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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才不是寂寞

  一雙冷漠的眼睛,一種冰寒的氣質,仿佛世上所有的人都是她的敵人。在她眼裏,似乎隻有天上的月亮和正穿堂而過的風是真的,其餘一切都虛情假意,尤其是人,和人心。


  聶印看到的女子,就是這樣一個人。這和他之前喜歡的韋大小姐,何止差的是萬水千山。可是鬼使神差,他明知這女人碰不得,卻偏偏控製不住要接近她,想方設法留住她。


  甚至,因為毒素不能根除,她必須呆在他的身邊,這也莫名讓他開心。他並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但從那個如火如荼的吻開始,他好似中了毒,一次又一次吻她,一次又一次體會其中的快樂。


  從青澀到熟練,他習慣她的味道,敏感她的反應。她哪怕顫動一次長睫,他也知道那是在抗拒還是在回應。深深沉醉,卻不問緣由。


  之如此刻,銷魂蝕骨。


  他再次在這個遊戲裏縱情歡暢,隻是一個吻,沒有其他。甚至,他的手都規矩得像個好孩子,隻是唇舌熟練地追逐著她的香甜。


  樂此不疲。他喜歡她說話,因為她的每一句話都是帶著火星子,閃耀著挑釁的光芒。這成了他處罰她的借口,理直氣壯地吻她吻她吻她。


  他像個頑皮的孩子,在那個暗夜嚐到了甜頭,從此便不可自拔。


  最初,他的牙齒會碰到她的牙齒,可是多實踐幾次,他就做得很好了。攻城掠地,安營紮寨,他的舌頭靈巧地一次次引得她失魂落魄,引得她低低呻*吟,引得她像一個柔軟又多情的妖精,微閉著星眸,與他癡纏,那樣子看起來美麗得令人心悸。


  那一刻,聶印的心是狂妄又自豪的。他確信,當她褪去冰寒的外衣,這樣溫存火熱的時刻,她的心裏一定想不起那個叫安遠喬的男人。


  這一次是因為哪句話被吻得天昏地暗,邱寒渡真的記不起來了。一切都是她挑起來的,如果不是她那夜去惹他,整整一年中,他從來沒對她動過心思。


  所以她無法怪責誰,隻要有了第一次,後來第二次第三次,便是理所當然。尤其對上他那雙幹淨又明亮的眼睛,她無法拒絕。


  她的確無法拒絕,卻悲涼。


  她在這個吻漸漸變得緩慢溫存的時刻,輕輕歎了一口氣,很輕很輕,輕得差點讓人聽不見。


  可是聶印聽見了,因為他離她太近,近得眼睫都差點刷在她的臉上:“怎麽了?”


  她慢慢恢複了一慣的漠然:“你親吻的不是我,是寂寞。”她的語調那麽孤獨寂寥,一如天地間的一抹遊魂。


  “……”聶印生氣了。少年總是容易生氣的,尤其是對著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大的女子,他無法掌控她的情緒,無法掌控她的悲喜。他怕她說,她對小朋友沒有興趣。


  可她最愛說的,就是她對小朋友沒有興趣。


  她說她要當姐姐。


  他不需要姐姐,他亂七八糟的姐姐太多了。個個都能跟他講道理,擺事實,苦口婆心要給他張羅媳婦兒。他在這些姐姐麵前,永遠長不大,永遠被讚為“好孩子”,哪怕他長得那麽高,高到需要低下頭才能正常跟這些姐姐們說話。


  寒渡!寒渡!他在心裏低低地叫著她的名字,這永遠不可能是叫姐姐的感覺。他在她麵前,明明就是個堂堂正正的男人,怎麽忽然就從男人變成了小娃娃?


  聶印鬱悶得想打人,一個翻身跳下床,冷冷扔下一句話:“寂寞的是你。”一角墨綠的衫子消失在夕陽下,背影那麽挺拔偉岸。


  邱寒渡坐起身,搬了個椅子坐在窗前,看夕陽西下。對於他的離去,她並不驚訝。這已不是第一次了,每當他們鬧掰,他都會扔下一句話,然後跑掉。


  年少真是好,不是麽?想怎樣就怎樣。而她已經老了,最起碼,心已經老得蹦不動了。也許隻有每次在他火熱的親吻裏,她才忽然找到某種活著的證據,否則,她本已是個死去多時的人。


  最起碼,她死過一次了。如今,她總算搞清楚狀況,隻是,她並沒感覺自己還活著。


  “惹禍精,吃飯了!”聶印去而複返。


  “我不餓。”邱寒渡仍舊呆呆望著窗外,看夕陽漸漸被黑暗包裹。每一個空間,都有光明,也有黑暗。她忽然想起,安遠喬說,等以後有機會,帶她看日出日落……竟然,她以前從來沒有機會好好看過日出日落。


  她忽然抬起頭,怔怔的:“聶醫生,明天早上有空嗎?我們去看日出好不好?”


  這樣子的惹禍精,又迷茫又乖巧,像個可愛的少女。一點兒都不討厭,一點都不討打。


  聶印立時就笑了,聲音帶著寵溺:“好,明天我們要去北靈山給太子采藥,早點起床出發,就可以看到日出了。”


  “嗯。”邱寒渡輕輕點頭,仍舊盯著最後那一點夕陽落進黑夜的包圍圈。


  “不過先吃飯。”聶印不避嫌地拉她,像哄個小娃娃:“吃了飯才有力氣看日出。”瞧,誰才是小娃娃?誰才有資格做年紀比較大的那一個?

  聶醫生很得意,劍眉微微挑著,一雙妖孽的桃花眼頻頻放電。


  邱寒渡甩開他的手:“不要拉拉扯扯,你希望人家以為聶神醫是斷袖?”


  大使住的庭院裏,婢女侍衛來來往往,看到兩個男人拉拉扯扯,早就有此傳聞。


  “你可以考慮穿回女裝,我不介意。”聶印鼓勵著,眼裏閃爍著期待。


  “我介意。”邱寒渡整了整衫子,大步走出房間,大大方方接受婢女們投來的傾慕眼神。


  聶印望著那抹與黑夜同色的身影出神。寒渡!寒渡!他忽然愛上了她的名字,總是在心裏低低叫她。一叫她的名字,他的心會變得柔軟,像是楊柳的枝條輕輕拂過麵頰。


  竟然升起一種自私的想法,永遠不想解了她的毒,這樣,她就可以永遠留在他的身邊,可以永遠叫她的名字。


  聶印唇角泛起一抹笑意,那笑容在夜色中閃著灼人的光輝。他明明吻的就是她,哪裏是寂寞?哼,才不是寂寞!他一點都不寂寞。吻的就是她,邱寒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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