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相思的味道
“我不同意。”邱寒渡眉間透出一絲薄怒:“婚姻不是兒戲,你要是娶她,就必須愛她。你拿她當了第一次擋箭牌,怎麽忍心還拿她當第二次擋箭牌?”
這些天,她也算是把這擋子糊塗事兒搞明白了,也想通了為什麽沿思追來時,龍飛飛可以冷靜成那樣。
他根本不愛德奈雪。
他是為了留下來,才找了那樣拙劣的借口。
曾經是,現在也是。
邱寒渡的聲音淡淡的,幾乎沒有起伏:“你為了在我身邊明正言順待下去,也為了讓王爺安心,更為了不辜負王爺對你的交托。可是,為什麽你從不考慮雪兒的感受?”
龍飛飛的臉色一白,沒有狡辯:“我是想,也許時間長了,就能培養出感情來。”
“那你先培養,培養好了打申請報告。我簽字了,你們就結婚。簽不了字,你們就別結。”她用了現代用語,也不管人家聽不聽得懂,伸了個懶腰,下桌了:“就這樣,我困了,去睡會兒。”
一屋子人麵麵相覷,都不敢說話。這不是才起床嗎?又睡……
邱寒渡的確又去睡了,乏得很,頭暈,目眩,還胸悶難耐,呼吸急促。這是要死的節奏麽?
她倒下去,很快就睡著了。
白天似乎比晚上睡得踏實。雲卷雲舒,鳥兒歡暢,馬嘶長鳴。她忽然害怕寂靜。懷煙山的夜晚,太寂靜了。
寂靜得讓人想哭。
寂靜的時刻,太想念聶印。如果他在,如果他在……
可是,他不在。是她親手拒人於千裏之外,讓他放她走,讓他不要來打擾。
但這,不妨礙她想念他。相思入骨,仿佛呼吸裏都是相思的味道。
傍晚夕陽正濃。朵兒姑娘敲門進來,坐在床邊:“公子姐姐,你起來走走,要不你陪我去看看太子哥哥吧?”她不想看見邱寒渡總是昏睡,便想了這個借口。
邱寒渡睡得迷糊,想起在夢裏,聽見涅康的聲音,那麽清晰,便點點頭。她沒有將這個夢說給秦朵兒聽,怕她胡思亂想。
涅康的墳在懷煙山半腰的一片空地。那裏搭起了木架,花藤纏繞,芬芳滿溢。綠色蔭蔭,點綴著千朵萬朵花兒。
花開千萬朵,朵朵皆相思。滿滿都是朵兒姑娘的相思之情。
“這些花,都是你種的?”邱寒渡驚訝極了。
朵兒姑娘點點頭:“我在山下住了這麽久,每天就是到這裏來種花兒。公子姐姐,你看,好不好看?”
怎麽能不好看?蝶戲蘭芝,風舞桃花。白霧迷離,綠草青青。
“朵兒,你長大了。”邱寒渡微微笑起來,心有些酸。成長的代價,太過沉重。
秦朵兒出奇的安靜,伸手細細摩挲著涅康的墓碑,悠悠地說:“公子姐姐,有句話,我說出來,你別怪我。”
“覺得我對你印哥哥太殘忍?”邱寒渡的嘴角仍舊噙著淡淡的笑,風吹著她的裙擺,微微蕩起來。
秦朵兒喟歎:“你什麽都猜得著。我了解印哥哥的心情,你希望他有一天像我一樣徘徊在你的……”她想說墓前,卻沒說出口。
可邱寒渡知道她想說什麽:“你了解印哥哥的心情,卻不了解太子哥哥的心情……”立場不同,心情自然是不同:“我寧可讓他難過,也不想讓他眼睜睜看著我死在他的麵前……”
秦朵兒並不爭執,甚至附和:“其實我是你,我也會做一樣的選擇。隻是……”隻是太殘忍,印哥哥怎麽活呢?她曾經想過死,印哥哥有一天也會這樣嗎?
邱寒渡望著遠山,落霞染紅了山頭。萬丈霞光將懷煙山暈染得金光閃閃。
寒渡寒渡,我帶你去看日出日落……此時,她看著夕陽西下,心裏想著他。相思的味道,那麽甜蜜。無時,無刻。如影隨形。
有一個人值得你想念,而正好那個人,也許正在想念著你。這就是愛了。
她的唇角化出幾分薄薄的笑意,安寧而靜謐。
她和秦朵兒離去時,夕陽漸漸暗下山頭。
秦朵兒說,公子姐姐,要不你教我唱那首歌兒吧?
邱寒渡搖搖頭,太悲傷,唱了會哭的。
秦朵兒又問,那你家鄉還有什麽別的歌兒?不讓人哭的有沒有?
邱寒渡想了想:“有啊,會笑掉大牙的那種。”
秦朵兒說,那就唱一個唄。
邱寒渡又搖搖頭說,我唱不出來,那個太好笑,不是我的格調。
“格調?”秦朵兒眼睛眨眨:“那是什麽樣的歌兒,還要很高的格調?”
邱寒渡含笑點頭:“我覺得你原來的格調,就適合唱那首歌兒……可惜,你現在不行了。”
秦朵兒急了:“那你教我唄,看看我還能不能找回去?”
她是不想邱寒渡太悶太難過,邱寒渡又不想她太傷心傷肝。
於是,一首很搞笑的歌兒,就從煙懷山上傳了出來:豬!你的鼻子有兩個孔,感冒時的你還掛著鼻涕牛牛。豬!你有著黑漆漆的眼,望呀望呀望也看不到邊。豬!你的耳朵是那麽大,呼扇呼扇也聽不到我在罵你傻。豬!你的尾巴是卷又卷,原來跑跑跳跳還離不開它……
開始是一個有些不搭的聲音在唱,一遍一遍之後,就加入了某種稚氣的格調。等回到家的時候,朵兒姑娘對這首歌兒已經很熟悉了。
“公子姐姐,你也在嘲笑我以前像豬嗎?”秦朵兒歪著腦袋問。
“……”邱寒渡啞然失笑,沒回答她。豬什麽都不用想,多好。
“太子哥哥……”她的老毛病又犯了,想說太子哥哥以前說過,他就喜歡她這樣的小豬哩。可話說了一半,便咽下了肚。
人都不在了,說再多也徒添傷悲。她再次哼起剛才那首歌兒的調調,唱著“豬,你的鼻子有兩個孔……”
其餘人都被要求等在山腳下,從來沒聽過這歌兒,聽到從山上傳來的時候,卻誰都知道,這應該是小姐的傑作呢。
她們的小姐,會的東西都好生奇怪。
那晚,飯桌上漸漸有了歡聲笑語。秦朵兒已經數月不愛說話,一悶就是一整天,回答紅鶯的問話,也基本是用“嗯,好,哦”之類的語氣詞。
紅鶯好歡喜,覺得朵兒小姐的這個公子姐姐,真正是個能人。
基於這房子裏好容易有了點笑聲,龍飛飛把剛準備出口的話又給咽下去了。他今天回了一趟聶印的宅子,發現王爺病倒了。
這事兒要跟邱寒渡說麽?他無比矛盾。思量再三,他還是說了,聲音悶悶的:“王爺病了。”
邱寒渡怔了一下,然後鼻子裏輕輕“嗯”了一聲,再無後話。
一個神醫病倒了,應該沒什麽大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