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錢廠長要調走了
回到燕京的時候，春節假期已然過去，該上班的上班，上學的還能在家裏呆幾天。
一路勞乏，雖然還有時間，但是也沒了回秦省的心思。又怕父母怪罪，所以，方離原給家裏打了電話，一是報平安，二是探探家裏的口氣。
母親有弟弟在身邊，自然不覺得冷清，主動提出不想讓方離原折騰了，左右在家也呆不了幾天，就得擠火車回去，犯不上。
電話打給父親，父親的反應卻嚇了方離原一跳。
“你可回來了，正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你回來，還是我過去找你？”
“什麽事啊？爸，這麽著急，電話裏說不行嗎？”
“電話裏怎麽說得清楚呢？是大事，我都琢磨好幾天了，也沒個人好商量，你說吧，你回來，還是我去燕京？”父親在電話裏的口氣完全是不容置疑。
父親給出的選擇也沒什麽好選擇的，天寒地凍，又趕上春運高潮，怎麽好讓父親出門奔波呢。
第三天的晚上，方離原才疲憊不堪地回到了家裏。
父親忙活了一桌子好菜，並且擺上了一瓶茅台。
時差完全沒倒過來，方離原隻想上床睡覺。
父親卻是興高采烈興致勃勃，端起酒杯就一飲而盡。
“爸，年都過完了咋還這麽高興？肯定又有啥喜事兒吧？”
這幾年父親確實是喜事兒不斷，去年已經當上了廠裏的總工程師，正式進入了部裏任命的領導班子序列，排名還挺靠前。家也從住了幾十年的老樓，搬到了最新建的花園小區。
可以說，母親當年所期望的，父親現在全部都擁有了。
“是不是喜事兒到還不好說，關鍵要看看你的態度，還有你媽，你弟的態度，特別是你們哥倆兒……”父親加起一塊兒豬頭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爸，您不會是有了……”
好像時差瞬間就歸了零，方離原腦中一陣清明。
“有了什麽？”父親放下了筷子，問道。
方離原咬著嘴唇，斟酌再三，才開口道：“不會是有了女朋友了吧？！”
父親先是一愣，緊接著就大笑起來，還笑得前仰後合，上氣不接下氣。
方離原愣愣地看著父親，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這把年紀有了女朋友確實應該笑掉大牙，後世，看過很多逆襲的故事，父親也算是逆襲，人到中年突然柳暗花明起來，功成名就之後，開始琢磨起了自己的私生活。
笑了半晌，父親又幹咳起來，估計是豬頭肉進了氣管。
“父親同誌，請你嚴肅一點。”方離原有些氣惱，悶哼了一句。
父親嚇了一跳，終於費力地止住了幹咳，又喝下了一口酒，神色又恢複了常態，悠悠地說了句，“先和你說另外一件事吧，然後，再說你所謂的女朋友的問題。”
“願聞其詳。”方離原沒好氣地回道。
“錢廠長要調走了。”父親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調走？他來了才幾年啊，這麽快就要調走？”方離原也是心頭一緊，一朝天子一朝臣，剛剛逆襲成功的父親，怕是又要麵對新的挑戰了。
“嗯，調走，調令過幾天就會下來，春節回燕京的時候被領導找去談的話。”
“錢廠長找過你了？”方離原問道。
“節後一上班就找了我。”父親答道。
“有啥交代嗎？誰會接他的班呢？”
“這個他也不清楚，估計還是要從外邊調，現在班子裏的人估計沒有太合適的人選。”父親說道。
“爸，錢廠長那麽欣賞你，他在燕京的關係又硬，你要不要爭取一下？”盡管自己都覺得有些冒失，但方離原還是說出了自己想法。
“我這個總工程師的屁股還沒坐熱，哪有那麽的好事等著咱們？！”父親苦笑著搖了搖頭，轉而又一臉的凝重，“錢廠長找我一是說了他要走的事情，另外，還讓我考慮一下願不願意和他一起走。”
“一起走，什麽意思？”
“他是要負責一個保密項目，具體是什麽沒說。一個新組建的單位，需要招兵買馬。他說，從專業和能力來講，我都挺合適。”
“回燕京？”
父親點頭。
“還是做錢廠長的副手？”
“沒明說，我感覺是。”父親答道。
方離原的心怦怦直跳，難不成自己在燕京就要有個家了嗎？
父子二人沉默半晌，碰了杯，一飲而盡。
對於父親的性格，方離原還是清楚的。他不是一個善於做選擇的人，而是習慣於被選擇。遇到伯樂，就是千裏馬，遇不到，就可能是閑雲野鶴。
“爸，你怎麽想？”方離原問道。
父親手裏的筷子插進裝花生米的碗裏，卻隻是撥弄著，半晌也沒有夾起一粒來。
“在廠裏畢竟呆了這麽些年，環境熟，人臉也熟，偏遠是偏遠了點兒，但你們哥倆兒都出去了，我呢，也就沒什麽遺憾了，原本也就打算在這兒幹到退休算了，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一門心思往上鑽的人，不然，你媽媽也不會……”
“爸，你覺得自己怎麽順心就怎麽辦，無論去留，我都支持。”
方離原很理解父親所說，如果自己是父親，可能也會有這樣的想法，人到中年，突然要變換個環境，無論對誰都是個挑戰，
“是，我知道你會這麽想。”父親終於夾起了一粒花生米，放進了嘴裏。
幹巴巴地咀嚼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又說道：“錢廠長還說，家屬也可以一起跟過去，工作那邊會安排。”
“家屬？”方離原有些錯愕。弟弟還沒畢業，自己工作的事情早就和父親說過不用他操心，不知道父親所說的家屬是何意。
父親顯然看出了方離原的心思，繼續說道：“我說的不是你和你弟弟，你們倆的事情我相信你們自己都能處理好，我的兒子我知道。我說的是你媽，節前我去縣城看過他們，你媽媽現在好像也不太順心，縣城屁大點兒的地方，哪個不是沾親帶故的，不好幹……”
“可是，你和媽媽……”方離原還是沒太明白父親的意思。
“兒子，你覺得我和你媽還有沒有……有沒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了？”父親雖然說得有些吞吞吐吐，眼睛卻直勾勾地看著方離原，“我想和你商量的其實是這件事，要是我自己一個人，即便還是當個處長，和從前一樣，我也不打算離開這裏了。”
一股熱流從腳底升起，瞬間化成了眼睛裏的潮氣。
“爸……”方離原的聲音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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