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雞飛蛋打
如果有天網監控,凶手將無所遁形,這會子,邱寒渡懷念起她的現代化來了。可現在呢,物證沒有,動機全由秀妃義正言辭地猜測。
理由很簡單,鳳喜忍不住將“平妻”之事告知渡雲公主,而渡雲公主一怒之下,將其推到湖裏,然後揚長而去。後來一細想便害怕了,所以從後門跑出去。至於為什麽之後和太子殿下等人到“奇味”酒樓飲酒,又去而複返,這正是高明之處。她想以此說明,推鳳喜下湖之人,並不是她。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秀妃娘娘不喜歡她,連龍飛飛都警告過,而她一直不知道秀妃娘娘會如何出手。現在對方終於一招封喉,封死她的去路。
鳳喜溺亡,印王爺絕計不可能在此時大婚。照這個邏輯反推測,難不成是秀妃娘娘命人下的毒手?這可是替她含辛茹苦養兒子養了二十年的女人,她真會這麽做?
邱寒渡腦子裏急速運轉,卻不敢將這大逆不道的想法說出來。少年死了一個養娘夠慘了,難道還要在傷痛之餘,去猜測養娘到底是不是親娘給害死的?
她不敢說,也輪不著她說。
此刻,邱寒渡的作案動機明確,物證雖沒有,人證卻有小貓好幾隻。
第一隻,當然是圓順兒。
第二隻,是渡雲公主的婢女采華。盡管她表現出了十萬分不情願供出主子的樣子,但哭泣之間,還是表述得很清楚。采華說話,曆來是有理有據,有前有後,聲音清脆,邏輯清晰。
第三隻,府裏某院的婢女A。
有了A,自然還有BCDEFG。這些人,都曾經親眼見過渡雲公主與老夫人從後花園一路走至湖邊,甚至還有人親眼見到渡雲公主獨自從後門離開印王府。
全都是間接人證,沒有一個人敢說,親眼看見渡雲公主親手推老夫人下湖。滋事體大,慎重,慎重。
動機明確,秀妃娘娘咬死不放。
證據不足,太子殿下拒不鬆口。
雙方僵持不下。
最終,秀妃娘娘敗下陣來。這渡雲公主可不是普通人,她代表著大唯國,若是證據不足就抓了人,恐怕要引起兩國紛爭,大動幹戈。
太子殿下低聲分析給秀妃娘娘聽,後者恨得牙癢癢,也隻得作罷。
從始至終,邱寒渡沒有爭辨過任何一句,隻是定定地安靜地望著少年聶印。
他到底是信她,還是不信她?
從始至終,聶印也沒發表過任何看法,隻是一臉悲傷地望著邱寒渡,舉手投足間的依戀,不言而喻。
悲傷漫延。
邱寒渡知此時不是追問“信與不信”的時候,換上素服,跪在鳳喜靈堂前,以媳婦兒的身份,向老夫人磕頭上香,直把秀妃娘娘氣得臉色鐵青。
當晚,太子殿下很夠意思,也留在印王府守靈。秀妃娘娘幾次三番勸其離開,畢竟太子身份顯貴,而鳳喜本是奴婢。於情於禮,都不合禮法。
太子殿下一意孤行,很得秦朵兒的歡心。這太子殿下維護了她的公子,本就大功一件,如今還肯留下來主持事務,形象又高大了不少。
皇帝楚湛下了聖旨,追封鳳喜為千喜夫人。各皇子皇女,文武百官均表達了悲痛之情,就算人未到,禮也隆重到了。一時間,印王府門庭若市。
印王爺身著孝服,與邱寒渡雙雙安靜地跪在靈堂前,不接人待物,還不吃不喝,就那麽呆呆地守在鳳喜身邊。
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兩天就這麽過去了。
悲傷成河,哀樂聲聲。天也哭了,下起雨來。
聶印還是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無論誰勸都沒用,仿似入了禪定。邱寒渡也一樣,就那麽陪伴少年一起扛著,沒有多餘的一句話,沒有多餘的一個動作。
她的世界,本來就隻有一個他。
直到第三天,少年緩過勁兒來了,喝了第一口水。他接過黑妞手中的水杯,喝了一口,順手就端至邱寒渡唇邊,喂給她喝。
邱寒渡淺抿一口,沒動,也沒說話,繼續跪得端正。
秀妃見狀,柳眉冷對,拂袖而去。
第四天,王爺和王妃吃了第一餐飯。膳食是黑妞準備的,全是素食清湯。
聶印和邱寒渡就那麽跪在靈堂前,沒有起身,將就著吃了下肚。
第五天,少年講的第一句話:“我最後悔的,是答應娘親回宮……”
如果,他能再堅持一下,不順鳳喜的意,也許就不用當這印王爺。不當印王爺,就沒有指婚。沒有這場指婚,鳳喜就不用死得這麽悲慘。
誠如太子殿下所說,到底是誰想攪渾這場大婚呢?
表麵上看起來,秀妃娘娘的確是針對邱寒渡,但她的出發點是好的。天下沒有一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出人頭地,有雄厚的靠山。
渡雲公主身後,是強大的大唯國,這門指婚,她應該是滿意的。隻是邱寒渡身中劇毒,不能育子。這對一個母親來說,無疑是個重大的打擊。她能想出“平妻”的策略,一方麵拉攏了龍將軍作後盾,另一方麵龍嬌嬌還能給聶印生孩子。
此計甚為周全,這是一個母親為孩子鋪得最圓滿最兩全齊美的道路了。
是以秀妃娘娘斷不可能命人殺掉鳳喜,而嫁禍給渡雲公主。因為這完全是自毀前程,雞飛蛋打的行為。試問,以秀妃娘娘的精明,她能幹出如此不劃算的買賣?
這的確是自毀前程,雞飛蛋打的行為。聶印經此打擊,哪還有心情舉行大婚?以靈國風俗,在親人去世後的七七四十九天內必須完婚,否則就得守上三年的孝,方能娶妻辦紅事。
換句話說,渡雲公主的大婚取消,自然更沒了龍嬌嬌的事兒。算去算來,秀妃娘娘都是最最吃虧的那一位。
少年深思動念,想到了這些。
邱寒渡也正是理順了事情的利弊所在,是以沒有將“親娘殺害養娘”的破觀點扔出來添堵。
那鳳喜到底是誰推下湖的呢?總不會是她自己說了“平妻”的事後,心懷內疚跳湖自盡了吧?
太子殿下又來了,一身黑袍,莊嚴肅穆。
聶印呆呆地望著太子殿下,眸色深了又深,探究的意味越來越重。
隻是,當他再次與太子殿下清澈的眸光相撞,仍舊被那種坦然與誠懇所震懾。
仿似誰懷疑太子殿下,誰就應該麵壁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