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真正的底氣
第219章 真正的底氣
一直都在扯皮的陝西談判終於有了結果。忠誠伯正式接管陝、甘以及川北各地的民、政事宜,各地駐軍也在換防。而關寧軍則被保留了下來,做為獨立於赴死軍之外的軍事力量而存在。關寧軍本來就是用陝西的民力養著,暫時還是如此。只不過要由赴死軍轉手一次,又加了一個時間限制——半年。
半年之後,吳三桂就得自己養自己了,至於如何養,又怎麼養,各方都已經很清楚了。除了赤裸裸的武力侵略之外,沒有別的法子。
與此同時,赴死軍正積極組建鎮西方面軍,關寧軍作為一個相對獨立的力量,已經派遣高級軍官和赴死軍方面商討諸般事宜以及細節。
如果說以前的武力擴張僅僅是停留在理論階段,現在已經到了一觸即發的階段。
以陝西為基地,各項準備工作正緊鑼密鼓的進行。對於這種擴張,關寧軍比赴死軍還要積極,因為這是關係到切身生存問題的大事……
武力擴張,是李四一直都在謀划的,也一直都在朝著這個目標前進,直到現如今,才真正的浮出水面。
對外擴張。最直接的受益者就是各方的商業團體,無論徽商還是晉商,就是各地零散的商業力量,也對赴死軍的主動擴張表現出了極其高昂的熱情。
戰爭本身能夠帶來利益,這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何況還有許多長期的利益存在?諸如市場的拓展,商路的延伸等等。因為地緣的優勢,晉商佔盡了近水樓台的便宜,又因為在陝西之戰中出了點力氣,晉商得到回報也多,也更加的支持戰爭。
亦里把里已經更西的地方,雖然從來就沒有在大明朝的版圖之內,可對這些地區比較熟悉的還是這些商人。也曾無數次的組建商隊涉足這極西之地,對於當地的風土人情和山河地理有一定的了解。這些東西將成為李四的參考資料,很有可能影響到大局的謀划和準備。
對於這種赤裸裸的侵略,很少有人說什麼不好,尤其是這些商業力量,歡迎都來不及呢。在民間,李四則出了很多獎勵政策,鼓勵百姓隨軍前往,去這些地方居住,赴死軍會保證他們的安全。還有一些個傳言,說的是只要過去了。就能領導多少多少當地的蠻夷,就能劃地占城,這些個沒有影子的事情誰也說清楚到底是真還是假,不過很多優惠和偏袒是肯定的。
這就是說到了民眾的冒險精神。
很多人都不願意離開故土去那種遠在千里之外據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聽說那地方都是荒蕪的不毛之地,佔了也沒有什麼用,還要派人看守。至於那些蠻夷,一個個都沒有幾分人模樣,誰還稀罕看見這些野人了?
真正對這些殖民政策抱有興趣的不是良善百姓,而是那些在地方上混的不如意的無賴潑皮,或者乾脆就是各地流竄過來隱姓埋名的逃犯,還有很大一部分就是以前趁亂而起的盜匪,現在做不成盜匪了,去西邊冒險混一混,說不定還能混出什麼名堂來呢……
當然也有人對忠誠伯的這種對外擴張極是不屑,尤其是讀書人。
赴死軍控制的地盤之內,只允許有贊同的聲音出現,就算有人反對這種擴張,也僅僅是在腹誹而已,絕對不敢喊出聲來。江南可就不一樣了,江南士林是什麼風氣?無風都要掀起三尺浪來,沒有事情都要找出事情來。先如今,李四如此的窮兵黷武,要大行侵略擴張之舉,本朝不征的祖訓還要不要不了?聖人的寬仁還要不要了?
隋煬帝大征高麗,終於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搞的天下紛爭四起……
勞師遠征,從來就是最勞民傷財動搖國家根本的蠢事,當年的隋煬帝征一個彈丸高麗。就弄的民怨沸騰烽煙處處,如今李四又要大征,肯定沒有好果子吃,等著看他兵敗民窮的好下場吧……
說起高麗,總是會想起現在的朝鮮,不知不覺之間,朝鮮就已經再回大明朝版圖,再次成為大明朝的屬國,不僅出了點不夠塞牙縫的兵和赴死軍的北路軍協同作戰,共同圍剿韃子老巢,還給朝廷上了請罪的摺子……
當然朝鮮的摺子和消息都是通過北都方面轉過來的,這些細節已經沒有幾個人注意了。
忠誠伯大舉兵事,征戰四方開疆拓土,已是如箭在弦。
「忠誠伯呀,你已是如日方中,如今佔據黃河,操控長江,已是霸王之資。可你也得看看各地的百姓,他們辛勤勞作,剛剛有了生息的機會,你就又要大動兵戈……」
剛剛結束了談判的楊廷麟順利回到了北都,或者是他特過來和李四一晤,見面的頭一句話就是職責李四善於治軍而疏於治民:「赴死軍就不必說了,天下第一強兵當之無愧,可你做下這麼大的事業,老百姓得到了什麼?如今天下初定,中華氣運方續,以你的智慧和心胸,難道看不出已經到了休養生息的時候?我不信……」
楊廷麟不給李四插嘴的機會,也有點自說自話的意思:「以你李四之能,以赴死軍之戰力。我知道打下那些蠻夷小邦如反掌之易,可拿到那些不毛之地有什麼用?統御化外之民有什麼用?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赴死軍能夠強盛百年?那百年之後呢?等赴死軍衰弱的時候,那些化外番邦必然群起而反,到時候,非我中華之福哇……」
「老楊啊,你不拿我當外人,我也不拿你當外人。」李四面色濃重,以罕有的肅穆語氣說道:「現在還不是休養生息的時候,這個世道要變了,我們必須趕在劇變之前,領導這個世界的潮流。支撐赴死軍的不是我李四,是千千萬萬的百姓。韃子是打走了,可他們並沒有得到多大的好處,反而是承擔成三倍於江南的賦稅。我李四所能夠做到的僅僅是讓他們溫飽而已,若是假以時日,江南的民生必然遠超我這邊兒,這也無可辯駁。所以我必須不停的進攻,永遠也不能停止……」
李四對著老戰友楊廷麟道出心中的真言:「如今西學漸入,我等已知世界之大。對於中華之外的蠻夷各族,必須用武力征服。開疆拓土的根本就是拓展民族的生存空間,這也是在為將來做打算。若是能夠一直保持強盛,自然是最好,百年之後若是我們衰敗了,還有個緩衝的機會。所以,對於四方邦國,都要征服,一直打到他們臣服為止。若是不能把地盤和人口歸入囊中,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也要將之砸爛。不能為我所用的,就要毀壞……」
「小邦小族,不能給他們崛起的機會,趁我李四還清醒著的時候,就要征服他們,否則就要一舉摧毀,將任何有可能威脅到我族的民族,也不管是不的敵人。全部扼殺在崛起前夜。」對著這個曾經為赴死軍嘔心瀝血的老學官,現在江南的武裝領導人,李四聲音一低,說出了讓楊廷麟毛骨悚然的話語:「這個世界上,民族何止萬千?強盛的帝國何止萬千?趁著赴死軍還在走上坡路的時候,把所有的民族全部扼殺,日月之下天地之間,只有我中華一族,就永無外患。永無滅族亡種之憂,到時候,赴死軍才可以兵戈鑄犁刀槍入庫。為了這個目標,什麼樣的代價都可以付出,我可以犧牲一代人,兩代人。為了這目標,赴死軍可以再打一百年……」
楊廷麟聽罷,手腳冰涼,腦門子上的冷汗都出來了:百年不休的戰爭,爭奪的就是民族長久的氣運消長。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李四絕對會不擇手段不計代價,付出什麼樣的犧牲已經不可想象。
從李四說出這話的那一刻開始,除了這個民族本身,李四已經是把這個世界上的所有生民放在了敵對的位置上。
「拓展空間,盡取四方資材為我所用,順之者存,逆之者亡。」李四言語隱有金鐵之聲,雖是緩慢低沉,卻蘊含著無邊的殺氣:「我不在乎會殺成什麼樣子,真的能做到天地之間僅有我一族,也未嘗不可……」
楊廷麟雖然不知道外界的那些蠻夷究竟是強是弱,可自利瑪竇以來,已有許多外邦的蠻夷來到中華。人們對外界已經有了一個模模糊糊的認識。那些蠻夷多是處於小國寡民的時代,無論人口還是幅員,都不可能和李四相提並論。可以想象,李四的對外擴張必然是充滿了血腥的殘酷殺戮,其本質就是赤裸裸的掠奪和征服。
「赴死軍雖強,終究支撐不起這樣的戰爭。」楊廷麟不無擔憂的說道:「我也知道你李四的手段,也知道你胸中智慧如海,那些蠻夷肯定不是你的對手,就算你能一直這麼打下去,那百年之後呢?你我這一代人去了之後,留下的就只有戰亂……」
「支撐赴死軍的百姓承受著高額的賦稅,還輸出他們的子弟讓我送上戰場,我必然要給他們好處。」李四以無可辯駁的語氣說道:「掠奪的好處將首先用於百姓,讓百姓們知道戰爭的好處,只有這樣,他們才會長久的支持戰爭。不出十年二十年,我就能把四周的蠻夷小邦洗的一窮二白,短時間內,不管有什麼樣的變化,他們也沒有反撲的實力,也就不會有什麼大的戰亂……」
楊廷麟心中自有驚濤駭浪,他知道李四說的出就一定能做的到。當初蜷縮在刀把村每日為了生存之計而戰戰兢兢朝不保夕的時候,誰能想象到李四會有今天的成就?以李四現在的本錢,就是真的要做什麼樣驚世駭俗之舉,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只不過這種想法實在是……實在是太瘋狂了:「我的李校典,你被眼前的功業沖昏了腦袋……」
「哈哈,我的楊大人,這可不是偶發奇想,當初在刀把村的時候,我就在為這個準備了。」
縮於一村之中,朝不保夕之下,心中居然有如此謀划,真不知道李四是瘋狂還是睿智。楊廷麟笑了笑:「做不做的到是你的事情,這麼做到底是功還是罪,自有後人評說。你李四絕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作為當初一路走來的老友,我只想知道你的婚事如何了?」
「婚事啊?下月十六的吉期。」李四呵呵一笑:「已經給娥子那邊送信過去了。」
楊廷麟就知道李四會這麼說:「大長公主那邊……」
「早和殿下說了,到時候一起把婚事辦了就是。」
這種事情,其實早就和朝廷沒有什麼關係,不過楊廷麟還是想問問其中的細節,畢竟還干係到朝廷的臉面嘛,很多事情說著好說,聽著可就不好聽了:「男子漢大丈夫么,就是有個三妻四妾的也不算個什麼,我還是一妻兩妾呢,只不過現在的結髮之妻已然亡故,剩下的倆妾室也免不了要鬧出些個家務來……我知道那個叫什麼娥子的丫頭是和你頗為親近的,又是共患難的交情,可殿下的身份……畢竟高貴,大婚之後立那個叫做什麼娥子的丫頭做妾,也不算委屈了她……」
「哈哈,家務事,這也是我的家務事,早就和殿下商議妥當的時候,我的楊大人就不必操心了吧?」李四打著哈哈兒,說的也是模稜兩可:「閨中之事,女人們自己商議吧,到時候雖然不準備把婚事操辦的如何堂皇,酒席總是要擺一擺的……」
楊廷麟也知道李四要說客套話,伸手一擺,示意李四不必說了:「你的大婚我就不等了,到時候也過不來……」
從懷裡摸出一個張四百兩的典票,塞在李四手中:「這是我湊出來的儀程,不過醜話我可得先說在前頭,這不是給你的,你也不缺這麼點,這是給大長公主添嫁妝的銀子,你可莫貪墨了我的。大長公主那邊我就不過去了。至於那個叫娥子的丫頭,我也見過,肯定也不缺我這麼點銀子,她的儀程你想法子給我湊點兒吧,我實在拿不出了……」
長平公主雖然是嫁出來了,可還算是他楊廷麟的半個主上,又有一起從北都出來的情分,楊廷麟自然是要多多關照一點兒的。這個楊廷麟個人品行絕對沒的說,貪污受賄這樣的事情肯定找不到他。他的官職和實權是不小,可俸祿低的很,湊這麼四百兩銀子指不定費了多大的勁呢。李四肯定是要一下子娶兩個老婆的,可楊廷麟專門給長平公主送來了添嫁妝的錢,卻要李四自己掏腰包弄點象徵性的儀程給娥子,這裡頭的親疏遠近已經是明明白白了。
「來人,把這個典票給公主殿下送過去……」李四看著楊廷麟,低聲問道:「就真的不打算見見殿下了?」
「見與不見也沒有什麼用,還不如不見。」楊廷麟說道:「我估摸著你們大婚之後,殿下也不會吃苦……」
嫁給李四,自然是不會吃苦,可後面還有半句話楊廷麟沒有說出來。吃苦是不會有的,可也不會享福。二人的婚姻跟就是政治聯姻,就算成親了,也是形同陌路,絕對談不上什麼美滿。就算見了長平公主,還能說個什麼?相對無言而已,索性不見了吧。
對於李四要對外擴張,楊廷麟還是很直接的理解成是李四個人慾望的膨脹,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赴死軍的強悍。李四沒有這麼簡單,單純依靠武力就想進行超大規模的對外戰爭,根本就不可能長久,縱然是取勝也會消耗巨大的人力物力。對外擴張和侵略是李四早就預定的目標,這麼著急的把武力征服提上日程,絕對不僅僅是因為軍事上有所倚仗,更緊要的是李四認為自己已經有了這麼乾的資本。
李四的底氣一是來自赴死軍的戰鬥力和火器新軍的組建,還有一點不怎麼明顯的則是來自赴死軍的根子,大山深處的基地內部。
真正意義上的車床誕生了。
這個東西的重要怎麼強調都不過分,雖然短時間還無法實現工業上的變革,更無法把手工作坊提升到真正的工業層面上,可只要這個東西誕生了,真正意義的工業變革已經可以看到端倪了。
車床這物件兒早就有了,只不過當初僅僅是用來打磨的水床子,而且還是很原始的那種,就算是採用了水力推動,依舊不能說明什麼,最多算是工具的改進而算不上是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技術變革。
出現一個水床子或者幾個其他類似的玩意兒,這本身就算不了什麼,許許多多的工匠湊在一起這麼多年,遲早要帶來技術上的改進。當所有工匠的簡直智慧集合起來的時候,就是應該從量變到質變的突破了。
因為鋼鐵冶鍊技術早已經攻克,隨之而來的則是工具的改進。繼打磨的水床子出現之後,鑽凳、削刀凳、拉延床、鉚旋床子等相續出現,並且迅速推廣開來。
這些東西的名字五花八門,甚至還有很多帶著「濃厚的鄉土氣息」,可它們的本質就是工業之母:車床。
製造工具的工具開始打量應用,雖然還很簡陋,可也代表著純手工時代的結束,所爆發出來的生產力難以想象。
缺乏頂尖的技術人才,可以用工匠的數量優勢來彌補,失敗幾千幾萬次之後,就算仍然沒有技術上的變革,也有經驗的積累。這種積累達到一定程度之後,自然而然就會有真正的技術革新出現。缺乏高精尖的技術理論指導,這個就簡單的多了,忠誠伯本人就是這樣的天才,他所親自修撰的《百工集》就是現成的理論指導。
提水機的誕生和應用讓李四欣喜若狂。
這種簡簡單單的提水機就是一個密閉的鐵筒子,用數層皮革做密閉料,加一個槓桿就能把水舉起來三丈高低,取水方便的很,冶鋼煉鐵也能省下很多小工。這東西看似簡單,其實所蘊含的技術含量真是不低,雖然還沒有人能夠理解「氣壓」原理,可這並不妨礙實用價值。
這東西不算什麼了不起的物件兒,只要稍加點撥就能弄出來,但是這玩意兒的身後就是一足以改變世界的巨大陰影——蒸汽機。
有些原理和技術,這個簡單的提水機和蒸汽機有很多的相通之處。氣壓一類玄之又玄的理論先不必說,金屬密閉技術本身就已經足以讓技術革新走的更遠,讓蒸汽機的實際應用成為一種可能。
蒸汽機這東西不新鮮,也不那個叫瓦特的洋鬼子發明的(是改進),別說大明朝,就是在南宋的時候,就有銅壺傀儡的小孩子玩具。當時也僅僅是局限於玩具而已,要想真正的運用到生產中還是千難萬難,可提水機已經為蒸汽機的應用邁出了第一步……
說起提水機,還有個不大不小的笑話。
忠誠伯大人聽說了這玩意兒之後,當時就頒下了賞賜,並且用那個工匠的名字來命名,這可是很了不起的榮耀,後世子孫一用這個玩意兒,就能想起發明之人,也只有魯班那樣的大工才有如此的殊榮,誰還能不想了?
可事情就出在這上頭了。
和很多新式的發明一樣,這新式的提水機也是集體的智慧,不是一個人弄出來的,用誰的名字不用誰的名字肯定要起爭執。甚至還為這事情鬧了生分,最後乾脆誰都名字都不用了,直接以忠誠伯的名字命名。
如此一來,這種新式提水機就成了「李四機」。
事情是這麼辦理的,可到了實際的操作上,又有許多的不方便。譬如「把李四機壓下去,使勁壓。」「把李四機修一修,下頭刮著梆哩」這樣的話語每天都要說多少遍。
這些工匠們雖然不怎麼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可這麼說也不好聽啊,就是退一萬步講,李四可是大伙兒的救星,就算沒有當神一樣供奉起來,這麼整天「壓」來「壓」去的,也不是什麼好的口彩,怎麼聽都彆扭。
出於為尊者諱的原因,用李四的名字命名提水機的事情實行了沒有幾天,也就作罷。乾脆把最簡單最直接的稱呼拿了出來:長脖子機。
這種新式的提水機器,細細長長,以長脖子機相稱,簡單明了,既沒有這樣那樣的紛爭也沒有雜七雜八的忌諱,反而很快就施行開了。
高高的爐窯上,幾個提水機互相接力,輕而易舉就把大量冷卻水送了上去,站在頂層的照窯師傅遠遠的看到一個穿青衫子的身影,笑呵呵的喊了一聲:「娥子,你咋還亂跑哩?嫁妝置辦的怎樣了?」
大帥成親,這本身就是天大的喜慶事情,尤其這新娘子還是和大伙兒朝夕相處的娥子,這讓大家都感覺臉上有一種莫名的光彩。
不管怎麼說,娥子和大伙兒也在一起好幾年了,怎麼說大家也算是娥子的娘家人,如今大帥要和娥子成親,大伙兒也高興不是?
娥子這丫頭是窮苦出身,不是那種沒有見過風浪的千金大小姐。身板也硬朗,成天都做這做那的,和大家也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嘴巴又甜,也曉得事理,大叔大嬸的喊著。
扛著半筐子青桃,還有點毛杏什麼的時鮮果子,娥子笑嘻嘻的說道:「剛才山上摘下來的,還沒有洗過,就這麼吃吧。」
幾個小工把桃杏拋上爐窯,給眾人分食,自己也取了幾個,用衣袖擦了擦,啃的「咯吱」有聲。一邊兒吃一邊兒說道:「我說娥子,還缺啥嫁妝不?要是還有欠缺就趕緊著去置辦……」
成親的消息早就傳的沸沸揚揚,從心裡來說,娥子也喜歡大家都知道自己的喜事,這些日子裡,同樣的問題每天都有無數的人問無數遍,也有些姐妹們開玩笑的。
對於這種事情,娥子也不做嬌羞之狀,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千金大小姐,大家又熟的不能再熟,扭扭捏捏的做什麼:「嘿嘿,幾位大叔吃了俺的果子也不能白吃,我那個置衣裳的柜子土氣的很,我想包幾個銅角,再鉚一鉚,幾位大叔落了工之後,幫我弄整齊了哦……」
「小事一樁,別說是幾個銅角子,你就要一個全鋼的柜子,我們也能給打出來,要不要全鋼的……哈哈……」
娥子一笑:「全鋼的?我還嫌忒重哩,要是全金子打造的,只要大家敢給,我就敢要……」
在人們的鬨笑聲中,一上了年紀的工匠笑道:「全金的算個什麼,咱們大帥富有四海,娥子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大帥也能給你摘下來……」
「可不是怎的,那個什麼什麼公主夠威風了吧,大帥心裡念叨的還是咱們娥子……」
長平公主和四叔成親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這個娥子早就知道了,四叔那邊也早就送過來了消息,說是大婚的時候連公主的婚事也一起辦了。
這讓娥子小小的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帝王之子(女)又怎麼了?四叔是要和我娥子成親的,至於公主么,只是捎帶一下而已。
一個年輕的小工笑嘻嘻的起鬨:「娥子姐姐,以後可不能四叔四叔的叫了,成了親,就得叫……叫那啥……得叫相公的呦……」
娥子到底是面嫩,抓起一枚青杏劈手就丟了過去:「關你什麼事兒了?嘿嘿……」
眾人的鬨笑之中,娥子羞的滿面通紅,轉身飛跑了出去。
每到一處,就有許多賀喜的聲音,還有許多善意的玩笑,甚至很多以前的好姐妹一點兒也掩飾眼神中的嫉妒。和大帥這樣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成親,娥子這樣的丫頭不知道積了幾輩子的德哩。
雖然很多話兒都讓這不知道什麼大道理的小丫頭臉紅心跳,可越是這樣,越願意往人多的地方去,唯恐有人不知道要成親的消息一樣。
巨大的幸福讓這個小丫頭有點迷糊了,四叔是何等蓋世的英雄早就不必多說,能和娥子成親,而且是如此隆重的明媒正娶,確實能讓娥子這樣的小女孩子暈暈乎乎。
雖然娥子從來也不懷疑四叔會兌現那個三年之約,當幸福來臨的時候,依舊是不能自持,通身的骨頭都減了幾兩,走路都是輕飄飄的,很多時候都分不清楚是不是在做夢。
雖然還要做下草芝籽等工作,可這時候的娥子哪裡還有幹活兒的心思?每天都是迷迷糊糊,做事也顛三倒四,有好幾次都把腦門子撞在門上,還傻乎乎的直笑。
一進家門,居然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句「四叔」,登時就讓那些在路家幫助娥子做嫁衣裳的女人笑了個前仰後合。
路大嫂笑也不是罵也不是,只好尷尬的說道:「我怎麼說來著?女大就不中留了……」
在一片微笑之中,路大嫂說道:「你哥那邊來信兒了,說你的婚事在下個月十六……」
按照當時的風俗,成親的吉慶日子就算確定了下來,娘家這邊兒也得裝作不知道,等著對方很正式的把消息送過來。而且還有娘家的一個重要人物來傳達這個消息,老路去了之後,路澗就是最重要的人物,這事情通過他的嘴巴傳達,也符合當時的禮數。
確定了婚期,路澗又派人送來了準確的消息,婚事就已經是再無任何更改,就差拜堂成親的一個儀式而已。
「我哥的信哩?拿出來給我瞅瞅唄……」娥子再怎麼掩飾也遮蓋不住心裡的歡喜之情。
路大嫂笑罵道:「你個死妮子,又不識字,看的哪門子書信?」
「那我也要看看。」
鼓搗出路澗的書信,翻過來覆過去瞅了半天,也不知道信上說的是個什麼意思。
路家人都不識字兒,這幾年路澗還好一點兒,多少認識幾個字,可也遠遠到不了讀書寫信的地步。一看這書信上整整齊齊的蠅頭小楷,就知道是路澗找人代筆的。
好在這些做針線的女人裡頭,有幾個是當年大戶人家出來的,看看書信也沒有問題,雖然路大嫂早就知道了書信的內容,娥子還是畫蛇添足的央人幫忙看信。
「這信裡頭哇,說的是下個月十六是大大的吉日,大帥那邊也在準備呢。」看信的婦人笑呵呵的說道:「還有呢,你哥說了,大帥那麼什麼也不缺少,就不必帶著笨重的家什過去了……」
「還有沒有?我哥還說啥了?」
「你哥哥還說了,他現在還在陝西呢,你成親的時候就不去了,他要打仗,要打一個大大的勝仗作為你和大帥的賀禮……」
「還有啥話?」
「沒有了?」
「怎麼會沒有呢?」娥子著急的說道:「你瞅瞅這信這麼多字兒呢,肯定下邊還有話是要對我說的呢。」
「哈哈,下邊是有些字兒,不過那是說給你嫂子的,人家夫妻的體己話兒,你就不必知道了。」
路大嫂說道:「你哥哥做的是大事情,這些兒兒女女的小事哪裡顧得上來?」
「是呀,是呀,」那些婦人異口同聲:「澗兒也是有大出息的,現在手握重兵,要是放在以前,不是大元帥也是大將軍了,如今遠征在即,自然是要有許多軍務的……」
「澗兒呀,就是混賬小子,哪裡有什麼出息了?」路大嫂的話是這麼說,可話里話外的自豪也是滿滿盈盈:「就算有一星半點兒的本事,也是他四叔指揮有方。李兄弟指到哪裡澗兒就打到哪裡,絕對不會有錯的。說什麼大元帥大將軍,都是他四叔的栽培。我也給李兄弟帶了口信兒,讓我那李家大兄弟使勁兒的摔打澗兒,要不然就成不了才,他要是不聽話,就拿大棒子打斷他的腿……」
路澗身上還有軍法約束著,再怎麼說也輪不到拿大棒子打腿的地步,可小老百姓就是這麼個理解的方式。
路家以前就是連衣食都窘迫的貧寒之門,如今可是榮耀的了不得,紅的透光,大山也擋不住。
大帥是什麼樣的威風是什麼樣的煞氣,跺跺腳泰山都得崩的人物。老路在的時候,是少有幾個能夠在大帥面前說上話兒的。如今老路不在了,可還有路澗在。現在的路澗也了不得,方面指揮的身份,手握重兵,據說能當大帥一半兒的家。聽很多人說,赴死軍要打外邊那些蠻夷小國了,這要是開了打,路澗是拔國陷都的傳奇英雄了。
如今的娥子又要和大帥成親了,更加的了不起。娥子和大帥是共患難的交情,就算不看老路的面子,大帥肯定也是最疼娥子的。至於那個什麼什麼公主,大家早就知道是怎麼個情況,身份在高貴還有什麼用?大帥這個人,最是念舊了呢。
成親之後,娥子要是再生個兒子,可就真是了不起了,大帥的位置肯定要傳給兒子的。
裡頭有大帥的關照,外面有路澗這樣的虎將照應,大帥百年之後,這天下還不是娥子的兒子的?現在雖然還不是皇帝,可到時候誰還說的准?
「娥子你也別怕,那個什麼是公主不得大帥的喜歡,你就別搭理她,」幾個有點見識的婦人小聲說道:「我們再教你幾個固寵的法子,到時候,大帥就離不開你了……」
「我……」娥子臉色羞的通紅,小聲問道:「是什麼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