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水未到先圍堰 下
胡亂睡了幾個小時，剛過八點，方離原就掙紮爬了起來，他得趁著剛上班，趕緊給季老師打個電話請假。
理由還是老套路，依舊是拿父母的身體說事兒，季老師在電話裏關切地詢問了半天，還說不行就到燕京的醫院來看看。
撂下電話，方離原接連吐了幾口吐沫，祈禱自己的謊言就是謊言而已。
吃過早飯，方離原坐上三叔的麵包車，又去了采煤區。
麵包車剛在平房門前停下，方離原就看見小韓的摩托車停在門前。
進了平房，就看見小韓的辦公室敞著門，裏麵有人再大聲說話。
“憑什麽李大產的車隊都結了錢，不給我們結，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可就不拉了，看李大產的那幾台車能拉完不……”一個聲音怒氣衝衝地說道。
“不拉就不拉，我回頭就讓李大產再添幾台車，我們這麽大個礦，活人還能讓尿憋死？草！”這是小韓的聲音。
方離原皺了皺眉，看來小韓和李大產的關係確實不錯。
“老板？！你怎麽來了？”
正翹著二郎腿坐在破舊沙發上的小韓，一眼看見了已經走到門口的方離原。
神情與問話和昨天在錄像廳門口的偶遇如同一轍。
“哦，過來看看，也有點事找你。”
站在沙發對麵叉著腰喘著粗氣的漢子，疑惑地看了一眼方離原，幹咳了兩聲，剛想開口說話，卻又硬生生地閉上了嘴，因為，他看見了對麵沙發上小韓冷冰冰的眼神。
“你先回吧，你的事情給我兩天時間，一定給你解決。”
小韓站起了身，一邊衝著方離原笑，一邊拍著漢子的肩膀，連推帶搡地將他拉出了辦公室。
“唉!運輸隊的，猴急著要錢，抻他們兩天，要不都不聽話。”小韓關上了屋門，一邊解釋，一邊抓起搭在扶手上的衣服撣了撣沙發。
“請坐吧，老板，礦上灰塵大……”
“小韓，有個事兒，我考慮了一晚上，過來和你商量一下。”
甫一坐定，方離原就開口說道。
“老板，你直接吩咐就是了，還商量個啥？”
“奎子出事以後，我一直在琢磨著這個事。你要不要也先離開礦上，去辦點別的事情。”方離原眼神溫和地看著小韓，徐徐說道。
“離開礦上？”小韓的臉色為之一變，“老板，錄像廳是萬曉霞在張羅，我不會去管的……”
“錄像廳的事情你辦得對，做人就是要有情有義，你能幫萬曉霞是好事兒，讓你離開礦上也是出於為你們倆考慮。”
“老板，我要是哪裏辦得不對，你批評，我改……”小韓有些語無倫次。
“沒有，你想多了，金源能有今天的規模，你和奎子都是立下汗馬功勞的，我怎麽會幹卸磨殺驢的事情。”
方離原依舊是和顏悅色，他能理解小韓的緊張。隻要離開礦上，他依舊是白丁一枚，李大產未必還會買他的帳，錄像廳能不能開下去都是兩說的事情。
可是，這應該是小韓必須明白的道理，之前，他卻未必能想得明白。
《滿城盡帶黃金甲》裏的皇帝發哥有句話說得很經典，“朕給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給你，你不能搶。”
“老板，那我……”小韓的額頭開始冒汗，身子在椅子上挺得筆直。
“你先去省城吧，我打算在那邊開個夜總會，需要人手過去籌備。”
凡事都要把握住火候，太冷達不到效果，太熱也會適得其反。
“夜總會？”小韓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夜總會，還是要發揮你的長項，上次說礦上的生產你也一時半會兒上不了手，我覺得也有道理，這邊的事情就讓杜哥多操操心吧！”
小韓用手抹了一下額頭，“老板，可我也沒搞過夜總會啊？！”
“你以前在洗浴幹過，曉霞也在歌廳做領班，不能算是沒經驗，你學習能力又強，隻要用心，我相信你能幹好！”
“老板，你是說曉霞也可以和我一起去？”
“一起去，我怎麽能做棒打鴛鴦的事情呢？”方離原笑著答道。
“是，是……”小韓諾諾連聲，“就是那個錄像廳……”
“關了吧！一心不可二用。”
聲音雖然依舊和緩，但是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小韓緊抿嘴唇，腮幫子鼓動了兩下，像是咬牙下著決心。
“老板，你這麽信任我，又給我這麽好一個機會，按說我小韓沒得話說，隻是……”
下了半天決心，最終，小韓還是犯了躊躇，囁嚅道。
“沒事兒，你回去和曉霞好好商量一下。”
“嘿嘿……”被方離原說穿了心思，小韓有些不好意思，“老板，你放心，她要是不想去，我就自己去省城。”
“小韓，如果你打算去省城，曉霞就不能留在這裏。”方離原的語氣再次不容置疑起來，甚至有些冰冷，“我不想再出現奎子那樣的事情。”
“我明白，我明白……老板，我這就去找曉霞，不管她同意不同意，都按老板你的意思辦！”這回，小韓應該是下了決心。
人就是這樣，拉一把，推一把，有時候，還得紮一針。
奎子的事情一直是方離原的一塊心病，周圍存在著隱患，但是卻不知道隱患在哪裏，這種感覺很不妙。
重生而來，因為知道未來的大勢，所以，對一些因果不詳的枝蔓就格外忌憚。這可能和知識越多膽越小是一個道理，無知者才能無畏。
而要想挖出隱患，就要放大現象。
美劇《HouseM.D》中有這樣的劇情，性格怪癖的HOUSE醫生懷疑病人心肺功能有問題，就讓病人去跑步機上奔跑，加重心肺的負擔，從而放大症狀。
讓小韓離開金源正是出於此種考慮。
因為，在晉省，方離原隻有兩個可以信賴的人，一個是杜今朝，一個是韓秦江，隻要隱患不在他們身上，方離原就不怕。
“夜總會的事情還有些細節我要回燕京再落實一下，什麽時候去省城，你等我的消息。和杜哥交接完礦上的事情之後，你先跑一趟鄂省省城，那裏有所礦業大學，你幫我到大學裏的煤炭研究所，找一位黃老師，應該叫黃誌華，最好能聯係上他。聯係好後，通知我。還有，你也辛苦一年了，把曉霞也帶上，順道一起出去轉轉。”
“好的，太好了，老板，謝謝老板！”小韓喜笑顏開地應承道。
去鄂省出趟公差，還能帶上曉霞，對小韓來說，自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