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來,端木宏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大快人心的模樣。
其一是因為端木溪那本典籍的另一半已經到了他的手裏,假以時日,放眼整個上禹,他的醫術將到達無人企及的地步。
再者,昨天闕都城傳來了消息,城隍醫到天黑都未曾現身,可見凶多吉少。
後者對端木宏來講,固然是更為可喜的,看來端木殷說得不假,端木風玥雖然未死可也成了廢人一個,當年若不是大運堂和玉麵十三娘有意保他,那孽種早已曝屍荒野。
可即便端木風玥沒死,以他那副病秧子的身體也再做不得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掛個牌子義診,已是他能與端木家對抗的極限,所以端木殷認為,端木家一幹人等的死因與他沒有半分聯係。
可是據端木殷所說,他從端木風玥口中得知其對端木本家怨恨深重,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便對端木風玥下了殺手,可他自己也因為一時大意,被其後趕來的一名年輕人打傷了肺腑。
端木宏看得出,端木殷有意向自己示好,他雖不知道他帶回來的那半本典籍是何人所寫,可從內容中也看得出絕非凡品,卻乖乖的交給了自己,可見端木殷以為,磊兒不在了,他成了與自己血緣最近的後輩,端木家會因此網開一麵,讓他可以重新回到繼承人的行列中。
端木宏輕哼一聲:“癡人說夢!旁係子弟眾多,即便與我端木宏沒有任何血緣,隻要我願意,家主之位便絕不會輪不到你來坐!”
端木宏可不會隻因為端木殷帶回來半本書便將過往的恩怨一筆勾銷!
當年端木磊在端木殷手中吃的虧,可要比輸給端木風玥的次數,要多得多!
春雨貴如油,十月霖鈴響更愁。
自端木殷回到端木家已半月有餘,端木宏隻在他醒來的第二日來見過他,還是因為他說,有要事相告。
腦中不禁想起端木風玥在那沉悶的地牢裏說過的話:你若是不信我所說的,大可回去一試,若你將這半本書交給端木宏之後,他依舊對你不聞不問,或者不冷不熱,那…饒是你再費多少心思,他也不會將你放在眼裏。”
端木殷側目,猶豫的看著端木風玥手中的半本殘破的書籍,麵上的書頁有些陳舊,顯然封皮已被撕去了很久。
這樣的東西竟是端木宏夢寐以求的?端木殷明顯不信。
“這是什麽?”
端木風玥淡淡一笑,將手收了回去,動作輕柔的將書頁的折角攤平,眼睛裏全是眷戀:“這是端木宏的血債,也是他的死劫。”
“果真被端木風玥料準了,那老狐狸隻是想坐收漁翁之利!”
這半月來,他對失蹤期間發生的事情避而不談,等得就是這一天。
“既然你不仁,就莫怪我不義了!本想化幹戈為玉帛,是你端木宏不識好歹,欺人太甚!”
端木殷沉吟片刻,吹了一記口哨兒,自窗外飛進一隻白鴿,落到他床沿上。他默默地看了那鴿子半晌,從懷裏摸出一張小的字條,塞進了鴿子腿上的竹筒裏。
“我也不想,是你們逼我的!”
端木殷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仿佛這樣說著,他便能真的安下心來,可背叛家族的恐懼,哪是他三言兩語便可安撫下來的。
額間有汗滴落下,端木殷慌亂的擦掉,可不多時,新的濕意再度令他煩躁起來。
端木風玥叫他老實的待在三房哪裏的都不要去,可端木殷自知,作者這等背叛家族的事,他怎麽能繼續待得下去。
將心一橫,端木殷翻身下床,他要派人去本家盯著,看看端木風玥到底要如何對付端木宏。
從來,自人間登頂雲端要經過百年,可天上人間卻隻需彈指。
前兩日端木宏還沉浸在一石二鳥的喜悅中,不過睜眼閉眼兩個來回,他便得知麻煩來了!
陳嘯策馬而至,抬首望了望端木家門前,“端木草廬”四個大字,叫了聲魏遠。
隻見身後的魏遠,聞聲自馬上躍起,一腳蹬在了那門之匾上,隻一下,牌匾一分為二,掉在地上發出響亮的沉木撞擊聲。
大門被陡然開啟,自門內衝出數十名護院,紛紛手持兵器麵露凶光。
魏遠嘿了一聲,從院牆上跳了下來,落到陳嘯馬前,囂張地喊話道:“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此乃西南征疆大將軍,陳二爺!還不叫端木宏那老賊出來謝罪!”
護院聞言皆麵麵相覷卻沒人敢妄動半步。
魏遠見狀啐道:“呸,沒眼色的東西!”
話落再不與他們廢話,回頭看了一眼陳嘯見其沒有阻攔自己的意思,喜上眉梢,順勢活動了下脖子,便掀袍子,朝最近的一人踹了去。
護院並非不忌憚魏遠自報的身份,可家主有令,沒有他的允許絕不能放這兩個人進去,是以,這些隻好硬著頭皮繼續擋在魏遠的身前。
魏遠說動便動,絲毫未給這些人反應的機會,待他一腳踹翻了一個離他最近的壯漢,護院們才後知後覺,紛紛握緊手中兵器,對魏遠而群起攻之。
魏遠在西南軍中身為禦敵先鋒,這種群攻對他而言不過是小打小鬧。
他小痞子似的輕哼一道,縱身踩住首當其衝之人的手臂,身體借力騰空反轉而下。
與此同時,隻見他雙手分別解下後腰上別著的兩支用布條包裹的短兵,雙手分別握住兵器的一端,再次踩中一人的頭部起跳,揮臂轉動短兵,包裹的布條順風而落,露出兩隻銀白色短槍。
魏遠調轉槍頭,直直朝那些人聚攏的中心刺去,人群退散,魏遠穩穩地落於中央,含笑看著眾人。
隻見他雙手分別握住槍尾,出其不意的將兩隻端口橫向交接,拚成了一支雙頭銀槍,耍了一個花招式,將長槍背於身後,挑釁的朝眾人勾了勾手。
護院本是驚詫魏遠武器的變化,可見到那等輕蔑的手式,戰意被輕鬆激起,再次蜂擁而上!
魏遠見勢,心道一句求之不得,右手轉了個槍花,將長槍向又挑去,待刺中一人之後,身體猛地從銀槍的另一端退開,避開一把豎劈而來的長刀,手腕使力,將槍頭從那人身體中拔出,反向刺進前來偷襲之人的右膀上,那人吃痛,棄刀保命,自行從槍頭中脫離開來,躲到了人後。
魏遠腦袋一低,將長槍於頸間繞了一圈,定住槍頭,又直直朝一人要害刺去,毫不手軟!
他心中對端木家的人怨念深重,若不是庸醫誤事,他們豈會平白失了兩處要鎮,枉死了上百名將士!還害得二爺帶傷上陣,險些命斷馬蹄之下!
魏遠越想越氣,越氣出手越是狠厲,在這種怨念的驅使之下,不過幾個來回,盡數護院都已倒地不起,生死為卜,還能活動的也都喪失了戰力,皆一臉畏懼的看著魏遠向後挪動,仿佛將他視作了前來索命的修羅。
魏遠將這些人的表現看在眼裏,卻裝作視而不見,他將長槍於地上用力一戳,大聲喝道:“端木宏若是再不出來,小爺便將這端木草堂一把火燒個幹淨!以告慰我西南枉死將士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