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少年的尊嚴
兩人沒有回房,而是掠進後花園。說話間,眼極處回廊蜿蜒,曲徑通幽。
邱寒渡頓住腳步,笑起來,不是那種嫩脆的聲音,而是帶著一種微沉的魅惑:“小氣鬼,一人五十兩夠幹個嘛的,傳出去,忒遭人笑話。”
“傳出去更好,就沒那麽多狂蜂浪蝶奔我王府裏來了。”聶印辦了一件早就想辦又沒辦成的大事,笑嘻嘻的,揉她的腦袋:“而且傳出去,人家肯定也隻會說,王妃太小氣,隻準打發五十兩……”
“又扯我身上,扯得著麽?”邱寒渡瞪他,眼珠又圓又亮。
回廊裏,三步五步間,紅燈籠都燃亮了,照得她的臉紅彤彤的。
“我們打個賭,看以後人家說是王爺小氣還是王妃小氣?”英俊少年伸出手指頭,比劃著。
“賭什麽?”她挑眉,眸光中滿是挑釁。
“你輸了,就嫁給我當王妃。我輸了,就娶你當王妃。”少年說得一本正經,渾不覺是耍賴。
邱寒渡睨他一眼:“臉皮真厚。”她穿著淡青色衣裙,顏色淡雅質撲。領子開得略微低了一下,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能讓人看到優美誘人的鎖骨。
聶印的俊臉有些紅,不是因為自己剛才說的賴皮話,而是她身上的誘人風景。
微風一吹,她的體香肆無忌憚地鑽入他的鼻子裏。
他上前一步,隻微一低頭,嘴唇就碰到了她的耳垂。
她驚聲叫了一下,怕癢。
他當然是故意的,本來就知道這裏是她的弱點。他更起勁兒,飛快伸出舌頭,在她的耳廓上舔了一下。
她的心跳,仿佛停頓了幾秒,又叫了一聲,卻酥軟,粘膩,那聲音誘惑得人更加欲罷不能。
她捶打他,紅了臉,低斥:“放開我!”
“我不!”他的大手放在她纖細柔軟的腰上,用力一緊,她的身體就貼到了他高大的身軀上。他的眸色一片瀲灩:“寒渡寒渡……”
她輕輕捶打他:“別招魂!”
“你的人和魂,我都要。”少年沒有喝酒,卻自醉了。那溫暖香甜的氣息,是最迷醉的美酒,迷惑得他暈頭轉向。
少年的眸色,那麽黑白分明。明明精於算計,她卻有種一眼就將他看透的感覺。
他站著,仿佛頂天立地,何其偉岸,何其魁梧,何其雄壯。
她本來屬於女子中極高挑的個子,在他麵前,似乎還是感覺矮了一大截。
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小鳥依人。
紅燈籠暈染出朦朦的光,少年緊緊擁抱著她,倒是並未更進一步,連她耳朵的弱點也放過了。
他隻是單純地抱她,將頭埋進她的頸窩,享受那一時片刻的溫存。
她的心,跳得咚咚的。
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親熱,卻仿似初戀的少女,第一次見到情郎的感覺。
和他在一起,她覺得自己變得年輕了。
怪不得,那麽多人喜歡姐弟戀呢。她細細揣摸“姐弟戀”這個詞,不由得連耳根後都紅了個透。
這就戀了麽?
她忽然問他:“為什麽是我?”
他一愣,薄唇微勾,弧度優美至極:“什麽為什麽是你?”
她知道他裝糊塗,眉心不由得輕擰:“正經點兒。”
“我哪裏又不正經了?”他放開她的腰,牽起她,慢慢向前走,看起來,真的好正經的樣子。
“為什麽是我?”她再問,窮追不舍:“你連我是哪裏來的都不知道,為什麽非要對我好?”戀愛中的女人,開始打破沙鍋問到底了。
又抑或,是吸取了前世的經驗教訓。
對於安遠喬,她從不曾主動問過,他喜歡她什麽?他是否知道她的家鄉?他是否對她的身世感興趣?
當然,就算他問她的家鄉在哪,她的身世如何,她也不可能答得上來。
但是,總要問問的吧?
就連普通人見家長,不也要問問,哪兒的人,家裏還有哪些人?什麽工作?工資多少?上可有老要養,下可有小要養?就算不查祖宗十八代,祖宗三代總要問問的吧?
可是少年憑空撿了個人,再安個莫名其妙的身份,他就心安理得要娶她當王妃了?
他停下來看她,特別奇怪:“你早說過,你的家鄉是現代化,我都知道啊,為什麽要問?”
“……”邱寒渡一腦門黑線。
聶印敲了一下她的頭,作出一副無奈的樣子:“好吧,我再問一次,你是哪裏來的?”
“中國……青島……”她回答得底氣不足,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是哪裏人。隻是那孤兒院在青島,便默認為家鄉在那兒而已。
少年酸酸地再問:“咖啡是什麽?雪什麽是什麽?你們那兒的男人,真的能在天上飛,在水裏遊,在地上跑?我也能在水裏遊,在地上跑,沒什麽了不得……我又不是鳥,幹嘛要在天上飛?”
看來那段話,是真正傷害了少年的尊嚴,時時最想問的,就是那段話裏的內容。
邱寒渡又笑了,覺得跟少年在一起,特別有趣:“不是不是,你理解錯了。”
“哼!想起你們那兒男人的好來了?連我的理解能力也開始懷疑了?”少年更加不爽。
邱寒渡一跺腳,毛了:“喂,你故意找茬吵架是不是?”
“是你要回憶,自己回憶不算,還要扯著我跟你回憶。你想讓我稱讚你們那兒的男人比我好,想都別想!”聶印狠狠擰眉,狼氣森森。
“幼稚!”邱寒渡甩開他的手:“簡直不可理喻。”
聶印冷笑一聲:“現在就嫌我幼稚了,是是是,我隻會在水裏遊,隻會在陸地跑,不會在天上飛!那你找你的現代化去!”
越想那個安遠喬越氣,越想她的現代化,越恐慌。他不是想說那些話的,卻忍不住在她罵他“幼稚”後,衝口而出了。
邱寒渡心裏有些痛,默不作聲,轉過身去,與他背道而弛。
少年慌了,怎麽了這是?剛才不還好好的抱著親著,才一會兒功夫,怎麽就吵上架了?
他沉了沉嗓音:“站住!”霸氣而狂妄。
隻可惜,有人不吃這一套。
邱寒渡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背影在夜色中,特別孤單。
眼看著背影在回廊中,就要轉彎不見了,少年真的慌了,忍不住喊:“寒渡,別走!”
一陣風似的,追至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