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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凶光畢露

  第199章 凶光畢露

  南都,之所以在前面加一個南字。也就說明了不是正根子的京師。光復北都的意義之大,遠非當初的南都之戰可以比擬。


  北都的光復,往大里說,等同於再造大明朝。往小里說,也是郭李之功。尤其是格殺了孝庄生擒了福臨,要是獻敵酋於陛前,可真是大明朝垂三百載為有之曠世奇功。


  可就是這麼轟動的大事兒,在江南也沒有引起很大的波瀾,最多也是被人們提起幾天而已。


  對於忠誠伯和他的赴死軍,早已經被神化的厲害,人們已經習慣了這些。


  當年的淮揚大戰是何等兇險,還不被赴死軍給平了?至於說起忠誠伯本人,誰知道他是受了哪家的仙氣兒呢?反正就是能人之所不能,他做出什麼樣的奇迹也不算是奇迹。


  拿下京師,對於忠誠伯而言,就是吃頓飯喝輩茶那麼簡單,說說笑笑之間就把韃子給滅了。對此,人們深信不疑。


  忠誠伯這個人吶,本就是為了戰爭而生的,別說是打個小小的韃子,就是哪天忽然傳來消息。說忠誠伯已經攻佔了哪個番邦的皇宮,哪怕是這個番邦遠在千里之外,人們也不會感覺意外。


  無論赴死軍取得什麼樣的勝利,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人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思維。


  至於同樣是在爭戰當中的王師……說實話,人們反而更加關注,這種關注遠遠勝過了對於赴死軍的注意力。


  楊廷麟和他麾下的幾萬王師,要說沒有盡心儘力,只怕能把楊廷麟盧九德等人冤枉死。


  手中的所謂王師本就是拼湊起來的聯軍,在協同作戰的時候戰鬥力絕對會打折扣,還有方方面面的顧忌,肯定沒有赴死軍那樣的神速進展。


  現在的大局就已經註定了韃子的滅亡,京城都落在了赴死軍手中,也僅僅是京東和山東中北部的清軍而已。因為這些清軍多是豪格系人馬,既不屬於已經滅亡的清廷,也不屬於早就撤退回關外的老派滿洲勢力。赴死軍和大明王師的合圍之下,已經成為懸在關內的孤軍。


  赴死軍那邊暫時還在休整,估計很會就會橫掃過來,楊廷麟等人的朝廷大軍也是咄咄逼人,對於山東一代星散的清軍來說,喪鐘已經敲響。


  在這種情況下,想方設法跑回關外是誰也沒有辦法組織的事情,或許是為了招攬這一部分力量。關外的清軍也在絞盡腦汁的幫助這些人撤退。


  在縱橫近千里的廣闊地盤上,要想全部撤退,談何容易?

  尤其是山東本就有「揭竿而起」的光榮傳統,從崇禎皇帝登基之前,一直到現在,山東地面上的烽火從來就沒有徹底熄滅過。而且這些造反大軍都喜歡自行其是,不願意成為某種力量的附庸。現在的韃子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有眼光沒眼光的都看到了機會,高舉義旗的隊伍數不勝數。


  一時間,烽火處處伏莽叢叢,到處都是造反的隊伍。就是個看似毫不起眼的村子,也能樹起一桿這樣那樣的大旗來……


  在魯南地區,清軍已經徹底喪失了主動權和控制權,就是中部地區,也僅僅是控制著一些城市而已。至於農村和山區丘陵地帶……真的不大好說的清楚究竟是屬於誰。


  越是混亂,對於朝廷辛苦拼湊起來的王師就越有好處。對於楊廷麟來說,外有赴死軍強兵的策應,內有敵人的混亂,形勢從來就沒有這麼好過。


  在形勢一片大好的情形之下,楊廷麟反而愈發的擔憂了。


  這種擔憂不是來自於戰場,而是來自身後。


  因為赴死軍的進展太過迅速,顯得王師似乎是在原地踏步一般。赴死軍能從開封一路「走」到京城,難道王師也要從淮揚「走」到遼東?根本就不可能嘛。


  那些東林人把喉嚨都喊破了,無非是說他楊廷麟存力惜身不肯力戰之類的陳詞濫調。對於這種吼一百句口號也不做一件事情的傢伙,楊廷麟向來不怎麼在乎。


  可如今不光是只會在後面指摘的東林人,就是一向和楊廷麟同進退的那些學官們,也對北伐大業意興闌珊了。


  這些學官都是大行崇禎皇帝親自選拔,委以國之儲君之重,嚴格的來說。楊廷麟和李四也算是這類人物。現如今正是這些學官包攬了朝廷軍、政、民、法的方方面面,小皇帝對於這些學官也是分外信賴,從不牽絆。如此上下一心之時,正應該齊心合力的共謀北伐大業才是,怎麼會出現這種想法?


  同為學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都是跟著興武小皇帝歷經風雨一路同行,忠誠之心不必存疑。對於那些外行人來說,北伐的速度太快會造成不能穩固的局面。韃子很快就要滅亡了,到時候這些來不及穩定的地盤還不都是赴死軍的口中食?所以嘛,北伐的事情還是慢慢來的好。


  對於持這種荒謬觀點的蠢貨,不光是楊廷麟,就是那些學官們也懶得理會這些人。


  雖然還有不少人把李四和朝廷放在一個敵對的的位置上,準確的來說是潛在的敵對關係。這些人都是那些吃飽了沒事幹整天瞎琢磨的玩意兒,沒有事兒也要想出點事兒來的主兒。


  赴死軍和朝廷之間明面還是從屬關係,還有君臣的名分,可也僅僅是如此罷了。但是這並不表明江南和淮西就一定要敵對,李四的目標不是皇位,這一點兒學官們已經看看的清清楚楚了。


  李四要做什麼?通過各種渠道和對現實局面的分析,已經能夠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大致的輪廓。


  到了現如今的這個地步,韃子已經山窮水盡,李四那個隱藏在光復河山之下的動機已經愈發明顯,眼看著就到了水落石出的時候。


  和朝廷一樣,李四也是在嘗試走出一條道路,同樣是在摸著石頭過河。


  朝廷所要走的道路已經是明鑼明鼓——民本,可李四要走什麼樣的道路,很多人還沒有看清楚。


  這些老學官們絕對不是那些熱血的年輕學子,眼光毒辣著呢。赴死軍所過之處,無論軍政民法,皆是出自李四之手。離了他李四,什麼樣人也支架不起這麼大一攤子。


  在赴死軍控制的地盤之內,除了他李四的命令。什麼樣的法令也不好使,把所有的大權集中於一身,言出為憲,令到必行,這是要做什麼,還用得著說么?


  李四這個人,就是再有天大的功勞,也絕對談不上是什麼忠臣,「忠誠」二字也就是說說而已,這些老學官們可不會就真的以為他李四是忠於大明朝了。


  他李四之所一直在維持和江南朝廷的平行地位,不是因為他怕這個朝廷,對於李四來說,這個朝廷已經沒有什麼可怕的了。至於忠純之心……李四有這些東西嗎?

  李四懼怕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就是李四本人,也不知道極權(不是集權)和民本究竟哪一個才是對的。他也不敢冒冒失失的一條道走到黑。之所以保留下江南朝廷,也是給他李四多留下了一個選擇。在他所選的哪條道路碰壁之後,還有江南的民本之路可以走。


  李四留下的看似是江南朝廷,其實也不過是一個選擇的餘地。


  若是朝廷的民本之路走不通了,李四絕對會過來收拾局面,帶著整個江南走上他的道路。


  所以江南的當務之急是要把民本的路子走的更遠,至少要走在李四的前頭。


  山東的敵人已經不再是什麼威脅,只要王師保持一個存在的狀態,就足夠了。能夠收復多少地盤就算多少,也不必強求,關鍵是強求不來。


  因為現在的江南已經和當初不大一樣了。


  打仗嘛,需要的就是糧、資、錢、人,這些都要從民間徵集過來。要是放在早年間,這等光復河山的偉業宏圖,又是眼瞅著就要勝利在望了,民間還不得爭搶著出錢出力?老百姓們還不得使勁報效?


  那些個時代早已經是隔年的黃曆,看不得了。


  現在的江南民眾,最重的就是一個利字,用很多人的話來說,就是老百姓忒勢利眼了。


  江南本就是工、商、佣、典繁盛之地,尤其是現如今的這種局面,四面八方里裡外外都在打仗,對於未臨刀兵的江南來說。是一個發展的好機會,準確一點兒形容,是一個發財的好機會。


  往常的年份兒,一架織機所產的布匹,就足以支撐起十到三十家店鋪。可是現在,誰還往店鋪里送就真的成了傻子。


  外面都打的分不清東西南北了,不管是什麼東西都有人上門來購。不管是什麼貨物,只要能產的出,就不怕銷不掉。旁的不說。就拿江南最為繁盛的絲織一業來說,以前的成品布匹都是究竟幾尺幾丈,要是論匹購買的話,都算是大客戶了。


  可現在呢?幾匹幾匹的交易都是鄉下把式做的,幾包幾包都不敢說是什麼大買賣,成車成船甚至動用車隊船隊的超大筆交易都不新鮮了。


  在交易規模擴大的同時,交易對象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普及。


  赴死軍那邊的交易量不小,可人家是有基地有人手的,已經不再是江南工商最大的客戶。現在江南工家和商家最歡迎的是吳三桂。


  陝西的吳三桂是什麼來路,大夥都清楚的很,明著是在四川和張獻忠較勁,可暗地裡在想什麼大伙兒不是不知道。可知道歸知道,賺錢歸賺錢。當年都能把火炮賣給李闖,現在還不能把布匹絲麻賣給吳三桂了?

  賺錢才是最重要的。


  利用進川打張獻忠的機會,半條長江都成了吳三桂的運輸通道。這麼多的物資,別說是打一個張獻忠,就是打仨,也足夠了吧。


  吳三桂瘋狂囤積物資,正對了江南人的心思,只要你吳三桂能拿的出銀子,管你是要做什麼?

  現在的局面好了,朝廷的心思也就打了,在楊廷麟北伐的同時。還想著徵集人力物力剿滅鄂、贛地區的李闖殘部。


  可這錢糧物資就是徵集不上去,因為有許多人通過明裡暗裡的路子在阻撓著。


  打李闖殘部?別看玩笑了。


  李闖殘部就不是客戶了?他們的銀子就不能賺了?要是把不怎麼壯大的李闖殘部給滅了,豈不是又少了一個大買家?若是把李闖殘部給滅了?長江航道豈不是就安穩了?到時候誰還打劫吳三桂的運輸船隊?

  每當聽說吳三桂的船隊被襲擊之後,那些作坊主和商號就得慶賀一番。


  什麼?物資被搶了?沉到長江了?好哇,這才好呢,這些東西丟了,吳三桂還會掏銀子來買,到時候又可以發財。


  有個安安穩穩的時代,這買賣也好做,字型大小也好開,可再安穩的世道哪裡有現在賺錢快?


  通過戰爭發財,可遠比小心翼翼的經營要快捷的多。


  大夥發財了,也念著忠誠伯的好呢。這些把腦袋都鑽進錢眼兒的傢伙們念的不是李四平定韃子的功勞,也不是他光復大明的偉業。而是李四四下出擊,終於有了今天的戰爭局面,這才最大的好處。


  忠誠伯運籌帷幄,攪動天下風雲,現在四面八方都在打仗,對於身在江南的工、商者而言,實是一個最大的好處。


  打吧,最好是再多打幾年,大伙兒也好跟著這個風頭水頭狠狠的發一筆橫財……


  現在的江南,最大的不是什麼忠義千秋,也不是什麼國家社稷,是錢。


  朝廷里徵兵,口號喊的是足夠熱血沸騰了,可應者寥寥。


  事情是明擺著的嘛。當兵吃糧拿餉,說不準哪天就做了刀下之鬼,這種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勾當,怎麼看也不如在遍地林立的作坊里做工划算。都是賺差不多的銀錢,誰也沒有傻了腦殼兒,會放著安穩的事情不做去前線賣命?

  就算是不打,赴死軍也能把韃子給放平了。就是再打,還能爭的過赴死軍去?放著銀子不賺,去辛辛苦苦的拿賣命錢,可不就是傻了么!


  這種一切向錢看的風潮給朝廷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但是也促進了各種技術的發展,人們已經意識到技術和金錢之間存在最直接的聯繫。雖然還遠遠談不上什麼革新,但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都明白的很,間接的推動了科技的前進。


  如果說這些還都是朦朦朧朧的話,那麼海運的蓬勃發展則是能夠看得見摸得著的事情。利用戰爭大發其財,因為近水樓台的緣故,遠在浙東和福建一代的工、商實力不可能具有江南那麼便利的地緣優勢,紛紛尋求往外發展。


  這些沿海地區早就有做「外貿」的經驗和歷史,在不能分到足夠的戰爭紅利的時候,不得不把目光轉向海外。


  船隊、貿易等等這些很尋常的事務,彷彿在一夜之間就蓬勃發展起來。這裡頭沒有什麼遠大而有明確的目標,完全就是金錢的驅使。


  可也正是這種對金錢赤裸裸的追逐,讓沿海一帶曾經繁榮過的海外貿易再次繁榮起來。在明末這個白銀打量外流的時代,海量的金銀居然出現了大規模的迴流。


  一支又一支船隊揚帆而去,帶回打量的財富,製造了一批又一批富商大豪。如果是這些都是能看見的東西,那麼對人們心中固有觀念的改變則是潛移默化的。


  很多形而上的思想開始露出繁盛的苗頭,在世人膜拜了千年的儒學面前,在理學面前,一種近乎於心學的東西正逐漸嶄露頭角。


  衝破條條框框的舒服,追究人之本性,嚮往更大的自由和自主,這一切遙不可及想也想不到的東西雖然還不至於在短時間內形成顛覆性的思想,可也顯露出來一點兒苗頭。


  這些沿海地區,本就是東林復社的根據地,這些人本就對學官把持朝政的局面十分不滿。尤其是得到商人階層的支持之後,更是打大肆批判學官們。


  要說別的本事,東林還真沒有保留下多少,可要是說起批判來,這個天底下就沒有人能和他們比肩。明裡暗裡和老成持重的學官們作對,其本質是為了限制學官們的許可權,為的是能夠讓自己取而代之。就是在這種近乎赤裸的爭權奪利之中,對轉職(諧音)和集權的衝擊也在醞釀之中了。


  在高層方面,以學官們為代表的實力極力促成江南的民本發展,在整個下層,瘋狂的追逐財富已經成為一種思想。在這個大環境下,打韃子這種已經到了尾聲的大業就顯得有點微不足道。


  上下兩層都有意無意的把這件事情忘記的時候,只有東林人還在聲嘶力竭的大喊著「決戰」。


  雖然已經是應者寥寥,可東林人不得不喊,他們要是再不這麼叫喊的話,可就真引不起人們的注意了。


  在韃子眼看著已經日薄西山的時候,和韃子決戰的口號怎麼看也顯得有點過時。在這個時候,不得不佩服一下錢謙益錢老大人。


  就是這位錢老大人,首次提出大中華的概念,解決了東林人的尷尬境地。


  嶄新的「華夷之說」不再局限於以前的血緣和生活方式,也不再局限於地緣和思想。在嶄新的大中華概念中,首次提到了「文」和「明」的概念。


  以文化區分民族,這是一個前人所沒有提到過的說法。在錢謙益的學說當中,只要有一個共同的文化,哪怕你是茹毛飲血的蠻人,也算是大漢民族的一份子。


  至於「明」,則被錢謙益曲解的離題萬里,在錢老大人筆下,只要敬奉天朝,就可以算是共同的大明子民。


  這個大民族的概念在得到了東林人的吹捧之外,幾乎無人認同。


  這不是瞎扯還是什麼?照錢謙益這麼說,交趾安南這些小小番邦化外蠻族豈不是也和大明子民一樣了?


  反正現在是開了文禁言禁的,隨便怎麼說也不犯法,就由著你錢謙益胡扯去吧。


  就是朝廷里的那些學官,也對錢謙益的這種狗屁歪理嗤之以鼻,隨他說去吧,反正也是言者無罪嘛。說說也不能當真了……


  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對於錢謙益這個大民族理論大加贊同的居然是天下第一英雄——李四。


  忠誠伯遠在千里之外,聽說了錢謙益這個狗屁不同的歪理之後,不僅表示在贊同,還煞有聲勢的指出了其中的不足,親自撰文彌補其中缺憾。


  在李四的筆下,大中華理論進一步拓展,「文」「明」的理論也到了一個空前的範疇,忠誠伯真正在錢謙益的基礎上把「文」「明」合二為一,稱之為「文明」。


  這麼一來,這種理論反而得到了朝廷的認可。


  事情是明白著的,按照錢謙益的理論,只要有「明」概念的都是大明子民,這種胡扯雖然荒謬之極,卻從理論上拓展了大明朝的疆土。因為得到了忠誠伯本人的贊同和修訂,從理論上講,只有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是大明朝的治下之地。在這種理論上拓展開來,天底下的人還不都是大明朝的子民?

  李四比錢謙益本人還清楚這種理論的荒謬,可荒謬歸荒謬,雖然是歪到了十萬八千里之外,可總算是有了一個大民族的概念,有了一個文明的命題。


  這種東西被錢謙益這樣的人提出來,這本身就是一件荒謬到了姥姥家的事情,真他娘是在開玩笑。


  文明的明和大明朝的明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李四比誰都清楚錢謙益這個理論的破綻百出,之所以明鑼明鼓的贊同甚至支持錢謙益,純粹就是為了自身的利益考慮。


  赴死軍的使命是拓展這個民族的生存空間,為這個民族找到一條出路。


  在李四的極權構想當中,不管什麼樣的文化還是什麼樣的民族,在赴死軍面前只有兩條路可走。其一就是納入中華民族之內,被中華民族同化,成為這個民族的一部分。其二就是戰爭,無休止的戰爭,直到赴死軍和敵人之間有任何一方徹底滅亡為止。


  李四知道這條道路上充斥的就是赤裸裸的掠奪和血腥,也知道這條道路布滿的是爾虞我詐的爭鬥。但是在民族利益面前,李四做為一個個人,赴死軍作為一個團體,無論是尊嚴還是生命,都絕對值得付出。


  只要能走上這條道路,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值得,就是犧牲幾代人也真的是在所不惜了。


  在民族之林當中,無論是那個民族,也不管他衰微到了什麼地步,只要民族本體不滅,就有崛起的機會。任何一個民族的崛起,對於其他民族都具有傷害力量。


  李四所要做的就是把目力之所及的民族全部納入中華之內,如果拒絕,就要和赴死軍這支民族武力一爭生死。


  無論是中華民族現存的敵人,還是潛在的敵人,必須消滅。


  這無關什麼狗屁的正義,更無關什麼狗屁的善惡,純粹就是為了長久的民族利益。


  當這個世界只剩下一個民族的時候,和平就是永久的。


  李四毫不掩飾追求這個目標時候所展露出來的那種狂熱:「這個世界上,在日月照耀下的任何一個地方,不能有其他民族的存在,不管他是善還是惡。必須納入中華的旗幟之下,否則就是戰爭。」


  老神棍真的是嚇壞了。


  一直以來,老神棍就知道李四胸中格局甚大,但是從來也沒有想到竟然大到了這樣的地步:「我的忠誠伯,你以為你是誰?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不?你要這麼做的話,先不說能不能成功,你知道不知道咱們要付出多大的代價?要花多少銀子要用多少資材就不說了,要死多少人?就是再有十個赴死軍也不夠……」


  「那就再打造一百個赴死軍,」一說起這個,素來面色陰冷不帶感情的李四竟然如血熱的少年一般,整張臉都燒的通紅:「死多少人我不知道,一代人肯定不夠,那就兩代,三代……」


  老神棍第一次見到了李四的真實嘴臉,心中的震撼已無法形容,良久方才以罕見的嚴肅神態說道:「忠誠伯,大帥,我知道你手段通天,也知道你智慧如海,可……可你也太瘋狂了。成就一方霸業,建立一代王朝,這還不夠么?赴死軍雖然悍勇,咱們的百姓雖然堅忍,可也受不起這個,野心,你的野心太大了。趁著這個時候你還能聽的進去,我就先說了吧。若是你真的打算如此,咱們離敗亡已經不遠……哎,你這個人,功業越大,脾氣也就越大。你看看身邊,還有幾個敢這樣對你說話的?要是再過三幾年,同樣的話只怕我也不敢說了呢!」


  「嘿嘿,」李四這個人,臉色說變就變,就好像唱戲一樣。剛才還是一臉的瘋狂,老神棍話音未落,就已經是笑嘻嘻的樣子了:「老魏呀老魏,要不怎麼說你就是一條神棍呢?這是個什麼時代我比你要清楚的多。我敢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一點。你以為我願意這麼做?你以為我願意打仗打到弟兄們都死絕死光?」


  「狗屁!」李四用最直接的方式了否定了老神棍的觀點:「這不是什麼野心,是迫不得已,是被形勢逼的,咱們要是不走這條路子,別人就會走了。今天咱們要在落在後頭一步,後世子孫就要步步是血的追趕幾百年,這個世道……已經要變了,而且正在變!」


  在這個時代,正在發生什麼和即將發生什麼,李四比老神棍要知道的多,而且是多的多。


  要是別人這麼說,老神棍一句話就能把對方噎死「先把韃子料理了再說這些狗屁啷噹不著調的屁話吧」。


  可是這是面對李四。


  李四的布局之深遠,遠不是平常人所能夠看到的。


  老神棍敢拍著胸脯子保證,早在李四還在刀把村的草棚子里為了幾角銀子而鼓搗草芝的時候,就已經在謀划今天的局面了。


  誰又會想到會出現今日這般的局面,在當時看來,李四若是說出要為霸一方要延續民族氣運的話來,還不把人的大牙笑掉了?


  可李四已經用鐵一般的事實證明了他對大局的洞察力,對於天下大勢,沒有人比李四把握的更加出色,老神棍毫不懷疑這一點。


  雖然不知道外面已經起了怎麼樣驚天動地的變化,但李四既然這麼說,那一定就是真實存在的。即使是不存在,也會很快就要存在。


  以老神棍狡猾的心思,也無法理解李四的這種緊迫究竟來自何方。


  現在的李四,可以算是天下第一的雄厚實力了吧,還有誰能逼他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


  「嘿嘿,老魏你就是井底之蛙,難知天下之大。」李四一笑把話題轉了過來,以一種固有的節奏用手指緩緩的敲打著桌面。


  自從老路走了之後,李四就不再碰煙袋鍋子。因為一摸那東西,就想起當年西瓜地里的老路,心思就難以集中。


  「京東諸縣,你看著收拾吧。」李四輕輕的敲打著桌子:「越快越好。」


  「行,這個我做的到。」京城拿下來之前,京郊諸縣就已經鬧的天翻地覆,五花八門的義軍,雜七雜八的會黨,都能鬧到縣裡頭,也沒有人敢管了。


  就是京東的許多前清官員,雖然還是頂戴袍服,可早就已經商量好了舉義的事情。對於這些臨近的縣城,根本就不必再見刀兵,可以直接去接收了。


  要不是為了避免鬧笑話,完全可以派幾個人過去,把號令一揚,就能改換城頭王旗。


  「半月夠不夠?」李四問道。


  「足夠,」雖然這幾個縣還算是在前清的版圖之內,可在赴死軍馬足之下,已經是實際控制範圍了。要是老神棍勤快著點,半月都用不了。


  「魯識字那邊……算了,先不說這個,他的事情我親自辦理。」李四似乎不願意提起魯識字,一想起這個人心裡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感情。當年的英雄成了現在的樣子,李四心境如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夏糧下來還需要多少時日?」


  「淮西已經在收割了,河南也在準備。」老神棍說道:「直隸這邊還要等些時候……」


  每當一問起這些東西,肯定是又要打仗了。


  「好……」李四的手指忽然一聽,很沒有頭腦的問道:「公主是不是還在山中?」


  「公主?什麼公主?」老神魂當時就是一愣,腦子裡白了一下才明白過來李四說指究竟為誰:「在,還是山裡呢。」


  李四有大明朝駙馬的身份,長平公主還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不管李四本人認不認,朝廷那邊是認的實實死死。不過這個朝廷里賜下的婚事根本就沒有辦,李四也沒有提起過這事情。今天忽然就是這麼一說,老神棍才想起來,原來忠誠伯還有個公主的妻子哩。


  「讓她回去南都吧。」


  李四說的是輕描淡寫,可那個公主也「懂事」的很,知道這樁婚事所牽扯到種種利害,既然已經在大山深處安頓下來了,怎麼可能會回去?

  這要是一回去,還不說明李四是要轉變對朝廷的態度了?


  李四看著魏無牙的神態,也是一笑:「也要和長平公主說清楚了,這不攆她走,是要她辦點事情去,事情辦完了,願意留在南都和他的皇帝弟弟團聚,她就留下,不願意留下就還回來……」


  「廢話,她肯留下么?」老神棍哈哈一笑:「什麼事情還要她去?」


  「我準備攻打韃子的老巢了,這可是為大明朝張臉的事情,朝廷里還能不表示表示?」


  老神棍立刻大笑,挑起拇指說道:「高明,大帥就高明,哈哈,你想從江南搜刮多少銀錢糧秣?給我個准數兒,我也好依照辦理。」


  「不要錢糧,我想能不能再鼓搗點兒火銃火炮過來?以後打仗,少不得要用火器……」


  老神棍問道:「咱們自己鼓搗的火銃也夠用了,火銃營也不需要太多的火器。再者說了,火銃兵也不是那麼好練出來的……」


  火器,已經是赴死軍後勤中的一個重要部分。所謂的火銃,不僅僅是一條能打彈丸的鐵管子那麼簡單,所需要的資材工匠,消耗的人力物力都不在少數,不是說句話就能憑空掉下來的。


  「火銃軍需要火器,炮營的火器也明顯不夠了,光憑咱們自己的那點兒工匠和家底兒,還不得等到猴年馬月去?」李四笑呵呵的說道:「咱們人手是不少,可真正懂行的不多,我可不想在這事情上坐著乾等。要是能行的話,從朝廷那邊調撥點兒工匠過來,才是最好……」


  「這個……火銃營還是何鈞力那個老憋玩意兒的首尾,這個傢伙箍是把好手,火銃營也帶的好,大帥和他說過這事情了?」老神棍忽然就想到了李四所言的不同之處:「等等,你剛才說什麼?是不是我聽錯了?」


  李四很滿意老神棍的反應,微笑著說道:「你沒有聽錯,不是火銃營,是火銃軍!」


  「他娘的,原來是這麼回子事情,我明白了,是火銃軍,不是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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