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比妖精更妖精
北靈山。
這是最後一次給太子殿下采藥了。聶印特地帶邱寒渡提早上山,想要跟她一起看日落,順便在山上露宿一晚,帶她領略夜晚的山林風光。
侍衛和往常一樣,在山下等候。
兩人迎著山風,走在蜿蜒林間小道。山間很涼爽,不時有滴答滴答的水聲。有時轉過彎,就會看到潺潺的小溪,從山上順流而下。
水流清澈,河裏的鵝卵石清晰可見。
“聶醫生,歇會兒。”邱寒渡難得提一次要求。
聶印頷首應允。墨衫質地輕薄透氣,風一吹,衣角便輕盈舞動。少年總是束個木冠,簡潔又幹淨。烏發青絲,隨風飄飛。他見邱寒渡就那麽在河邊坐了下來,便背靠著她,席地而坐。
邱寒渡也是一身墨衫男裝打扮,真絲薄綢,束著白玉腰帶。不用說,這是聶印的衣飾無疑。她個子本就很高,身形修長,容顏清冷,頭發似馬尾高高紮起來。這一身男子扮相,倒是別具一格。
她將衣擺打了個結,脫下皮靴和襪子,就那麽光裸著雙腿跳入河中,四下濺起水花。
陽光透過密林,星星點點,灑在邱寒渡的身上。她仰起臉,閉上眼睛,靜聽山林的風,沙沙的響聲。
聶印一側身,便看見惹禍精玉白的雙腿,晶瑩剔透在水中閃著光。下意識地四下望望,確定沒人,才抑製住怦怦的心跳,笑道:“惹禍精,趕緊上來,水太涼,寒氣入侵體內,會生病的。”
他不如一般男子,見女人光裸著腳就大驚小怪。隻是如一個職稱的醫生,叮囑她會生病。
可是眸色卻變化莫測……
那是個太要命的妖精啊,山林的樹妖還是溪邊的花妖?紅潤的臉,像暈染了一層胭脂,金色的光淺淺地照在她的臉上,不用說話,也不用動,便散發出一種致命的誘惑。
光潔粉白的玉足,踩在鵝卵石上。圓潤的腳趾,在水裏俏皮地晃動。水,那麽清澈,清澈得連她腳背上若隱若現的筋脈都看得無比清楚。
那是一種真正的銷魂,比紅采兒穿著肚兜攪上身來更銷魂。不,無法比擬,完全無法比擬。
比妖精更妖精。
水很淺,隻到邱寒渡的膝蓋。她就那麽在水裏走來走去,腦袋裏天馬行空,感受著此時的無盡清涼。
現代人哪怕穿吊帶裝,不在空調室裏,一樣熱得要命。而古代的夏天,真的很涼爽。就算不在山裏,溫度也並不高。長衫長袍穿著,照樣過日子。
“聶醫生,你撿到我的那個森林叫什麽?”邱寒渡忽然問得認真。平時常聽他念叨,她是他撿回來的小生物。此刻,便也用了個“撿”字。
她站在水中央,目光掃過少年聶印。青山綠水,墨衫如風,再沒有比此景更好看的山水畫了。他的模樣,如此俊朗,眼眸黑白分明,像極了一個無害的少年。
“大唯國的折刺山。”聶印的眼睛裏蕩漾著淺淺的笑意,並不愉快的往事,現在說來,竟然特別愉快:“怎麽?懷念起你第一次幹的壞事?”
“我那是正常反應。”邱寒渡沒話找話:“誰看見條大蟒蛇不害怕?當然,除了聶醫生你,我十分懷疑,你,根本不是人。”
她想用說話來分散煩燥的情緒,卻是越說越煩燥,索性住了嘴,閉上眼睛壓下紛亂的思緒。像是某種動物的本能,地震來了,會煩燥。她此時就有些莫名心慌氣燥,就那麽在水裏晃個不停。
驀地“啊”一聲,踩到一個尖硬的石子。清澈的水裏立時散出一絲血的殷紅,很淡很淡……
聶醫生瞪一眼邱寒渡:“過來,我看看你的腳。”這個不讓人省心的惹禍精哪,沒有他,該怎麽活?
邱寒渡站在水中央,婷婷玉立,一動不動,任由鮮血絲絲漫湧:“小事兒,不打緊。”仍是蹙著眉頭,天生被人迫害習慣的心思,異常燥動不安。
聶印也將衫擺打了結,脫了鞋子下水,直直朝她走了過去。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拉她上岸:“一點也不聽話,你根本不如羞羞乖。”
羞羞真的是折刺山裏的一頭大狗熊,並非聶印隨口胡謅。那狗熊曾經一見聶印,便收斂了野性,還做出很可愛的動作。用爪子遮臉,好似很羞怯的樣了,是以聶印就給人家起了個“羞羞”的名字。
後來每次聶印進山,韋大小姐便取笑他,說他什麽小動物都撿回來,怎麽不撿個姑娘回來?果然,他不負眾望,就真的撿了個惹禍精回來。於是韋大小姐哈哈大笑,非說邱寒渡是大狗熊羞羞脫了皮變的。
若是往常,就算邱寒渡的性子再是冷淡,也非得回應兩句。可今天真真是反常,就那麽任憑聶印拉著她上了岸,再任由聶印替她腳上的傷口上藥。
“怎麽魂不守……”聶印話還沒說完,就被邱寒渡冷冽的手勢阻止。
她猛地扭頭四處望了望,目光凝重。半響,才轉過頭來:“聶醫生,你覺不覺得有種很奇怪的聲音?”
“是風的聲音。”聶印不以為然:“你整天疑神疑鬼,還老說我是安什麽鬼東西的手下……”
“不開玩笑。”邱寒渡秀眉緊擰,神思微凝,那是一種自小培養出來的對危險的警惕:“不看落日了,我們趕緊去采了藥就打道回府。”
她說動就動,完全不在意腳上被尖石劃破的口子,穿上鞋襪,和聶印匆匆上山。
沿途風景,無心欣賞,早已不是剛才的心情。
聶印被她影響得有些頹喪:“惹禍精,你是不是生病了?”
邱寒渡不答他的話,隻淡淡道:“如果有危險了,我們各顧各,誰也別當誰的包袱。”說完,轉身大步向前走去。
“……”聶印望著她,無語。這惹禍精真是涼薄無情得可以啊。
長腿一邁,英俊少年笑嘻嘻地拉她的胳膊:“惹禍精,你是我的王妃呢!”
邱寒渡懶得理他,甩開他的手,繼續神色漠然地行走。
無賴少年仍舊笑嘻嘻地拉她的胳膊:“寒渡,你永遠都要記得,我是你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