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出名急不得
對於無IT的年代，方離原本來是極喜歡的，沒了電磁波的幹擾，隨處都可見到安靜而純粹的人，無須美白濾鏡和表情符號。
從沸騰的體育場重新回到校園時，方離原心中突然有了對IT的某種懷念。
憑亮瞎狗眼的成績，要是在後世，電子媒體、社交平台一通編輯轉發，朋友圈再一頓渲染，一夜之間，他就會成為知名人物，甚至，網紅也說不定。
而如今，雖然電視和電台都有采訪，但是，能不能播，何時播，那都是沒準的事兒，急也急不得。
回來的路上，孔老師很是高興，他告訴方離原，下周體育部就會研究長跑協會的事情，讓方離原也動動腦筋，想想如何盡快打開局麵。
雖然才剛剛上任，孔老師身上就有了領導的架勢，打開局麵就是領導們最愛操心的事兒，這在後世，方離原最是熟悉不過了。
當然，體察民情略不恩施也是領導的拿手好戲，孔老師說，體育部會拿出點兒錢，算是辛苦費，慰問一下方離原，而且，也會給遲浩強一份。
喬司令、劉斯奇和李海歐去了現場，騎著自行車，陪著方離原一路，跑完了全程。
回到學校，幾個人也是累得東倒西歪。
劉斯奇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方離原，軍功章可是也有我們的一半兒啊！”
“行，等體育部發了辛苦費，我一定給你們一半兒。”
這周一直忙著馬拉鬆，作業積攢了不少，草草吃了晚飯，顧不得疲憊，方離原背起書包去了自習室。
入了深秋，剛過六點，天色便黑了下來。
路過圖書館前的樹林時，方離原看見暗影裏閃爍著火星，時隱時現，像是有人抽煙。
“方離原！”暗影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師兄？！你在這兒幹嘛呢？”方離原聽出來是杜未來的聲音。
“沒事，聊會兒天，過來坐會兒？”
“好……”
一條長椅坐著兩個人。一個是杜未來，另一個低著頭，狠狠地抽了口煙。
“你今天跑得怎麽樣？”那個人將煙蒂踩在了腳下，問道。
“遲浩強？！”
“嘿嘿，是我。”
“還行，三小時二十七分，成績排在了業餘組第一。”方離原答道。
“不錯！記得改天請客……”
“一定，對了，孔老師說還要給咱倆發點辛苦費，等定了，我告訴你。”
“行，你們聊吧，我先進去了……”
遲浩強站起了身，拍了下方離原的肩膀，出了樹林，朝圖書館走去。
“以前沒看見你抽煙啊？師兄……”
“是遲浩強的，陪他抽的，唉……”
“怎麽了？有啥事？”
“上次好像和你說過，遲浩強家裏有人來燕京看病吧？是他父親，就在對門醫學院的附屬醫院……”
“嚴重嗎？”方離原皺著眉問道。
“好像是啥腫瘤，估計錢少不了……不說這個了，你還真挺厲害的，以後學校裏的運動會就看你大有作為了，咱們係體育不行，沒啥項目能拿第一名。”
“其實，遲浩強跑得也不錯，不過，他放棄了，估計也是因為他父親生病的事兒，沒了心思……”
整晚，方離原的心裏都沉甸甸的，總是想到遲浩強。
好事終究會出門，慢熱也有慢熱的好處。
周一晚上，方離原的事跡上了燕京新聞。
班裏有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電視，放在隔壁宿舍，方離原吃完晚飯剛回到宿舍，就聽到隔壁的電視音量一如既往開得很大，還伴著一陣喧囂。
緊接著，喬司令便破門而入，臉部都有些變形，“方離原，你上電視了！吾草，還特麽挺帥！”
晚上新聞重播的時候，方離原也第一次在電視屏幕上看到了自己。
突然，很想念自己的老婆，她要是也能看到就好了。
雖然周日比賽回來之後，喬司令也四處大肆宣傳了一番，但是，都沒有那幾秒鍾的新聞畫麵來得震撼，來得有說服力。
宿舍都熄燈了，還有不少同學登門拜訪，有認識的，有不認識的，認識的領著不認識的。
第二天中午，方離原去了商業街的照相館，打算把李海歐拍攝的馬拉鬆比賽相片取回來。
方離原進門，爆炸頭阿姨出門，走了個二馬一錯蹬。
爆炸頭阿姨一把扯住了方離原的胳膊，方離原周身一顫。自從聽說了喬司令的遭遇，方離原對爆炸頭阿姨也是有了幾分敬畏。
“你可真棒！昨晚看電視就覺裏麵的人有點眼熟，上午洗相片才算對上了……真沒看出來，你還真能跑！”爆炸頭阿姨厚厚的手掌還不分彼此地拍在了方離原的後背上，啪啪作響。
“是嗎？哎喲……您輕點兒！”
在無IT的時代，電視機就是真正的媒體之王，而且更有殺傷力，連爆炸頭阿姨都被降服了，方離原算是領教了。
“不是說的，年輕時候也特喜歡運動，現在不行了，老了，你能看出我是練啥的不？”
“鉛球？哎喲……”方離原話音剛落，後背又挨了重重的一掌。
“臭小子！短跑，還有跳遠……”爆炸頭阿姨眼神有些迷離，似乎想起了逝去的青春，“這次就不收你的錢了，算是讚助吧，以後要是還有比賽，記得言語一聲兒，我去給你加油助威！”
“謝謝阿姨！”方離原很是感動，這兩卷膠卷的衝洗費不是個小數目，也抵得上幾份排骨，正好補一補。
“我有那麽老嗎？別總阿姨長阿姨短的，我姓魏，以後就叫我魏姐好了！”
“謝謝魏姐，以後要是有比賽，我一定通知您！”
剛進宿舍，就看見屋裏坐著兩個女生，一個漂亮，一個文藝。
喬司令正和漂亮女生拉家常，王寧則舉著一本書，與文藝女生娓娓道來。
“你就是方離原吧？”漂亮的女生率先起立，喬司令說得正起勁兒，非常不情願地閉上了嘴。
“我是，你是？”方離原應道。
漂亮女生嫣然一笑，“我是校刊的記者，叫曹露，是來采訪你的。”
“采訪我？”方離原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你不是剛剛拿了馬拉鬆冠軍麽？我們正在組織一個係列校園名人專訪，主題是挑戰極限，馬拉鬆挑戰的是人體的生理極限，也是心理極限，非常符合這個主題，所以，就打算這一期安排你的專訪。”曹露興致勃勃地說道。
那個文藝女生也站起了身，朝方離原點了點頭，“我叫蔡芸，和曹露一起的，曹歐是副主編，我才是記者。”
“好，那你們就采訪吧……”
又是一個第一次，這是第一次接受平麵媒體采訪，雖然登門的隻是校刊。
曹歐問，方離原答，蔡芸在一旁記錄，喬司令和王寧不時醉翁之意不在酒地插兩句嘴。
終於在下午上課之前完成了采訪，臨走，曹露還在剛剛取回來的照片中選了一張，說是要拿回去做插圖。
沒用方離原操心，喬司令和王寧依依不舍地一直把曹歐和蔡芸送下了樓。
“喬司令，你這樣特別不好，不能看見美女就忘乎所以。人家王寧心無所屬，倒也罷了，你不是一直惦記著夏江歌嗎？”
上課的路上，方離原終於找機會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
“有嗎？我還不是為了你？！犧牲自己的色相，想讓人家曹主編把你寫得更高大一些，真是不識好人心！”喬司令義正詞嚴地抵賴道。
“對了，中午怎麽沒看見劉斯奇？”方離原一直都覺得屋裏少了點什麽。
“他來了一個同學，出去了？”王寧答道。
“中午咱們宿舍真還是蓬蓽生輝，不來就不來，來的淨是美女。”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顧星輝甜滋滋地說道。
“是，劉斯奇色迷迷的，還叫人家林妹妹呢！”薛勝利也是心有戚戚焉。
林妹妹？方離原心中一動，莫不是林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