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的世界隻有一個邱寒渡
入夜,風雪依舊狂嘯,無止無休。
營帳裏,燭光十分明亮。邱寒渡鋪開地圖,望著上麵的標注,腦子裏亂得很。她沒想到如今是這樣的情勢,外憂內患,誰都想要她和聶印的命。她這麽拚了命地為靈國攻城收複失地,到底為哪般?
橙城被戈壁沙漠包圍,與浩山餘脈相接。長途跋涉,酷寒嚴冬,大軍疲憊不堪。
如果不是她有炸藥作為武器,幾乎是全無勝利的可能。
折騰了很久,聶印還沒過來。自從孩子流掉之後,邱寒渡的身體變得虛寒無比,晚上總是睡在聶印的懷裏,才能感覺到一點溫度。
她站起身,掀了帳簾出去。
侍衛幾乎變成了雪人,站得筆直。
邱寒渡有些不忍,卻又無可奈何,歎口氣,命人倒了碗熱茶給侍衛。
聶印迎麵而來,全身也披上了風霜。
邱寒渡皺眉,眼裏卻是溢滿關懷:“深更半夜,你出去了?”
聶印嗬著氣兒,攬了邱寒渡入帳:“和龍飛飛一起去解決了幾路人。”他滿不在乎的神情,就好似在說喝了一頓酒。
邱寒渡這才注意到,聶印的衣衫上,盡是血漬汙跡,不由得失聲驚呼:“你受傷了?”
“小傷。”聶印仍是滿不在乎,隨手解著衣帶,脫下帶血的衣服。他腿上,臂上,頸上,均有刀傷,正如他所說,小傷,並不嚴重。
邱寒渡替他換衣,上了藥,美眸裏流淌著淡淡的憂傷,卻不言不語,隻是靜靜地做著一切。
他看著她,猛力拉她入懷,胸口奔騰著難以言說的愧疚和乏力。冰涼的唇落在她的眼睛上,額頭上,鼻尖上,最後,停留在她一樣冰涼的唇上。
沒有進一步深吻,隻是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兩唇相觸,從心底溢出一聲悠長的歎息:“我錯了麽?為了追尋一個答案,快要搭上我們的命了。到底有何意義?”
邱寒渡將綿軟的身體倚靠在他的懷裏,伸出雙手勾住他的頸項:“怎麽會沒有意義?至少你看清了你的父皇要置你於死地,你的母妃為了奪權,不惜讓你上戰場。還有太子殿下的退隱,也會給皇後重重一擊,斷掉她的後路,比直接殺了她更有趣。這樣豈不是就給你娘親報仇了?”她的眼睛彎起來,如同月牙兒:“此仗打完,我們就再不管靈國的閑事,你也不必有牽掛,不好麽?”
他像個受傷的孩子,沉默著抱她滾倒在簡單的行軍床上。扯了棉被,裹住彼此的身體。
他抱得很緊,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也反手抱著他,不再多話,隻是靜靜依偎在他的懷裏。酷寒很快被灼熱替代,兩顆心都跳得很快。
他狂熱的吻席卷而來,細細吸吮著她的耳珠,無比技巧。他已不再是當時青澀的少年,手足無措。他熟悉她身上每一寸肌膚,每一次輕顫,以及每一個從鼻翼裏輕哼出的音符。
他是她生命裏,最重要的那個人。
他們同生共死,共同孕育過孩子。他們是比血緣更親密的關係,誰也不能代替。
這一夜,他有些放縱,卻極有分寸。
他心疼她剛流掉了孩子,心疼她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行軍打仗。他在無數個夜裏,隻是抱著她,親吻她,給她溫暖,像一個溫柔的丈夫。
他曾經跟她說,這個世界,如果連我都不懂疼愛你,也許就再也沒人真的疼你了。
他的話那麽稚氣,卻是事實。她落到這個世界上,一無所有,隻有他。
而這一夜,他的吻如狂潮湧來,肆意而邪妄,還帶著風雪般的嗚咽。沒有誰比他更絕望,自小被遺棄,顛沛流離地長大。本來他認命了,再無更多奢求。
忽然有一天,他的雙親找到了。每個人都有爹娘,每個人都有兄弟姊妹,他也該有。可是沒想到,爹要殺他,娘要利用他,兄弟間爭權奪利,互相算計,恨不得食之肉喝其血。
他到底是有多悲哀?
本來一切都隻是他的猜測。
他之所以掛帥出征,除了是要報複景後,讓她失去太子這步重要的棋,更重要的是,想證實對父皇的猜測。
如今,一切都證實了。
父皇果然要對他痛下狠手。
他在前方流血拚命,他的親生父親卻在後麵對他捅刀子。作為兒子,他應該感謝父親的無情嗎?至少從此,他可以再無牽掛地離去。
他的母妃,根本不需要他操心。他冰冷的心,早已對她沒有了一丁點溫度。
他受傷了,像個孩子般嗚咽:“寒渡……我隻有你了……我隻有你了……”他從未這般無助過,腦子裏一片空白。
天上人間,他的世界,隻有一個邱寒渡。
隻有這個女人,才是真正屬於他的。風霜雪雨,跳崖落水,從來不曾遲疑。
他生,她便想要活著。
他死,她也活不下去了。
他的淚水落到了她的臉上,那麽灼熱。
她閉著美眸,長睫微顫。在他懷裏,任他肆意索歡。
其實他並沒有真的要了她,而是將一個一個的吻,加深加熱,讓彼此的心,貼得更緊更暖。
他的手細細摩挲著她的手掌,隻覺心頭一酸,千言萬語哽在喉間。她的手上,起了許多小繭,還有很多細小的傷口, 幹裂滲血。
他已盡量用草藥替她敷過,可是這樣惡劣的天氣,根本無法恢複。
他本應給她更好的生活,卻將她帶進了死亡境地。
他忽然在她耳邊輕輕呢喃:“寒渡,我們離開這裏,好不好?”
她一怔,不解,輕輕睜開迷離的美眸看著他好看的俊臉:“是要離開啊,不是正要去橙城麽?”
他清峻的容顏更顯消瘦,目光灼灼:“我不想再讓你受苦了。靈國到底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在前方賣命,他們卻在後方放冷箭。當我聶印是傻子?”
邱寒渡正要說話,耳朵一動,傾刻間,她連人帶被,猛將聶印裹著一起雙雙滾到床下。同一時間,槍已在手,朝不同方向連發三槍。
刺耳的槍聲劃破寂靜的黑夜,血腥的硝煙味兒在冰涼的空氣裏流動。
邱寒渡和聶印從地上站起,帳外綿密的腳步聲向他們湧來。
德奈雪和曲舒烏,以及龍飛飛,來不及通傳,立時便衝入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