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茶樓夜敘
離開香港美食城，老孟的司機開著車，先分別把遲廳長和王局長送回了各自的住處。
“要不找個茶樓，喝杯茶，我還有點事兒想和你叨咕叨咕。”老孟說道。
時間還早，左右也沒想好去哪裏落腳，方離原也就沒有拒絕。
茶樓在北二環邊上，一看就是老孟常來常往的地方，服務員一口一個孟總，喊得那叫一個親切。
“這也是您的根據地？”
“算是吧，一般喝完酒都在這兒待會兒，醒醒酒，免得回去家裏的老虎又嗷嗷叫。”老孟自嘲道。
“阿姨不讓您喝酒？”
“唉！還不是因為我那個小子，高考搞成這樣，弄得家裏也雞飛狗跳的。可是怎麽辦呢，日子還得過，生意也還得做不是？！”老孟一臉無奈地說道。
說到生意，方離原想起了家鄉的獼猴桃。
“秦省那邊廠子的情況還好吧？”
“廠子情況還可以，但是畢竟是外來戶，根底淺，上麵主要靠老邱給支應著。最近，縣裏邊的傳聞很多，老邱也是前途未卜，一個領導一個想法，要是老邱走了，我還真有點擔心。”
“獼猴桃是當地叫得響的產業，在省裏都掛了號，哪個領導都會支持的吧？”
“唉！你有所不知，為什麽現在投資都喜歡去沿海地區，除了基礎設施健全之外，關鍵還是政府的觀念比較超前。就說香港美食城吧，人家明白為你服務也是賺錢的一種方式。內地就差很多，還不說秦省，就說咱燕京吧，飯店裏的服務員都特麽跟姑奶奶似的，就像吃飯不給錢一樣，還服務呢，不給你臉色看就特麽不錯了。”老孟憂心忡忡地說道。
“香港美食城不也是開在燕京？關鍵還是事在人為。您在我們縣裏不也是一路綠燈，受到無微不至的關懷嗎？”
雖然老孟說的不無道理，但是事關家鄉榮譽，方離原還是要爭辯幾句。
“小方，不瞞你說，老邱如果還在，沒問題，要是老邱真的遠走高飛了，你老哥我恐怕就要被關門打狗嘍……”
老邱離開固然會對老孟的產業有所影響，但是，方離原卻不相信會如老孟說得那麽嚴重，隻要生意在，能賺錢，以老孟的審時度勢和江湖手段，一個老邱走了，自然還會有更多的老邱站起來。
林哥便是例子，以前多不待見老孟，現在不也是和老孟兄弟相稱了嗎？
見方離原沉吟不語，老孟端起茶杯，淺淺地呷了一口。
“所以呢，也不能一棵樹上吊死，總得搞點別的門道才是啊，你腦筋活，找你聊聊，想請你給我出出主意。”
老孟目光灼灼地看著方離原，方離原也看著老孟。
對視了幾秒鍾，兩個人都大笑起來。
笑得雖然燦爛，方離原心裏卻有些五味雜陳，剛才的猜測是沒錯的，老孟請老熟人遲廳長，還帶上了王局長，門道可能就是老孟有了重回晉省的心思。
剛才送王局長下車，方離原看見老孟把一個袋子塞了王局長。瞥了一眼裏麵的紙盒子，恰好很熟悉，正是剛剛買過的那款大哥大。
“孟總，不如還回晉省吧，現在煤炭行情不錯，您也弄兩個礦玩玩。”方離原語調輕鬆地說道。
老孟臉上的笑容此起彼伏，半晌，才算平靜了下來，“小方，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就憑你的這句話，夠意思，不像有些人隻顧自己悶聲發大財……”
雖然老孟的話裏柔中帶剛，方離原卻也能心平氣和，煤炭行情火爆若此，李大產能苦心積慮地卷土重來，他老孟又不是神仙，豈能看著不眼紅？
“孟總，打算怎麽幹，需要我方離原做什麽，您盡管說。”方離原不動聲色地回道。
老孟再次開懷大笑，圓鼓鼓的肚皮誇張地起伏著，讓方離原想起了第一次在人民浴池看見老孟時的情景，胃裏一陣不舒服。
“你老弟在晉省折騰這一年多，現在也是行家裏手了，我雖然也在那裏幹過，但畢竟弄的是水泥廠，隔行如隔山，怎麽弄，心裏還真是沒個章程，你老弟有什麽好點子沒有？”
“有遲廳長和王局長的關係在，這不就是最好的章程嗎？”方離原才不會相信老孟心裏沒譜就輕易上陣的鬼話。
“嘿嘿，你小子……”老孟並不否認，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壓低聲音問道：“你聽說晉省要搞大規模的焦煤勘探了嗎？”
“孟總，您還真是消息靈通，我也聽到了這種說法。”
“告訴你吧，不是說法，而是行動，王局長到燕京就是要落實這件事情的，爭取國家的財政支持，很快就會啟動。”
“那恐怕也是國營大礦才幹得了的事情，咱們這是私營小礦恐怕是……”
“國營大礦吃肉，咱們怎麽也有碗湯喝吧？何況，國營礦都得先吃後拉，國家不投錢屁事也幹不了，這次上麵也有讓私營礦積極參與的意思，畢竟不用國家掏錢嘛！”
“上麵？您指的是……”
老孟的這說法倒是和方離原的想法不謀而合，於是，就想知道這個上麵到底有多上麵。
老孟臉微微一紅，“你沒來之前，我聽王局長說的，不過，聽他的口氣應該是確定的事情。”
“可是晉省的私營小礦多如牛毛，能擔此大任的恐怕不好找啊！”方離原想進一步試探一下老孟的想法。
“所以嘛，才要強強聯合嘛，咱們合夥幹怎麽樣？”老孟終於掏出了底牌。
“我也不過是個九牛一毛裏的一毛罷了，哪裏談得上強呢？”
老孟嘴唇動了動，似乎意識到了自己話說得有點多了，拿吃茶碗呷了一口茶，半晌，才幽幽地說道：“小方，你一個還沒畢業的學生，加上老杜一個泥腿子，在晉省支撐著這麽一個大一攤子事不容易啊！”
“怎麽？孟總想來幫幫我們？”方離原笑著問道。
“不是幫，是一起幹，不過你放心，你和老杜手裏的東西我孟京生絕對不碰，前兩天看見報紙上有個說法，我覺得挺好，蛋糕要往大裏做，別總盯著盤子裏的那點兒……”
“您的這個想法不錯，隻是這具體得怎麽幹，我還是有點糊塗。”方離原繼續裝傻充愣。
“你那麽聰明，翻手為雲，就把老杜的三個煤窯變成了十五個，不會真的沒什麽想法吧？”老孟一臉的不相信，問道。
“嗯……聽了孟總說的，我也一直在想，也不是沒想法，就是覺得挺難操作。”方離原若有所思地說道。
“你說，我洗耳恭聽。”
“別的地方不說，柳林和周邊地區的小煤礦還有很多，要是能統一整合起來，是不是就是孟總說的把蛋糕做大？”
“對對，你接著說……”老孟挺直了腰杆，眼睛裏開始放光。
“我的意思就是說可以以金源礦業為基礎，通過某種手段將這些小煤礦吸收進來，這些吸收進來的煤礦可以作為孟總的資產，對金源進行增資擴股。眼下行情好，誰也不願意退出，說起來容易，辦起來比較困難，所以我說不太好操作。”
老孟的臉色陰晴不定，眼睛始終直勾勾地盯著方離原，半晌無言。
方離原被看得有些不自然，不知道老孟是不是洞悉了自己內心的企圖，忙又說道：“當然，這隻是我個人的想法，行與不行，還得和杜哥商量。”
老孟的身子重重地向後靠去，壓得竹藤椅一陣吱呀亂叫。
“我記得剛才吃飯的時候，你說有人利用什麽大檢查敲詐勒索別人的礦，有這回事兒吧？”老孟突然開口問道。
“也不能叫是敲詐勒索，那可是犯罪行為。我說的是有人利用各種辦法讓別人把礦出手，錢還是該給多少給多少的。”
“吾草……”雖然老孟是個粗人，但是粗口卻不常有，可見他對方離原的解釋有多不認可，“即使不是敲詐勒索，那也是強買強賣吧？別人做得，咱們就做不得？”
“孟總，您要是動了這個心思，咱們就別合作了。強扭的瓜不甜，早晚得出事兒。搞金源的時候，那還是公平交易買賣自由呢，奎子都被傷成那樣……”
老孟的臉漲得通紅，一時語塞，半晌才氣鼓鼓地說道：“那個收人家礦的怎麽就這麽牛逼呢，我治治他總可以吧？！”
“嘿嘿，您要是打算去晉省吃這口飯，最好就別招惹這件事兒，咱惹不起！”
“吾草，誰呀？！這麽牛逼？”老孟身上倔勁兒又上來了。
“您要是有興趣，還是去問問王局長吧，他要說行，就行……”方離原說出了喝這頓茶最關鍵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