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真正的氣質是賴皮
這的確隻是一個家宴而已,連座次排得都無比隨意。沒有君臣,隻有輩份。
坐在首席的,是一名俊美得不像話的男子。長得太妖孽了,完全看不出他有多大年紀。他側臥在長榻上不動,仿佛天經地義,卻又不是故作高高在上的姿態。
他鳳目狹長,膚色白皙,尖挺的鼻梁下,櫻紅的薄唇豔如桃李。他是別一種風情,美到讓男人與女人都倒抽一口涼氣。
他的愛妻風華姑娘坐在他的身邊,沉靜安寧,偶爾與他對視一笑。
這個奇男子叫虛無骨,在此間輩份最高,其脊椎的骨頭天生出了問題,生來便隻能躺著。季連少主叫他師叔,而聶印則叫他師父。聶印這些年潛心研究骨頭方麵的藥,也正是因為這位師父的原因。否則袁冬陽的碎骨,根本連試藥的可能都沒有。
他坐首席,誰也沒有異議。
他送出的生日禮物,也令聶印驚喜萬分。對於聶印這樣的人來說,金銀財寶早已沒了吸引力,唯有醫書,尤其是世間絕有的醫書才是瑰麗的至寶。
這本醫書叫“夢華劄記”,記錄了許多疑難雜症。當然,這些都不足道之。最重要的是,其中有一種“駐顏術”,曾經令奉國的楚玉公主都垂涎三尺。
虛無骨五十幾歲快奔六十的人,看起來竟如二十歲的華美少年,正是用了這樣的駐顏術。隻是那駐顏術並非人人可用,曾害得他友人癱瘓終身,虛無骨一氣之下便毀了配方。後來收了聶印為徒弟,總覺得對方天資過人,便憑著記憶寫下了這本“夢華劄記”,此時作為生日禮物送給聶印。
聶印雙手接過,行了師徒大禮。
接下來,送出禮物的是季連少主。他的座位離虛無骨最近,冷傲的氣質與虛無骨的妖孽俊美形成鮮明對比。
邱寒渡心頭恍然大悟,總覺得聶印的性格和氣質奇怪了點,現在那三人出現在同一視線範圍,她立刻明白了。聶印的成長,應該是受這兩個男人影響最深。
一個是聶印曾經情竇初開時女子的丈夫,他一定是處處觀察季連少主的舉手投足,久而久之,自己便也散發了此種霸氣。尤其是麵對討厭的人時,他就變得冷傲,無情,不可一世。
那完全是季連少主的翻版。
另一個是聶印的師父,長久的相處,令彼此都坦誠相對。想讓聶印這種人坦誠相對,可見這虛無骨還是有些本事的。聶印從心底裏尊敬他,也從心底裏喜歡這種瀲灩又妖孽的樣子。是以他對著邱寒渡時,也時時顯露出風情萬種的妖孽樣兒。
邱寒渡悶聲淺笑,一個人沉浸在自己愉悅的世界中。她想起聶印打蛇上棍的賴皮,便忍俊不住想要哈哈大笑。原來那小子真正的氣質是賴皮啊?還有睚眥必報的算計,也是他獨有的特質。
可她多愛他的賴皮,多愛他睚眥必報的算計。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就聽季連少主在叫她了:“邱寒渡?”
她抬頭,不知所措,懵懂又迷糊:“啊?少主叫我?”她再不複冰冷,隻是一個時時走神暗笑的小姑娘。
季連少主啞然失笑:“這裏有幾個邱寒渡?”
邱寒渡立刻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向季連少主,與聶印並立,恭敬道:“請少主吩咐。”
季連少主與夫人韋大小姐相視一笑,微微頷首:“你叫我少主,是不是生分了點?你是渡雲公主,難道不是我季連別諾的妹妹嗎?”
“啊?那個,那個……”邱寒渡的臉漲得通紅,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渡雲公主這個名號,當初是聶印討來讓她在靈國顯威風的,怎麽當得真?她自己可從來不認為,人家季連少主真的想有她這樣一個來曆不明的妹妹。
季連別諾揚起一個淡淡的微笑:“這也算是我送聶印的禮物了。今天我正式收下你這個義妹,賜‘季連’姓氏,入我季連家的族譜。從今天起,你叫季連寒渡,可好?”
對於這個賜姓氏的問題,季連別諾可是深究了很久的。他從聶印那裏了解到邱寒渡是個孤兒,邱姓並不一定是她的真姓。那個孤獨的女子身世成謎,像一條漂泊的浮萍。
既然渡雲公主這個名號已經叫開了,為什麽不可以給她一個真實的身份,一個真正的家?
姓了他季連的姓,便是他季連家的一份子。以後誰還敢輕視她一眼?
當然,他還有更深的含義。他含笑地瞄了一眼氣鼓鼓的皇帝季連修,意味深長。
微服到訪的季連修氣得呲牙:“少主哥哥,你就偏心眼!”他半分也沒有皇帝的威嚴,倒是像一個爭寵的孩子。
聶印何等精明的人,立刻知道這內裏的糾結,趕忙識相地拉著他的惹禍精,跪地謝恩賜姓。他的笑容像春天裏金燦燦的太陽,綻放出明媚又得意的光芒。
皇帝季連修當日被他的惹禍精用槍指著頭,驚鴻一瞥,念念不忘。那時,他也曾向聶印提出過,讓邱寒渡跟他回宮,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聶印拒絕了,隻說邱寒渡有嚴重的傷需得治療。後來聶印繞過季連修,直接向季連少主要了個名銜。邱寒渡成為渡雲公主,是季連少主好說歹說威逼季連修下的旨。再後來,邱寒渡跟聶印雙雙被害墜崖,氣得季連修連夜召見華翼將軍,發兵十萬,威逼靈國嚴懲凶手。
彎來繞去,季連修實在是對邱寒渡一見鍾情,念念不忘。話說他當這個皇帝,除了扛下這副重擔,沒日沒夜治國之外,簡直一點便宜也沒討著。就算喜歡個女子,都不能隨心所欲。
他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之前就跟季連少主講好,如果聶印和邱寒渡並未成親,他就要和聶印進行公平競爭了。
可是,他的少主哥哥真狠呀,一來就賜了“季連”姓氏,堵死了他的後路。邱寒渡搖身一變成了季連寒渡,他季連修再無恥,也不能不顧祖宗的顏麵。
他在毫無準備的情形下,就吃了天大的暗虧,能不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