輪椅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這樣的結果，真的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傅北寒看著南笙這樣，心理沉重的不得了，他一個字都沒有說，隻是將南笙攬進了懷裏。
發生這樣的事情，是誰都不想看到的，但是在他的心底深處，他還是要感謝宮黎夜的。
如果不是宮黎夜，說不定南笙和孩子們就更加危險了。
不管怎麽說，他愛南笙，是真的。
這一點，毋容置疑。
南笙抱著傅北寒的腰身，哭的泣不成聲，宮黎夜，這一輩子，她終究還是虧欠了他。
急診室裏，宮念如顫抖的走近那個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人，瞳孔都在顫抖著。
一邊的醫護人員沉聲道：“有什麽話快說吧，病人的時間不多了！”
他們說完，就出去了。
宮念如未語淚先流，她僵硬的走近宮黎夜，一雙眼睛，早就淚眼模糊，她雙手顫抖，甚至連床上的人都不敢去動。
生怕這一動，他就會消失一樣，那種恐懼又害怕的感覺人，讓她幾乎要窒息。
宮黎夜鼻子上，還帶著呼吸機，他的大腦正在渙散，意識都有些模糊了，可是他還能聽到周圍人的說話聲。
剛才醫生的話，還有身邊人的哭泣聲，他都能聽到。
他艱難的張了張口，緩緩的吐出了兩個字，“南……南笙……”
他的聲音很小，可是急救室卻很安靜，宮念如清晰的聽到了他的話。
她哽咽的捂住了嘴巴，滿心的痛苦和難受。
在兒子的彌留之際，叫的人，卻不是她，而是那個女人。
她痛啊，全身上下都是痛的，每個細胞甚至每根發絲都疼的讓人發顫。
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跪在宮黎夜的病床前，整個人痛苦的趴在了床上，哭著哽咽道：“小夜……小夜啊……媽媽，我是媽媽啊……媽媽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小夜……”
宮念如的嗓音都沙啞了，字都像是從嗓子裏擠出來的一樣，一字一句都有種泣血的感覺。
宮黎夜的手指動了一下，眼神也朝著一邊斜了斜。
他艱難地看著宮念如，淺淺一笑，“愛……愛你……不……不要……傷……心……知……”
宮念如淚流滿麵的抓著宮黎夜的手，拚命地搖著頭，“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不要好不好？小夜，媽媽錯了，媽媽知道錯了，媽媽後悔了，媽媽再也不打你了，再也不吵你了，好不好？你不要離開媽媽好不好？小夜！！”
宮念如說著，就趴在他的手邊痛苦了哭了起來。
腦海中，就像是影片一樣，斷斷續續的播放著曾經的一幕幕。
……
五歲的宮黎夜，光著腳站在門口，委屈傷心又無助。
宮念如將所有他的東西，都扔了出來，像一個潑婦大罵道：“滾！你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滾啊！”
宮黎夜紅著眼睛看著宮念如，小心翼翼又卑微的拉著宮念如的衣服，祈求道：“媽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讓我走好不好？求求您了……”
就因為，他不小心打碎了一個杯子，宮念如就讓他滾。
宮念如看著他這張臉，怒不可遏，直接拿過牆邊的掃把，一下下的往宮黎夜的身上打。
“我恨你，恨你，你為什麽要生出來？為什麽要做我的孩子？為什麽要拋棄我們？你該死！你怎麽不去死？！”
宮黎夜蜷縮著小小的身體，沒有反抗，也沒有哭，隻是嘴巴裏叫著，“媽媽不要拋棄我！媽媽不要拋棄我！”
……
十歲的宮黎夜，正在廚房裏做飯，個子高高的瘦瘦的，裸露在外邊的手臂上，青青紫紫的痕跡，舊的加新的，觸目驚心。
宮念如手中提著一瓶紅酒，搖搖晃晃的走過來，站在門口，盯著宮黎夜看了半晌，突然瘋狂地將手中的酒瓶子砸在了宮黎夜的頭上。
宮黎夜瘦弱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很快就蹲下身，抱著頭痛苦的呻吟著。
他的頭上，流著血，一地玻璃碎渣，還有滿地的紅酒，就像是案發現場一樣，讓人心驚。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該死！你怎麽不去死？！”
宮念如瘋狂的大笑了起來，笑著離開了。
……
十五歲，宮念如瘋了。
誰都不認識了，看到誰都隻會傻兮兮的笑。
宮黎夜十五年的虐待，也因此結束了，他眼睜睜的看著宮念如被宮家的人帶走，然後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去看她。
宮念如回想著曾經，悔恨的恨不得把自己殺了，她因為自己的恨，自己的心情，虧欠了宮黎夜一輩子。
這一輩子，他沒有嚐過一天母愛的滋味，可是他依舊是毫無保留的愛她，甚至對她所恨的人，也是無條件的恨。
甚至宮黎夜覺得，如果沒有莫北，沒有他父親，他的媽媽也不會變成那個樣子。
他也不會有這樣悲慘的童年和人生。
宮念如滿心悔恨，如果時光能倒流，她絕對要好好的愛護自己的孩子，不會將自己心中的怨恨發泄到孩子的身上。
可惜……時間是不會倒流的，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宮黎夜看著宮念如，緩緩道：“南……南笙……”
他現在最想要的見到的，是南笙，他想要在彌留之際，最後看一眼南笙。
看一眼他最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