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我的前半生就像個詛咒一樣
南天看著地上悲痛不已的兩人也忍不住紅了眼眶，想要去勸慰，卻如鯁在喉，默默的走出病房，打算替梁顯揚張羅後麵的事情……
…………
阮錦文出殯的那天，雪下的很大，安心抱著阮錦文的骨灰盒久久不願意鬆開，最後的最後，她看著原本每天回家最想看到的人現在隻能麵對一個冰冷的墓碑時，心裏巨大的悲傷猶如天塌了一般，她跪著阮籍文的墓前許久，任憑誰勸說也不肯起來，直到地底傳來的寒氣徹底侵蝕了她的腿骨，直達她的心底，她在暈過去的刹那依舊死死抓著墓碑的一角不肯鬆手……
後來的後來，安心回到了阮氏祠堂所在的城市，在祠堂裏跪了三天後，直到再次暈倒被林芳送進醫院後才結束了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
後來的幾天，安心依舊每天卻祠堂跪半天，任憑誰勸也不聽……而那一雙白皙纖細的腿徹底落下病根……
…………
安心見到阮舒雅的那天是在一雨後的傍晚，她怔怔的看著大雨中撐著傘的陌生女人，隨手將手邊的硯台擲了出去，看著女人鬢角滑落的鮮血，她心裏卻莫名一陣暢快……
她眼看著林芳和院子上下的傭人大驚失色，歇斯底裏怒吼道：“我永遠都不想看到你，你有什麽資格回來，你給我滾!”
阮舒雅眉間閃過一絲痛楚，到嘴邊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
後來的後來，兩人到底還是心平氣和的坐了下來，阮舒雅看著瘦的不成樣子的女孩，心裏微微劃過一絲疼。
她想要伸手抱抱她，卻被她冰冷的神色嚇退……
“安心，我是來看看你的，你外公去世的我也很難過，我……”
“嗬……”安心冷眼看著她：“你也很難過？我一點也察覺不到，他活著的時候你可有想過這天，你可有想過回來看看他！”
阮舒雅一陣語塞。
“你知道嗎？”安心笑著笑著眼角的淚水就滑落，“我的前半生就像個詛咒一樣活在這個世界上，母親不聞不問，父親是我如仇敵，我好不容易……”
安心越說越傷心：“我好不容易找到這世上唯一的血親，可是他還是離我而去，還是因為我！”
“為什麽！”她猛地站起身：“為什麽死的不是我！”
阮舒雅怔怔愣在原地，看著崩潰的安心，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你走吧，”安心深吸一口氣才壓下心頭的悲傷，“別再來了。永遠都別來了，我想外公也不想看見你。”
阮舒雅緊緊攥住手心，良久才道：“我可以走，隻是你忍心看你外公唯一的心血就這樣覆滅就繼續沉淪下去吧。”
安心眉間閃過一絲觸動。
“顧正手裏有你外公準備了許久的醫囑，你若是想開了就回B市，我相信聽完你外公的遺囑，你會知道該怎麽做。”
安心沉默不語，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
阮舒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後，掏出包裏準備了許久的東西推倒她麵前：“這是我的一點心意，我知道你看不上，就算是我和你父親虧欠你的……”說完不再看她，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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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許久，安心才收緊冰冷的手心，低頭看著桌子上的一張銀行卡和一分文件，眼角的淚水奪眶而出……
林芳站在門口許久才走進來低聲道：“小姐，她走了。”安心深吸了口氣，抬頭看著院子裏陰沉沉的天空，喃喃道：“芳姨，我以後在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親人了。”
芳姨聽著她失魂落魄的聲音，心疼不已，拉著她的手擦著眼淚道：“傻孩子，還有芳姨，你顧叔呢，還有少爺在，我們都是你的親人，不管未來如何，我們都不會離開你的。”
安心聽完，撲進林芳的懷裏，徹底放聲哭泣……
…………
兩個月後，安心收拾完性狀，站在門口，守著老宅到的阮伯依舊一臉嚴肅。她上前鞠了一躬才道：“阮伯，老宅就麻煩您照顧了。”
阮伯眼眶微紅，什麽沒說，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
安心鼻尖酸澀，許久才道：“我會常回來看您的，您要長命百歲啊。”
阮伯伯微微點頭，轉身走進屋內。安心看著漆紅色老舊的木門再次關上，眼前不斷浮現出她來阮家這幾年的點點滴滴……
良久，顧正上前道：“小姐，該走了，再晚下雨路就不好走了。”
安心點點頭，林芳上前攙著她離開……
…………
B市，阮宅。
安心到家，屋內漆黑一片，林芳走進屋內，才發現別墅內空無一人，安心緊跟其後，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孤獨感油然而生，瞬間又紅了眼眶。
“舅舅呢？”
顧正走上前道：“可能還在醫院，這些日子你不在，少爺也很少回來……”安心木木的點點頭，獨自一個人上了樓。
經過阮籍文的房間，她駐足許久還是沒有勇氣推開門，回到臥室後，簡單的洗漱後站在窗前，看著原本漆黑的院子，不一會兒順延至門口的青石板路兩旁的路燈就開了，一如從前。
她回想起每次回來看到燈亮著，心裏就慢慢的歸屬感，好像不管她多晚回來，家裏都有人在等著她……
她又想，從前阮錦文是不是也是跟她一樣，站在窗前這樣眼巴巴的盼著她回來……
可是從前的她似乎從來沒想過這些，累了回來洗漱完倒頭就睡，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一天看見阮錦文的次數屈指可數，好容易挨到周末，她一樣出去約會見朋友，從未想過坐下來陪他下盤棋聊聊天……
…………
梁顯揚忙了一天，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別墅就看到屋內燈火通明，他微微一怔，立刻快步往裏走，推開門就看到林芳正將晚餐擺到桌子上，見他形色匆匆有些驚訝。
“少爺回來了？”
“她呢？”林芳接過他手上的大衣，歎了口氣：“在樓上，回來好幾個小時了，沒有下來過。”
梁顯揚點點頭，朝著樓上走去。
推開臥室的門，才發現她沒有開燈，他適應了房間的黑暗後，順著視線看到窗邊的人走上前低聲道：“心心。”
窗前的人身形微動，卻沒有回頭：“舅舅，你看，院子裏的燈。”梁顯揚走上前低頭看著院子，似乎明白了什麽。
“心心，”他沉默許久才道：“義父不會願意看到你現在這樣子，我知道有的時候活著人才是最痛苦的，”他轉過頭看著她認真道：“可是我們身上背負著不僅僅有自己的責任還有死了的人希望。”
安心視線漸漸模糊，喃喃道：“我知道，舅舅，我都知道。可是，我還是會忍不住傷心。”
梁顯揚將人攬進懷裏，心疼道：“我知道，我又何嚐不是呢？”
…………
兩人靜默許久，直到林芳上來叫他們吃飯。
安心靜靜坐在桌前看著阮錦文之前的座位，又紅了眼眶。梁顯揚察覺卻沒有說什麽，對一旁擺餐具的林芳道：“芳姨，你也坐下吧，還有叫上顧叔，以後就跟我們一起吃吧。”
“這……”林芳有些猶豫。
“我知道義父重規矩，可是他現在不在了，剩下我跟安心都是小輩，你們在阮家大半輩子了，以後就請像照顧晚輩一樣照顧我們吧。”
林芳眼眶微紅，默默點點頭。
梁顯揚拍了拍安心的手背道：“快吃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安心木木的點點頭。
餐桌上的氛圍雖然凝重，好歹還是吃完了，梁顯揚看著傷心的安心，心裏歎了口氣，好歹她還是回來了，他相信她總會長大，總會學會將所有的悲傷都壓抑在心底……
他渴望那一天，卻又害怕那天的到來，因為他怕，到那時，眼前這個脆弱的女孩會不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