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林哥要下海
方離原直接打了個車，一個小時之後，終於站在了醫學院女生樓下。
正想到傳達室喊話，就聽見樹下的暗影中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影影綽綽中，真是林朋那修長高挑的身姿。
“你父母都安頓好了？”林朋問道。
“沒啥安頓的，我父母都是苦出身，自理能力超強的。”方離原笑著回道。
月色不好，樹影下的燈火又昏黃，方離原看不清林朋臉上的神情。
“撂下電話，我就有點後悔，你父母剛到燕京，我就把你叫出來，是不是有點兒不太懂事？”
“他們正準備搞二堂會審，要不是你的電話，估計一時半會兒，我也走不掉，得謝謝你才對。”方離原說道。
“二堂會審？審你什麽？”
“行了，您就別打聽了，難道你也要湊熱鬧，搞個三堂會審不成？”
“唉……”林朋輕輕歎了口氣，“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看你們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在一起，多好！”
她父母早故，和哥哥一起相依為命，自然會羨慕別人家的熱鬧，方離原不想讓這個可能會讓林朋感傷的話題繼續下去。
“對了，聽我爸要調到的那個單位領導說，馬上要搞住房改革了，單位分的房子都要賣給個人，取消實物分房，你哥他們單位有動靜嗎？”情急之下，方離原隨便找了由頭，繞開了剛才的話題。
“沒聽他說，估計他現在也沒心思關心這些事兒。”林朋的聲音有些空洞。
想起剛才吃飯時，劉斯奇說起的林哥和小姑現在鬧得有些不愉快，清官難斷家務事，隻得敷衍道：“是，林哥就是太忙了……”
燕京在春風乍起的月份，天氣最是多變，剛才還暗黑的天空，此刻竟露出了半輪月亮。
“到樓上坐坐吧，那裏視野好，又安靜。”林朋指著不遠處一幢黑黢黢的建築物說道。
誰知林朋說的樓上竟然是樓頂，看她輕車熟路的樣子，估計是常來常往。
“天氣好的話，我就喜歡到這裏來坐坐。”
林朋拉著方離原來到樓頂上正對著月亮的一側，在牆沿邊坐下，抬頭就是明月，低頭就是樓下漆黑一片的小樹林。
雖然樓隻有四層高，但是，方離原還是有點發怵，這要是一個不小心掉下去，不死也得骨斷筋折。
林朋一臉輕鬆，兩條大長腿還搭在牆沿上遊來蕩去。
“不錯，你的膽量比劉斯奇大多了，他別說坐了，連往下看一眼都不敢。”林朋很是滿意地說道。
方離原故作輕鬆地笑著，也想學林朋的樣子，可是腿卻不聽使喚。
“你好久沒見我哥了吧？”林朋問道。
“嗯，打過幾回電話，每次他都好像很忙的樣子，說不了幾句就掛了。”
“他不想在現在的單位幹了，打算出來開公司，最近一直在忙活著這件事。問過幾回我的意見，我也說不太好，今天就想和你說說這事兒。”林朋說道。
改革開放之後，下海經商並不算什麽新鮮事兒，但眼下，下海遊泳的還多是些現實工作和生活困頓或不如意的人，窮則生變，失去的隻有鎖鏈，萬一成功了，那可能就是一個全新世界。
以林哥的資曆和背景，突然決定放棄體麵而且收入頗豐的職業，從零開始，雖然以後世的經驗看，這未必是壞事，但讓方離原還是有些震驚。
“幹得好好的，幹嘛突然想要下海？”方離原問道。
林朋扭過頭，月光將她的半邊臉映照得如雪似玉。
“要是你將來娶了個有錢有勢的老婆，會不會覺得壓力很大？”林朋笑盈盈地看著方離原，問道。
“嘿嘿，我哪有那麽好的命……”雖然如此說，方離原已然明了林朋話裏的意思。
“我哥心高氣傲慣了，嫂子也是得理不讓的性子，過了剛開始的熱乎勁兒，問題就來了，我嫂子在搞個什麽體育項目，我哥不太讚同，兩個人吵了幾回嘴，嫂子說話也挺傷人的，大概是說我哥是個窮小子一類的意思。雖然我知道喬寧寧肯定不是嫌貧愛富的人，要真是，她也就不會嫁給我哥了，但是，當局者迷，我哥好像真就往心裏去了……林朋幽幽地說道。
“夫妻鬧點兒別扭算不得什麽，床頭吵架床尾合嘛！過一陣兒子就沒事了，你不用擔心，估計林哥也就是一時賭氣而已。”方離原寬慰道。
“你又懂了……”林朋口氣裏有些苦澀，“他們現在都不住在一起了……”
月亮穿過一片雲影，腳底下樹林上的斑駁隨之變幻，方離原一陣眩暈。
對於林喆和小姑喬寧寧，方離原還是了解的，都是寧折不彎的人。他們能結合在一起，就是在這點上彼此吸引。
要是真的分居了，兩個人誰都不會輕易低頭認輸。何況新房還是喬家的，要是沒個說法，林喆更不會搬回去。
空洞的勸慰顯然也不是林朋需要的，方離原問道：“林哥打算做點什麽？”
“好像是要搞果汁加工。上周在家裏見到一個姓孟的生意人，聽我哥說他號稱燕京水果大王。在秦省有個合資工廠，就是你老家，你知道這個人嗎？”
“是嗎？”方離原未置可否地敷衍道，心裏卻在琢磨著林哥和老孟來往背後的故事，難道是東洋人和順紅的糾紛還沒處理完嗎？
“不過，我不太喜歡那個孟總，看著慈眉善目，但給人的感覺卻是老奸巨猾。我就是擔心我哥，他以前在外貿公司，賠了賺了都是公家的，和下海之後自己做生意肯定是兩回事兒，是吧？”林朋並未覺察到方離原神色的變化，繼續說道。
“嘿嘿，這方麵你大可不必擔心，你哥要是真下海，絕對是船長的料兒。那個老孟的工廠就是當年你哥幫著引進東洋人的設備和投資建起來的，你哥要是早幾年動這個心思，哪還有姓孟的什麽事啊！”
對於林朋擔心哥哥下海之後能否適應，方離原卻是敢拍著胸脯作保。
其實，現在林喆一年的進項隻有方離原大致知道，除去金源的分紅外，他相信老孟也一定少不了林哥的紅利，僅此兩項相加，一年幾百萬絕不在話下。
而這不過是林喆的業餘之作，若是全身心投入進來，絕對應該是風生水起。
至於林喆為何對此諱莫如深，連妹妹林朋和老婆喬寧寧都瞞著，方離原就不得而知了。
“我就是希望我哥和嫂子都能好好的，兩個人能走到一起多不容易。”林朋收起了大長腿，收攏在胸前，下巴靠在膝蓋上，“你要是有機會見到她，最好也勸勸她，我們這幫人裏，喬寧寧唯一就能聽進去你講的話。”
“是嗎？我試試吧！”方離原苦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