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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邪教原理

  混元靈應宮前彙集了這麼多知名道觀的旗幟,不知究竟是他們搞出來的噱頭,還是真有許多開山道派受騙應邀來此。


  泠然想:按理說出家人一般不願意摻和國事,這些個道派不太可能幫著石亨兄弟圖謀什麼南宮復辟,要是知道他們被利用來做兵變的棋子,只怕會氣得不輕。


  此時楚玉已裝扮成了一頭銀髮、白眉白須的老道,仙風道骨,鶴髮童顏,令得身後跟隨的葉南鄉和高南劍十足十像小弟子。


  泠然則抹黃了臉,描粗了眉毛,在眼角額頭描上了些似有若無的皺紋,可就成了孫不二式的中年道姑。


  聽說石家是混元靈應宮受屈一棒的大香客,而且不出楚玉所料,此時觀前橫幅長拉,人山人海,確實是召集了天下道教同盟舉辦什麼羅天大蘸祈福大法會,為期三個月。


  葉南鄉從擺攤的小販那打聽到早在臘月以前,全國各地的道人們就陸續來此聚集了。


  楚玉跟她解釋這羅天大瞧祈福大法會是道教裡頭祭祀規格最高、祭祀期間最長、規模也最大的重大法事,一般幾十年才舉辦一次。京中首屈一指的道觀應屬皇家道觀靈濟宮,舉辦這樣盛大的法會宗旨是敬天禮神,為天下蒼生祈福,應該上報朝廷,而且一般會由靈濟宮承辦,混元靈應宮並沒有這麼做,內中顯然大有問題。


  四人到達觀門前,立刻有知客道士前來攔在他們面前,詢問他們的來歷。


  葉南鄉上前投上名帖。


  那知客看了之後,有些驚訝與莫名,與邊上的人稍做商量之後,稽首道:「仙長請稍待,待我去稟明師父。」


  四人被另一個知客招待在門前的茶寮里暫坐,倒也沒人特別關注他們。


  楚玉和他兩個師侄本就是道門中人,不用裝,往那一坐,一副正統道家高士的模樣,十分令人信服。


  泠然心想他們不可能報上天樞派的大名,瞧著這麼不受重視,有些好奇名帖上到底寫的什麼,便偷偷扯了扯楚玉斜執的拂塵。


  楚玉淡淡一笑,坐在他旁邊的葉南鄉蘸了點茶水,在桌子上寫了瓊州金丹派幾字。


  泠然真覺服了他們,瓊州就是海南,對古代人來說,當真是遠在天涯海角!估計混元靈應宮的人想查證他們的身份也難。


  果不其然,知客進去回稟了之後,出來接待他們進去的也不過是另一個沒有職位的道士,只問他們如何得知這裡要舉辦大法會。


  葉南鄉代答道:「我等追隨師叔雲遊四海,年前到了京畿,便聽說了貴派的盛會,故此前來一睹各派大師的風采,兼學各家所長,待得迴轉瓊州,也好向門人傳達別派的一些要意與精髓。以完善我派的修為。」


  他說得頭頭是道,那道士也不懷疑,因為舉辦這樣的大法會,上頭是為了掩飾外地進京來的人數眾多,免得驚動了官府,可不明就裡的人前來投奔和參加也在所難免,倒也正好籍此偽裝。


  他們被安置在道觀里側一偏遠的破舊屋子中,應該是柴房或者雜物間收拾出來的,屋頂上的瓦片好像剛翻新不久,看來早有準備。


  負責招待的道人說因為觀中來的人太多,一時沒好地方安頓,讓他們將就著擠一下。為了顯示修道人的公平,說是聽到打梆子的號聲之後,請所有的道人正了衣冠到齋堂外領飯食,至於何時舉辦什麼法事活動,讓他們自己尋別的道友了解,匆匆交代之後,那道人就走了。


  聽那道人把吃飯叫做「讓齋」泠然初時不明白,經過葉南鄉解釋才明白是道教叢林宮觀用膳儀式里的一種專稱。道觀分子孫廟和叢林廟兩種,前者由師徒之間代代傳承,廟產都是繼承下來的,其他門派的道友最多以客人身份暫居,而叢林廟一般不分門派,也不允許收徒,廟產屬於天下道士共同所有。


  據葉南鄉分析,目下就算混元靈濟宮是子孫廟,但來了這麼多人,也只能借鑒叢林道觀的方式管理了。


  泠然聽后嘻嘻一笑,覺得叢林道觀對待天下道友的模式實在人性化,他們來當一次探子,不僅有免費住宿,還能蹭到免費伙食,真是不錯。


  這樣鬆散的管理方式和清茶淡飯的待遇正中他們的下懷,方便他們四處走走看看,打探一下究竟有什麼人物來此,於是四人分成兩撥行動。


  楚玉和泠然裝作在庭院里看景。


  混元靈應宮很大,裡頭有小山有湖水,風景優美。道教男女之妨沒有佛教那麼森嚴,裡頭有個別教派例如正一教還允許道士跟道姑結婚,所以她們也不算出格,一路走來,還發現幾對「同類」泠然不由失笑。


  混在混元靈應宮裡的還有許多是火居道士,有在家修道的那種,葷腥不忌,他們三五成群地做著各種雜事。有人聚集了一大幫人在宣揚自己教派的教義:有人還取了釣竿鑿冰取釣,旁邊還侍候著小道童,好不愜意:可以看出裡頭有一小部分人確實是慕名前來參加盛會,也有京中被某些思想毒害了的百姓絡繹不絕地前來參拜什麼極道祖師。


  兩人走了一會,迎面遇到一個留著兩撇八字鬍的中年道士,看衣著打扮是混元靈應宮中人,一手裡拿著一疊薄薄的小書冊,看到他們就上來一指內屈(狀若蘭huā指,意即一氣化三清)為禮道:「這兩位道友面生,是不是今日剛來的?」


  楚玉拱手為禮,那道士便遞上兩本小黃冊來,道:「我輩近日初聞極天道派大聖忤,各派道長們都說好,還請兩位仔細一閱。」


  泠然接過那再本小冊,但覺走了許久,卻沒聽到哪裡有做法事的聲音,便問。


  那道士頓時拉下了臉,帶著幾分疑惑道:「今日正逢戌日,這位師姑難道竟不知戌日是我道教忌日么?不許上香,不許拜神,論理宮門還要關閉一日休息,請問你們從何而來?隸屬哪個道派?」


  泠然沒想到一句這麼尋常的話也能問出禍端,哪裡還敢亂說話,連忙訕笑起來。


  一旁的楚玉道:「我等來自瓊州,隸屬金丹派,與中原各派久不通往來,倒把一些故常的禮儀給疏略了,她更是半道出家,沒讀過幾本經書,不知道也不足為怪。」


  泠然覺得楚玉回答得挺好,不料那道士卻嘿嘿笑道:「兩位既然來自瓊州,怎麼說得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混元靈濟宮中連一個尋常的道士都這麼精明,真是讓人始料未及!

  看來是久經沙場,平日待人接物多了。


  楚玉也沒有露出半點不尋常的表情,反而暢快地笑起來:「道友有所不知,我金丹派居於孤島絕崖之上,哪裡是蠻荒之地的島民能來修鍊的?祖師就是受了貶謫的京官,我們也不與當地人諸多來往,潛行修道,師徒口口相傳,到了京中,才知道我們說的話與此地一樣,真是意外之喜!」


  那道士疑惑稍減,說了聲:「無量觀,倒是貧道孤陋寡聞了,道友請便。」匆匆離去時還曾兩度回眸,看情形並沒有就此解除對他們的懷疑,恐怕是要去問一問別人。


  泠然望了眼楚玉。


  他挑了挑潔白的眉毛「放心吧,金丹派是真的。」


  看他成竹在胸的模樣,那道士自然是問不出什麼來的,泠然也就放了心。


  兩人走了一圈,楚玉略略沉吟,便帶她回房。


  葉南鄉和高南劍不一會也迴轉來,手上跟他們拿著一樣的黃色小冊子。四人坐下來一合計,粗略估計混元靈應宮裡住著的大概有三四千人,其中有四分之一左右應該是真正的道士,而這些道士中的絕大部分也已受了極道組織的影響,也不知他們靠什麼盅惑眾人。


  泠然便開始翻看那小冊子,發現其中宣揚一種新的普渡眾生方式,說要為天下蒼生去完成一些「大業」才可修成大功德「飛仙」等等。語句通暢,說的道理也挺難以辯駁,估計吸收了信徒之後,他們就用可以成仙這一點來引誘人們捨棄這一世的所有為極道獻身。


  她正在分析極道迷惑人的手法,葉南鄉忽然一拍桌子驚嘆道:「寫得不錯!這一段話就極有道理!」


  泠然也不去看他說的到底是什麼,掩卷沉思了片刻,綜合後世一些邪教的做法,便也能想通其中的關竅,笑道:「葉南鄉,瞧你這麼容易受盅惑,趕緊別看了。大凡要利用愚民百姓為他們效命的邪教,終歸也會有些令人信服的教義和好處,否則怎麼能令那麼多人中了毒一般連命都不要?我們家鄉有個義和團,還說喝了什麼符水就能刀槍不入,結果打仗的時候人們就敢奮不顧身地往前沖,可那究竟是假的」


  楚玉本來就很欣賞她比較獨到的政治見解,葉南鄉卻是第一次聽到,蓋上小冊子道:「咦?我怎麼覺得師姑說的話比書上的還要有理?」


  泠然被他贊得只顧傻笑,高南劍卻道:「什麼師姑?虧你叫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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