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七章 魚與熊掌 上
劉廠長出事以後，龍城各種各樣的傳聞很多，但有一件事卻是眾口一詞，那就是造成服裝廠倒閉的設備進口，劉廠長吃下了二十幾萬的回扣。
樹倒了猢猻散，人完了全白幹。
一直口口聲聲以防止國有資產流失為己任的劉廠長，連同他曾經鼓吹的信念和故事，一瞬間都成了笑話。
早已經不是明星的明星服裝廠也成了眾人心裏的“災星”，上上下下都沒人願意碰。因為，都知道那裏有個難纏的賈三姑。
其實，賈三姑現在的日子也不好過。
作為主要鬥爭對象的劉廠長剛進去的時候，賈三姑和她的戰友們別提多興奮了，儼然就是“鬥倒了南霸天，日月換新天”的感覺。
可是，高興了兩天，就發現事情沒那麽簡單。
劉廠長出事和她們的事情解決與否似乎並無必然聯係，除了檢察院來過一回，抄了劉廠長的辦公室，再也沒有一個當官做主的人邁進過鐵柵欄門一步。
百般無奈的賈三姑又動了去政府請願的心思，一連幾天糾集一幫姐妹吵吵鬧鬧地商量著對策。
恰在這個當口，小韓突然出現在了賈三姑的服裝店。
方離原和曲雲山走後，小韓一直都留在省城，靜觀事態發展。見賈三姑又要故伎重演，按照方離原的囑咐，小韓覺得火候差不多了，是該現身的時候了。
“是你？！”賈三姑就像看見了救星一樣，一把扯住了小韓的胳膊，“你們老板呢？劉禿子都進去了，怎麽還不趕緊來買廠子？”
“嘿嘿，我們老板聽說了，這才派我過來看看。廠子大門上了封條，進不去，沒辦法，這才到三姑的這裏來問問情況。”
“唉！”賈三姑重重歎了口氣，方才見到小韓時臉上的喜悅又換成了愁雲，“原來以為搬走劉禿子就行了，就有人替我們說話了，可是，現在可倒好，各個都躲得遠遠的，這些當官的……”
小韓無心與賈三姑一道泄私憤，就忙插話道：“三姑，我聽說市裏麵把服裝廠委托給了晉陽大廈管理，有位張副總在具體負責，你何不去找找他。我們老板可是一心想要買廠子的，要是遲遲沒人出麵談，恐怕就隻好另外選址了。”
“是嗎？！”賈三姑眉頭一挑，精神為之一振。
說實話，再去市政府請願她心裏也有些發怵，民不與官鬥，這是自古就有的道理。
“小韓兄弟，如果真如你說的，我這就帶人去晉陽大廈。麻煩你跟你們老板說一下，讓他再等兩天，我們都覺得他為人仗義，要是能買了廠子一定不會虧待大夥兒……”
當天傍晚，小韓就接到了晉陽大廈張副總的傳呼。
等小韓如約來到晉陽大廈二樓宴會廳，看見滿臉苦相的張副總，就知道事情怕是已經有了眉目。落到賈三姑手裏，哪裏還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不出所料，張副總開宗明義，請小韓吃飯，主要就是為了核實賈三姑所說的有人要買服裝廠一事。按照賈三姑的描述，張副總斷定就是此前打算租晉陽大廈的那一撥人，他唯一能聯係到的就是其中的小韓。
小韓也不掩飾，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大致羅列了一翻，重點還是放到了劉廠長漫天要價上麵。
飽受服裝廠之苦的張副總自然是同仇敵愾，把已經身陷囹圄的劉廠長又是認真地罵了一遍，承諾出讓金的事情可以重新談，請小韓務必轉告老板。
張副總還再三懇求小韓，無論如何不要讓賈三姑再到晉陽大廈來了，等事情有了眉目再說。
小韓一臉為難，解釋說自己也做不了賈三姑的主。
張副總一臉諱莫如深的苦笑，說道：“你老弟就別欲蓋彌彰了，我敢打賭，賈三姑說不定就是你們讓她找上門來的，不然，她怎麽會知道得這麽詳細，還指名道姓地找上我？”
小韓也不爭辯，隻是不置可否地應道：“工人們的情緒很不好，張總還是要想些辦法，做好安撫工作，不然，我們老板來了恐怕也不敢輕易接盤啊！”
“那是，那是，等你們老板來了，咱們談個一攬子解決辦法，爭取實現多贏，你們能發財，工人能得到安置，我也能解脫，這個賈三姑實在是太難纏了……”
三天後，方離原和曲雲山再次來到了龍城，同行的還有兩人，一位是陳升，一位是燕子。
陳升本來是要帶著燕子去南方工廠的，被方離原臨時拉到了龍城。
方離原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請陳升幫著看看明星服裝廠的設備和工人，能不能再搞起服裝來料加工業務。
自從聽曲雲山對那批進口設備的評價之後，方離原一直就記掛在心裏。
九十年代的神州四處都是被眼光蒙蔽的寶貝，必須擦亮眼睛小心翼翼地去尋找。
方離原不相信精明的劉廠長會輕易被人騙得傾家蕩產，裏麵肯定大有文章，那批設備也許就是其中的關鍵所在。
不出所料，杜今朝那邊傳來的消息很快就印證了這一點。
據劉廠長交代，他的如意算盤就是把服裝廠搞得難以為繼，再出手低價接下來，國有轉化為私有。這種模式，在後世看來有些不可思議，但在九十年代的神州卻是毫不稀奇。
可惜，劉廠長時運不濟，碰上了方離原的橫插一杠子，不僅敗壞了好事，還染上了牢獄之災。
眼下，劉廠長苦心孤詣謀算來的好處，即將落入別人的口袋，這個人就是方離原。
陳升總在南方的服裝廠跑，對服裝車間裏裏外外的東西很在行。先是查看了廠房裏的進口設備，又在落滿灰塵的樣品間裏仔細觀摩了一番以前的產品，陳升的口氣竟然和曲雲山如出一轍，兩個字，可惜。
“陳升，你覺得這個廠子的設備和工人能接些外單嗎？”方離原不想聽情感表達，而是更想得到點實惠的結果。
“為什麽不能？我看挺好，這廠房，這設備，在南方也都是一流的。”陳升毫不遲疑地回答道。
“廠房？你是說這個廠房也很重要？”方離原對廠房很敏感。
“當然重要，老外第一眼看的就是廠房，其次才是設備和工人，他們對環境和環保方麵要求很高。就是現在的廠房，要是真想接外單，也得重新做些改造，不過工作量應該不大，這裏看起來像是已經做過一些改造了。”
“沒錯，你眼光真好！我們這裏去年還來過外商考察的……”一直小心翼翼帶路的賈三姑有些憋不住了，插話道。
“那就更沒問題了！方總，你要是真想在這裏搞，我就從南方拉些單子過來，可以先從簡單的來，比如T恤衫什麽的，現有的設備和工人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