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水未到先圍堰 上
春日將盡，夏蟲漸盛，方離原坐在杜家的院中，邊想著心事，邊等著杜今朝的歸來。
從上個暑假來到這裏，陰差陽錯地開啟了隱形煤老板之旅，夏去夏又至，已經快滿一年了。
金源礦業和柳溝礦業的十五座小煤窯下一步該如何整合，如何發展，成為現在必須要麵對的問題。
雖然搶到了煤炭大勢開啟的先機，但是方離原也很清楚，幹實業不像玩兒股票，得有戰略、講管理，最重要的，還是要有人，信得過又幹得好的人。
兢兢業業的奎子倒下之後，這個問題變得格外突出。而對於小韓，方離原也有了一些別的想法。
過了半夜十二點，杜今朝才在三叔的攙扶下，跌跌撞撞地進了院子。
“吾草！”
方離原在心中暗罵了一句，本來想利用今晚，和杜今朝商量些大事，可沒想到他竟然喝成了這幅鳥樣。
“我沒事……衝個澡，喝點水，咱們再聊！”
杜今朝的思路和口齒都還算清楚，方離原稍稍放心。
“可惜了，方老板，杜今朝的那個朋友本來還要請他去大富豪的，他急著回來，沒去成……”
“大富豪？”方離原雖然嘴上問，心裏卻知道一定是市裏的什麽風月場所。
“嘿嘿，是夜總會，聽說是市裏最熱鬧的地方，要不是急著回來，我也就能進去見識一下了……”
杜三叔已經四十出頭，聽杜今朝說，他年輕時候就是有名的遊手好閑，現如今還是個老頑童。
“市裏麵這樣的夜總會多嗎？”
“像大富豪這樣的就一家，其它的，都是掛羊頭賣狗肉……”杜三叔一副很懂的樣子。
“什麽叫掛羊頭賣狗肉？”方離原佯裝好奇地問道。
“有的搞搞黑燈舞會，有的就是唱唱歌，裏麵的姑娘也都是村子裏來了的，沒什麽真東西……”杜三叔倒是知無不言。
“三叔！”
杜今朝光著膀子從屋裏麵出來，見三叔正口沫橫飛地扯著姑娘，便喝止道。
三叔灰溜溜地出了院子，杜今朝喘著粗氣在方離原對麵坐下。
“別聽他的，我這個三叔就是滿嘴跑火車……”
“杜哥，你覺得咱們要是在市裏或是省城開一家像大富豪那樣的夜總會怎麽樣？”
杜今朝剛喝進嘴裏的一口茶水直接就噴了出來，“你說啥？”
方離原卻不是開玩笑，在晉省龐大的能源版圖中，雖然這裏現在還是九牛一毛，但是隨著煤炭行情的飛升，揮金如土的日子也即將到來。
而吃喝玩樂，將是最先收益的行業，何必放著河水不洗船，還不如自娛自樂得好，挖煤的賺挖煤人的錢，也不算肥水流進了外人田。
“現在歌廳、錄像廳還有夜總會什麽的，就像雨後春筍一樣，遍地都是，這也不奇怪，人有了錢，吃飽了肚子，難免就想要搞點娛樂，飽暖思**嘛！”方離原說道。
“那是不務正業，小方，你可別聽我三叔胡咧咧……”杜今朝很是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你和李局長為什麽要去大富豪？”方離原問道。
“我……那是李局長要請我去！”杜今朝辯解道。
“人家李局長都去得，難道別人就去不得，難道李局長也是不務正業？”方離原步步緊逼地問道。
雖然打心底裏喜歡杜今朝的淳樸，但是，理智告訴方離原，要想做一個成功的煤老板，必須要敢於和善於不務正業，心裏可以孤芳自賞，行動上絕對要足夠不拘小節。
杜今朝已經知道開始要有意識地結交達官顯貴了，但是，他仍然還有著些許的矜持和放不開，比如，吃完飯去大富豪還要人家李局長請客，按理說，杜今朝要安排個吃喝玩樂一條龍才對。
其實，重生而來，方離原也不知道自己使如何把這些事看得如此透徹的，就像大病一場之後，才知道生命的可貴一樣。人確實不能太和自己較勁。
“那也不過是場麵上的應酬，逢場作戲罷了……”杜今朝有些理屈詞窮。
“沒錯，誰人不需要逢場作戲？我們不過是給大家提供一個唱戲的舞台罷了，而如何唱則不管，葷素自便。”方離原繼續如數家珍。
“我隻懂得挖煤，不懂得你說的夜總會。”
杜今朝皺著眉，他實在是對麵前這個大學二年級的學生越來越看不透了。
“杜哥，小韓開了個錄像廳你知道了吧？”
夜總會正說得熱鬧，不知為何方離原突然換了話題，杜今朝疑惑地看了一眼方離原，“三叔在路上和我說了……”
“這個事你怎麽看？”方離原繼續問道。
杜今朝沒說話，抓起椅背上的褂子披在了身上，山溝裏還是夜裏涼。
方離原也沉默了少傾，才繼續說道：“他在這裏還有一個女人，叫萬曉霞，以前在紅太陽歌廳上班，小韓說，是想給萬曉霞換個環境，才開的這個錄像廳。”
“還是個重情重義的人……”杜今朝嘟囔了一句，聽不出冷熱。
“我去了錄像廳看了一眼，正好碰到了李大產的兒子。”
杜今朝再次抬起頭，很認真地看著方離原，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奎子的事我總覺得不簡單。”
“你懷疑和李大產有關？”方離原迎著杜今朝的目光，問道。
杜今朝不置可否，隻是歎了口氣，不再說話。
沉默有頃，方離原一字一頓地說道：“奎子不在礦上，小韓不懂采煤，心思也活，金源得換人了。”
“不讓小韓幹了？”杜今朝有些驚訝地問道。
“讓他去搞個夜總會吧，我估計他幹這個沒準更能得心應手。”
杜今朝長籲了一口氣，到現在他才算明白了方離原的意思。
“在市裏？”杜今朝問道。
“最好是省城，遠點兒好，也別讓他再摻和礦上的事情了。”
“省城的關係更複雜，咱們未必能行，我看這個行當也不必挖煤簡單。”
“嘿嘿，聽剛才的話，對夜總會不是還嗤之以鼻嗎？”方離原笑著揶揄道。
“唉！也就是說說，真正賺錢的行當哪有好幹的！”
“我倒是有個主意。”方離原思忖著說道，“可以去找李局長商量商量，我估計他在省城也應該有些關係，可以給他一部分幹股。回頭再和孟總說一聲，請他再幫幫忙，這樣上下都有個照應，問題應該不大。”
杜今朝略一思忖，點了點頭，“李局長那邊我去找，孟總還是你去說吧，我不見得管用，還有……把小韓一個人放在省城，能放心嗎？”
方離原自然明白杜今朝話裏的意思，笑了笑說道：“我想好了一個幫手。”
“誰？”杜今朝連忙問道，他知道方離原常常怪招迭出。
“三叔，你三叔，他準行。”
“哈哈……”杜今朝大笑起來，情不自禁地朝方離原豎起了大拇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