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分別在七月
燕京入了七月，便熱得火燒火燎，1994年的七月更是酷熱難當。
校園裏纏綿悱惻的道別，很快就被對未來的不安和騷動所取代，一夜之間，人去樓空，各奔前程，徒留一地的垃圾。
方離原和喬司令是最後離開宿舍樓的，撕下了牆上所有的女明星貼畫，付之一炬，四年的春夢就讓它永遠留在記憶裏吧！
如前生一樣，喬司令還是提議最後去大灰樓看一眼。
大灰樓和四年前毫無二致，即看不出蒼老，也看不出年輕。
“老方，還是談戀愛好，你說我真的要不要這麽早就結婚？”
喬司令此生有著與前生完全不同的感情際遇，苦惱的已經不是愛情的得失，而是婚姻的早晚。
夏江歌一家哭著喊著今年就要給他們完婚，估計是怕到手的金龜婿溜走了。
喬司令的父母雖然覺得有些倉促，但喬家老爺子卻很是讚成。年底正好是八十大壽，要能雙喜臨門，那就再好不過了。順利的話，明年就能抱上重孫，這對希望一顆紅心永遠傳承的老革命來說，無疑是極具吸引力的。
“祝你早生貴子！”方離原笑著說道。
“小姑的事情弄得我有些怕怕，別看平時多男才女貌，多如膠似漆，這特麽一旦過起日子來，可就不是鬧著玩兒的了……”
七月初，小姑喬寧寧和林喆已經正式協議離婚。
“你隻要好好對待她，別擺豪門的臭架子，隻要給她一個安逸滋潤的小日子，夏江歌是不會給你添亂的。”
對於美好生活的向往是夏江歌最為執著的追求。前生，方離原給不了她，她才會選擇去大洋彼岸尋找。今生，入了喬家大院，她應該無比珍惜這份錦衣玉食的生活。
“但願吧！當初小姑和林喆結婚，大家不也都是豔羨不已，到頭來還不是……也搞不清他們到底為啥離婚，小姑和家裏說是性格不和，鬼才會信呢！她一向把喬家的臉麵看得比什麽都重要，要不是有什麽大事，她絕對不會輕易這麽做，畢竟，對喬家來說，離婚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喬司令說道。
對於小姑突然決定離婚，方離原既意外也不意外，在她眼裏，或許林喆和孟京生一樣，都是做了敗壞喬家門楣的事情。
確實，作為喬家的姑爺，光明正大的掙錢門道有的是，完全沒必要和一個涉及非法集資大案的不入流商人牽扯在一起。盡管事情發生在婚前，但是，林喆在婚後也一定沒有收手。
對於非法集資案，包括方離原中在內，很多人都認為會平淡處理，孟京生去財免災，蹲了三五年也就能出來了。
可是，就在清償工作結束後不久，非法集資案的風向迅速為之一變。據說，上麵有領導批示，要從重從快、以儆效尤。
案子終審之後，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孟京生被判了無期徒刑。也就是說，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出來胡說八道了。
牢裏的孟京生是暴跳如雷，還是萬念俱焚，方離原不得而知，但是，他心裏開始有一種隱隱的不安，擔心小姑喬寧寧在攘外之後，必要安內。
諸事安定之後，請林喆離開喬家，恐怕隻有小姑才能做出如此決絕的事情。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林喆或許就不是能進喬家大院的命……”方離原有些黯然神傷，林喆遇到喬寧寧就是一個錯誤，而這個錯誤他也脫不了幹係。
喬司令不說話，望著大灰樓出神。
大灰樓的二三層都是這一屆的女生，平素遮蔽得嚴嚴實實的窗戶，如今卻都是大敞四開，依稀可見淩亂的床鋪和斑駁的牆壁。
“都走了，過不了兩個月，這裏又會住進來新的姑娘，更年輕，也更漂亮。”喬司令冷笑一聲，說道：“還會有一幫傻逼，和咱們一樣，繼續坐在這裏胡思亂想……”
方離原和喬司令各背著一個小包裹，離開了校園，該留下的，不該留下的，都扔在了這裏。
“常聯係。”喬司令說道。
“常聯係！”方離原回應道。
目送著喬司令乘坐的公交車漸漸遠去，方離原信步穿過了馬路，打算到對麵的醫學院轉轉，以後，估計也不太有機會過來了。
像是受到了某種指引，方離原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林朋居住過的女生樓。
醫學院是五年製，雖然林朋早一年上大學，但也是在今年畢業。
自從上次興師問罪之後，方離原再也沒見到過林朋，劉斯奇也很少再當著方離原的麵提及林朋。
醫學院裏很熱鬧，廣播裏唱響著歡快的樂曲，馬路上三三兩兩都是喜氣洋洋的學生。
“同學，這是在搞啥活動？”方離原攔住一群唧唧咋咋的女生，問道。
女生們先是一愣，接著都笑了起來，“你不是我們學校的吧？今天是我們的畢業典禮！”
“是嗎？祝賀你們！”
“謝謝！”女生們繼續笑著前行。
不遠處有一棟四層的教學樓，那晚，林朋帶著方離原就是那上麵呆了半宿。
方離原靈機一動，想起樓頂的視線不錯，便大步朝教學樓走了過去。
果然，站在樓頂，正好能看到操場上的人頭攢動的人群，隱隱約約能從廣播裏聽到有人在講話。
“下麵請畢業生代表林朋同學發言。”
掌聲雖不整齊，但很熱烈。
有個身影在主席台上移動又停下，旋即，廣播裏發出一陣嘶嘶啦啦的噪聲。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
林朋的聲音傳了過來。
太遠了，林朋隻是一個迷糊的影子，但是聲音卻很近，就像在耳邊。
方離原還是像那晚一樣，坐在牆邊，兩條腿懸在半空中，隨意搖蕩。
林朋講話結束，好像還朝著人群揮了揮手，方離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見有一個人在她經常來的地方，像她一樣坐著。
講話一個接著一個，最後，廣播裏響起了《畢業歌》的歌聲，操場上的大家也都在跟著合唱。
……
我們今天是桃李芬芳，
明天是社會的棟梁；
我們今天弦歌在一堂，
明天要掀起民族自救的巨浪！
巨浪，巨浪，不斷地增長！
同學們！同學們！
快拿出力量，
擔負起天下的興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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