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二
此時許多研究員聞訊來到P3實驗室外。
透過皮米級高強度玻璃看進去，實驗室一片狼藉，儀器砸倒在地，手術床從中折斷。
唯獨不見P3蹤影。
“怎麽回事，P3呢？”史密農問身邊的研究員。
黃革靠過來道：“特使先生，P3的身體分布了多達數萬億的感光細胞，能隨時隨地融入到環境中，憑我們的肉眼根本分辨不出來。”
“以前怎麽沒聽說過？”
“P3正常狀態不會去隨意變化身體顏色，而且我們有給他穿衣服，現在……”
黃革沒說下去，史密農注意到手術台周圍有無數的衣服碎片。
“不過沒關係，特使先生，我們有納米晶體追蹤儀，隻要打開就能知道P3的位置。”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一個儀器突然飛起，朝著玻璃狠狠砸來，柔韌的玻璃表麵鼓起透明的大包，瞬間又反彈回去，玻璃恢複如常。
史密農下意識後退一步，皺眉道：“看來我的想法是對的，這個家夥不能留，若再等下去，鬼知道它將來有多可怕。”
“追蹤儀來了。”
黃革和另外一個人迅速開啟設備，很快，在屏幕上出現一個近四米高的綠色身影，在偌大的穹頂實驗室上躥下跳，不時操起東西向外麵狠狠投擲。
史密農吩咐身後鐵塔般的身影：“封鎖實驗室和所有進出通道，全體人員原地待命。凶神，帶上你的神鋒突擊隊，準備行動。”
剛剛追過來的白綾怒道：“史密農先生，執委會尚未下達決定，你不能擅自行動。”
史密農冷酷的眼睛盯著實驗室：“現在是突發情況，我有權行使緊急狀態令。”
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眼鏡男孩走過來：“史密農，緊急狀態令必須有我這個所長的授權，你不會忘記了吧？”
來人是西海聯盟外來生物研究所所長康清波，長著中學生的外表，卻有副六十歲的嗓子。
沒辦法，一百零八歲時打的“回春蛋白針”沒控製好劑量，身體一下回到了少年時代，這兩年還算長回來一點。
打過“回春蛋白針”，不僅可以恢複年輕時的身體狀態，衰老速度是正常值的三分之一，一針之後，至少一百年不用打。
“康博士真會開玩笑，我正準備派人去請您呢。”
史密農不敢在這個所長大人麵前稱大，畢竟這老小子還是司法執委會委員，聯盟軍總參謀長的座上賓。
白綾狠狠撇了下嘴，要不是自己先去通知所長，這個史密農肯定會來個先斬後奏。
康所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你準備如何行動？”
史密農搓搓手：“我正在發愁呢，既然康博士來了，我就不用愁了，您老一定有辦法。”
對著一個稚嫩的少年稱“您老”，眾人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我想還是先控製住局麵，P3這麽多年一直很配合，出現這種情況，要查明原因，至於接下來如何處置，我們誰都做不了主，聽命就是。”
史密農點頭稱是：“還要請康老親自出馬，擺平這個妖孽。”
康清波眼含深意的瞅了瞅史密農：“剛才特使不是正在行動嗎？我就不貿然出手了，總之一個字，控製局麵就好。”
這他媽是一個字？
史密農在心裏罵娘，臉上笑逐顏開：“康老說的極是，簡直太對了。”
“不，不可能……”突然有人驚呼。
隻見追蹤儀的屏幕上顯示著實驗室的整個畫麵，但是裏邊到處是綠色的身影，不下數百個。
“這是怎麽回事？”史密農抬頭，隔著實驗室的玻璃，裏邊仍然沒有P3的蹤影，但屏幕上卻布滿了綠色的身影。
白綾和康清波也來到史密農身邊，看著屏幕沉思。
白綾道：“有兩種可能，或者是P3的移動速度超乎我們想象，追蹤儀的分析頻率跟不上，因此出現身影疊加。”
“又或者……P3通過某種生物方式複製了自己的化學性，幹擾追蹤儀對他的追蹤。”
“你能不能給我說些有用的，準確、清楚、直接的說明而不是含糊兩可的推理。”史密農有些不耐煩。
“史密農先生若想知道原委，隻有我進去才行。”白綾猜到了其中問題和原因，但她想借機進去，如果自己能控製局麵，P3暫時還是安全的。
“不行，現在P3失控，你進去會有生命危險。”康清波直接否決。
雖然死亡對於他們而言隻是一次短暫的睡眠，注射修複蛋白後很快就能恢複生命，但前提是支持生命係統的關鍵部位沒有缺失，否則將付出很大代價。
如果失去的是大腦，那活下來的就不再是自己，而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複原人”。
康清波想忽然起今天的工作，問白綾：“你剛才是不是進去給P3注射反融合劑了？”
白綾歎口氣，點了點頭，看來所長已經想到了。
“劑量或許少了，P3最近成長的很快，要不是我們每天在檢測，我都懷疑P3已經成年了。”康清波自言自語：“不對，就算少了一點，最多象上次，P3吐點綠抹，抽抽風，不至於瘋到這種程度啊。”。
玻璃不斷傳來撞擊聲，史密農一臉黑線，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在這琢磨個沒完。
“康博士，要不我先安排行動，您慢慢思考。”史密農委婉的表達內心的焦躁。
“史特使，稍安勿躁，這個實驗室很牢固，隻要不開門，就算丟個氫彈也休想炸開，當然，現在已經沒有氫彈了，我隻是打個比方。”
接著，康清波轉頭問白綾：“白博士，在你之後還有誰進去過？”
“應該沒人了吧。”白綾並不確定，這是她內心的疑惑，本想事情過後再去調查。
康清波朝監控室走去，黃革忙跟上，白綾看了史密農一眼，叫道：“所長，這裏怎麽辦？”
“你和史密農協商解決，總之一個字，P3不能有事。”康清波遠遠丟下一句。
史密農臉色陰沉，對身後的巨大身影吩咐：“凶神，集合你的人，在門口扇形布置，嚴陣待命。”
綁著一頭髒辮的雄偉男人低沉答應。
凶神是特別訓練部神鋒突擊隊副隊長，神鋒隊是西聯（西海聯盟的簡稱）總參謀部直屬的王牌部隊，人員不多，但每一個都是五大戰區出類拔萃的尖子兵，精英中的精英，主要負責重要人物的安保及特種兵培訓，通常執行3S以上的高難度或高機密任務。
整個研究所除了外圍的安防力量外，內部便由凶神率領的神鋒七人小組全權負責。
六名隊員呈扇形包圍實驗室大門，手中端著西聯最先進的K235粒子電能槍，射出的高能粒子束接近光速，能瞬間產生1600度高溫的爆轟波。
隨著氣氛變得緊張壓抑，實驗室內各種儀器設備向玻璃牆壁撞擊的更加凶狠。
眾人在史密農的命令下迅速分散，回到各自崗位。隻留下荷槍實彈的神鋒七人組和史密農、白綾二人。
“史密農先生，請給我一些時間，如果P3放棄反抗，主動現身，後麵的事便由我安排，可以嗎？”白綾努力想引導事情往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
“那要看P3的表現，還有，執委會的批準。”史密農淡淡道。
“我知道，我會向執委會解釋。”白綾沒想到史密農會這麽快答應，不管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現在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隻有三分鍾的時間，這是我最後的妥協。”
白綾把通話儀連到實驗室的擴音器上，平靜了下心神，聲音溫柔道：“P3，我知道你的癲狂不會影響你的智力和聽覺，我希望你冷靜一下，先聽我說……”
“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我便知道，你是個了不起的孩子，你有情感有智慧，我給你說的每句話你都能明白。”
“你生來和我們不同，來到我們的世界，成為一個實驗品，是的，這是命運的安排，盡管這對你來說很不公，讓你憤怒，想要發泄，我能理解，沒有誰願意成為實驗品，犧牲自己的自由和生命，但是你現在必須放棄反抗，至少，在你沒有條件對抗時，不要反抗，這隻會增加你的痛苦和危險。”
“雖然你是我們的實驗品，你知道，這些年我們都在小心翼翼的控製對你的傷害，以後還會盡量控製，如果你有任何想法，可以對我說，我將盡力給予幫助。”
“如果你同意，就現身出來，好嗎？”
整個基地靜悄悄，大家目不轉睛盯著P3實驗室。
10秒過去……
20秒過去……
一分鍾後，仍然毫無動靜。
白綾歎了口氣：“P3，你身體裏有一顆很小的晶體，那是我來之前就植入進去的，到現在從未啟用過，你知道是做什麽的嗎？”
“它是控製你身體的，就算你現在可以躲避追蹤儀，一旦開啟晶體追蹤，你還是會暴露，並且身體將失去活動能力。如果你再不出現，我將動用你體內的晶體。”
白綾話音未落，一個櫃式的設備凶殘的砸在她麵前的玻璃上，鼓起的大包離她麵部隻有三公分。
“瘋了，簡直瘋了。”史密農惡狠狠道：“你還囉嗦什麽，快開啟你的晶體追蹤。”
白綾無視史密農的咆哮，呆呆看著實驗室。
一分鍾過去，實驗室的玻璃被砸了13次。
“白綾，對不起，你沒有時間了。”史密農冷冷舉起左手，準備下令。
“等等！”
白綾看著實驗室，緩緩拿出一個扁圓形的控製器。
“P3，或許你覺得我在騙你，現在我就證明給你看。”
白綾按下一個黃色的按鈕，實驗室內，靠近穹頂的地方亮起一個隱約的紅燈，就像蒙在半透明的紗布裏。
實驗室裏突然安靜下來，P3縮小的身體慢慢呈現，冰藍色的圓眼睛在巴掌大的臉上顯得巨大無比，眼球上密布暗紅的血線，在胸口位置，不停閃爍著紅燈。
P3緩緩走近玻璃，看著白綾，突然張嘴齜牙。
P3伸手抓向胸口，白綾驚呼：“不要！”
太快了，P3的手指銳利的刮破皮膚，扣出紐扣大小的銀灰色晶體，紅光在快速閃爍。
“會爆炸的，P3快放回去。”白綾急的大呼。
她慌亂的按著手中的控製器，但是晶體一旦異常便會自動引爆，根本不受控製。
——這是為了防止出現不可控的情況，比如遙控器被別有用心的人掌握，或者遙控器被毀，晶體被強行取出而設計的自毀程序。
——目的還是為了控製事態。
晶體中有一顆5毫克的氘聚變池，可以保證晶體被喚醒一千次，也是晶體的爆炸裝置，爆炸產生的能量可以讓一輛重型坦克灰飛煙滅。
實驗室驟然亮起一片白光，腳下的地麵強烈波動。
弧形的玻璃牆整體向外膨脹達三十公分，四周固定玻璃的精鋼底座直接開裂。
所有人的眼前出現短暫致盲。
白光在眼前消失，視網膜逐漸恢複正常。
實驗室空空如也。
就像一個剛建好的玻璃罩，從未使用過的房間。
“P3……”白綾眼角流下悔恨的淚痕。
“怎麽回事？我不是告訴你們要保證P3的安全嗎？”問詢趕來的康清波氣急敗壞，後麵跟著惴惴不安的黃革。
“這不能怪白博士，她是好意，可惜那個猴子，哦不，是爬蟲，它已經徹底瘋了。”史密農陰陽怪氣，或許是嘲笑，還有點幸災樂禍。
看到白綾手裏的控製器，康清波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歎口氣，拍了拍白綾的肩膀。
“我知道你是為了P3好，或許這個結果，對他並非壞事。”
“不，是我的錯，我……我沒想到。”白綾眼睛通紅：“他會失控到這個地步，是我害了他。”
白綾捂著臉痛哭。
“P3的尾巴呢？不是說堅固無比，不怕高溫嗎？”黃革疑惑的看著空蕩蕩的實驗室，此時一目了然，真幹淨。
白領霍然抬頭，擦掉臉上淚水，實驗室裏的確沒有任何殘留，包括那條水火不浸，比鋼鐵還堅固的尾巴。
“或許氘聚變池的威力太大，連尾巴一起融化了。”康清波是個喜歡分析鑽研的老領導。。
“不可能，測試數據顯示，P3的尾巴可以耐一萬度高溫，我們現在的氘聚變池隻有三千度。”黃革直接推翻領導的分析。
康清波轉頭看著黃革：“問題的根源就在你身上，不管最後進來的那個人是不是你，你都要停職，接受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