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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七 轉機

  huā瑤簪抬手招下她騎乘的那一隻靈鶴這一隻看上去比前幾日天樞門人所騎的都大一些,體長足足五尺有餘,翅膀一張,更是驚人,鶴的頭部和頸項皆是紅色,長長的嘴巴隱隱透著淡綠,全身飛羽漆黑,尾羽卻是潔白,煞是威武。


  紅綃盯著這鶴,心想適才泠然說喜歡,不知怎麼得來,若能抓到一隻供她騎乘,不知會有多高興。


  huā瑤簪一把將他推上鶴背,自己也躍了上來,那鶴長鳴一聲,振翅高飛,頓時直入雲霄。


  見紅綃有垂涎黑羽鶴的意思,她不無得意「去歲盛夏,我跟隨玄泉哥哥所率大軍到雲南的沼澤中,發現一片奇異的黑沼中生有這種體型奇大的鶴,就想起各種神話故事中都記述著仙人乘鶴,於是婆婆我親自動手,抓了幾十隻在軍中,經過幾個月的調教,果然能載人騎乘!怎麼樣?覺得婆婆威風么?」


  huā瑤簪在冰窟中孤獨了一輩子,出去之後變得出奇愛說話,紅綃不比泠然,聽到這鶴竟是她馴養的,心中雖有感慨,卻沒有說什麼。


  huā瑤簪說起天南地北的見聞來,口若懸河,根本不介意紅綃跟她有沒有互動。


  紅綃公子逆風而行,聽出她尤其滿意的是楚玉對任何女子不屑一顧,唯有對她甚是親近,而她明明知道楚玉究竟是什麼年紀,不知是自欺欺人還是真的糊塗,還是一口一個玄泉哥哥叫得親熱。


  紅綃自然也猜不透楚玉為何會對她另眼相看,心中只希望huā瑤簪還有法子救人,他不想別的男人為泠然而死。


  泠然帶了渡夢仙子回到剛才的小庭院,四處喊了一遍。竟已人去庭空,不由慌了。搖著渡夢仙子的手道:「師父,師兄不會……又又……又瞞著我有危險吧?」


  渡夢仙子想起楚玉和紅綃爭先恐後地為她赴死,而那危桓子竟不肯為自己還俗,心中對這徒弟不免又羨又恨,抖手就扇了她一個頭皮,罵道:「還能有人比你這個丫頭更遲鈍沒有?就算用霖兒一條小命換一百個你這樣的磨人精,為師也絕不會換!他現在成就了天人合一的境界,還會有什麼危險?下次再有什麼事,為師先剁了你!免得連累人!」


  「那師父……您為什麼?」泠然被她揍得莫名其妙。委屈地扁著嘴求告,紅綃公子出事的時候,她被打還倒罷了,可以理解師父的心情。可是現在……


  渡夢仙子恨得牙痒痒。連敲了她幾個大大的爆栗,把她腦袋上都敲出了大包,下手一點也不留情。其實仙子對泠然的「仇恨」不是忍了一天兩天了。乘著紅綃公子走了個無影無蹤,她絕對會打個夠本。


  泠然發覺這次醒來后,師兄顯得心事重重,如此不告而別撇下她,在以前是絕對不會發生的事,除了被師父虐待之外。她其實對此更加痛心難解,不由眼淚汪汪。咬了咬牙,就想四處去尋找。


  渡夢仙子猜到紅綃去做什麼,自然要攔住她,便道:「你不是說師祖婆婆回來了么?你師兄他代替師父儘儘孝道,有什麼好打攪的?這次為了你們的事,耗損了師父不少丹藥,趕緊隨我煉丹去!」


  泠然雖然心存疑惑,可自從在地宮中親眼見到紅綃老去,斷氣,心中對岐黃宮的一切都充滿了感恩,不僅對愛她若珍寶的師兄,就算對脾氣古怪的師父,也充滿了愛意。她現在一點也不願意違逆仙子,只能像頭推磨的驢子一樣,被師父揮著鞭子趕往丹房幹活去了。


  ***

  連綿群山之巔,冬日殘陽的餘暉為一個老道士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他站在山腰一棵數人難以合抱的千年古樹前,遙望山下的湖水嘆了口氣。


  千山鳥飛絕,白雪皚皚的山頂下是一帶蒼涼奇異的金黃,夕陽脈脈灑在冰藍色的湖水上,沒有一點溫度,此處的風景不沾染一點人間煙火氣,空靈得讓人心緒十分寧靜。


  已經是第七天了,雖然危桓子也盼望奇迹的發生,但是除了偶爾小跑過雪地的狐狸和一些毛滾滾的小動物,這裡死寂一片,那口薄薄的柳木棺材中也沒有發出過一絲聲息。


  他所站之處地勢平坦,在多日的等待中,他用木條在此挖出了一個老大的坑。


  看著即將落山的太陽,危桓子喃喃念道:「玉兒啊,此地氤氳天地之精,有山川湖泊自然極妙,實是風水寶地,倒也配得起你稀世人才,好好安息吧。」


  他一生修道,性情淡泊,將生死也看做是自然之事,雖然惋惜心痛,倒也不曾像尋常人那樣涕淚滂沱。


  掐指算著已滿了七日的時限,他便將柳木棺材推入早已挖好的坑中,再嘆一口氣,灑上一抔凈土。


  這一剎那間,天空中掠過一陣奇怪的風,吹得危桓子這樣修為深厚的人也遍體生寒,他覺察到有人急速靠近,拂塵一揚,本能地飄到一丈開外。


  「轟」地一聲巨響,來人尚未站定,就已拍出力量奇大的一掌,正中深坑中那具柳木棺材,頓時擊得木屑泥土紛飛,反倒是楚玉的遺體完好無損地露出了地面。


  一個老婦人和一個美到極處的公子出現在眼前,危桓子定神一看,見是紅綃公子與追隨在楚玉身邊的怪女人,而這怪女人一來就毀了他辛辛苦苦製做的棺材,饒是涵養極好,不禁也動了怒,叱責道:「女施主,貧道聽聞你與玉兒交情不淺,如今他英年早逝,你不來祭奠一番也就罷了,有何原因要做下這侮辱人身後的事?」


  神農山綿延甚廣,紅綃公子和huā瑤簪雖然駕鶴搜尋,但一直找不到危桓子的蹤跡,隨著七日大限的臨近,他心中的希望也一點一點泯滅。


  此時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正是距離楚玉假死七日的最後時辰,心想按照師祖記述的方法,即使有人想救他也已來不及,心中一陣惋惜。


  望著面色已呈死灰的一代傳奇男兒,他在心底默默承諾:「你放心吧,我會一世將她視作至寶,不讓她受一點委屈,假如有一天,她可以承受你為她而死的消息,我不會隱瞞,必將如實告知!」


  huā瑤簪對危桓子的責怪渾然不覺,自見到棺材中人時候起,整個人似乎被抽空了所有的精力,滿臉的震驚。只見她輕輕抱起楚玉的頭,口裡呢喃著:「他睡著了么?他睡著了么?」」一手點在他的頸動脈上,怔了怔,又不住地搖頭,似乎不相信他真的會死。隨即她進行了各種探究,甚至口對口地想為他渡氣。


  一切徒勞之後,huā瑤簪突然抵著楚玉的額頭嗚嗚大哭起來。


  她哭得極悲傷,時而嗚嗚咽咽,時而涕淚滂沱,簡直有孟姜女哭長城的氣勢,好像很久也不能停止。


  紅綃公子背過身走開幾步,危桓子見太陽已經完全落到了山下,便待上前寬慰一番,好重新下葬楚玉。


  誰知huā瑤簪哭著哭著,竟忽然抬起臉哈哈大笑,白眼向著青天道:「哈哈,玄泉哥哥,我知道你這輩子,心裡藏著的是另外一個人,我一直也知道她躲在哪兒……可是我卻很自私,寧願引著你到根本沒有她的地方去尋找,就是要瞞著你!哈哈,我太壞了!你是不是討厭我……永遠不想看見我,才要去死?」


  她雖然在笑,可是表情比哭更加悲滄,連危桓子這樣的化外修士都被她的神情震住,不知所措。


  「可是你為什麼這樣不想看見我啊……嗚嗚嗚……我是你的簪huā妹妹!你從沒有認出我來,就替別人去死了……嗚嗚嗚……」huā瑤簪突然又開始嗚咽,一驚一咋地,將一旁的危桓子也引得老淚縱橫。


  紅綃公子站在稍遠處,確定楚玉真的已經錯過了救命的時辰,本想不辭而別,可是huā瑤簪的話令他覺得奇怪,便走了過來。


  這幾日他們雖然一直一起尋找楚玉,但是他根本沒有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huā瑤簪還總罵他是鋸嘴葫蘆,可是剛才她明明就說楚玉是替人死的,好像不用問,已經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完全知道楚玉的死因。


  他正在驚愕,huā瑤簪忽地將楚玉抱出了深坑,在一片枯黃的衰草上放好,徐徐立起身,回過頭來瞪著他道:「是不是你怕他搶走了那醜丫頭,才設下計謀?我看那丫頭分明已經脫胎換骨,但憑她的功力無人相助根本不可能辦得到!而你面帶金光,想必也已修得了刑天之逆……你們兩個都沒事,他卻死了……」


  紅綃公子眉頭輕皺,他素來不愛解釋,見huā瑤簪字字控訴,並且越說越激動,隨時都會發難的樣子,劍眉斜斜揚起,吐出一句話「待葬了他,師叔祖再罵我不遲!」


  「葬了他?他還沒死呢!我偏不能叫你如願!」huā瑤簪大怒,抱著楚玉笑得更加狂傲。


  紅綃公子一怔,心道原來楚玉竟還有救,心中鬆了口氣,卻又殊無歡喜。


  倒是一旁的危桓子樂得白鬍子上都泛起了光,聽見紅綃喊這婆子師叔祖,他就意會到此人就是當年弄得玄泉子脫離師門的那一女子,不想她竟是岐黃宮前輩高人,楚玉顯然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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