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不等端木殷話說完,已有幾名三房的子弟麵露慍色。
不料,這次端木宏並未姑息,反而離座憤起,怒斥道:“放肆!”
端木宏眉頭緊鎖地瞪著端木殷:“殷兒,伯父本是擔心你年紀尚輕,又生來心高氣傲,隻身前去闕都怕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不想你竟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這就是你學到的禮數嗎?”
端木殷側目,臉上不見有絲毫悔過的樣子,反而掛著一絲輕笑:“侄兒不過與家主開個玩笑,家主不必如此,既是家主認為侄兒不濟,那侄兒不去就是,您何必給侄兒扣上一個大逆不道的罪責呢?再說禮數,侄兒素來沒有家教,這不是當年伯父您曾說過的話嗎?”
端木宏聞言一掌拍在了案幾上,喝道:“好!你百般糾纏,無非就是想要親自去闕都探那城隍醫的底細,既然如此,老夫便如你所願!”
端木宏眼色正利,危險的盯著端木殷,口中卻是溫聲細語的道:“不過殷兒,你今日如此猖狂,目無尊長,還妄圖挑撥親緣,伯父若是不予以追究,就將此事了結,傳出去,豈不是要叫旁人看盡我們端木家的笑話!”
他頓了片刻繼續道:“不如今日老夫便將話放在這裏,若你此行無法徹查城隍醫之事,就不要再回端木草廬!老夫隻當沒你這個侄兒!”
端木殷不屑的輕哼一聲,站起身來斜睨端木宏一眼,繼而提劍便走。
邊走邊道:“謝過伯父,侄兒定不負您此番委以重任。哈哈哈哈……”
伴隨著端木殷的一陣長笑,端木草廬的夜會,也落下了帷幕。
待清晨第一束日光透過雲層,一匹快馬大張旗鼓地駛入闕都全開的城門內。
街上為數不多的小販紛紛退避兩旁,以防被馬蹄誤傷。
馬蹄聲漸遠,其經過的陰影小道上,一抹紅色身影悄悄的出現在路口,望著遠去的一馬一人,幽幽的勾唇莞爾。
“果然是他。”
海棠若有所思的盯著端木殷消失的方向,垂眸,眼神向對麵的牆後瞥了一眼,繼而不動聲色的轉身按原路折了回去。
等海棠離去約有片刻,方才她所注意的那麵牆後,悄悄的露出一張蒙著黑巾的臉,不過,很快又縮了回去。
蒙麵人對身後抱臂靠牆而立的人道:“走了。”
那人隨意的嗯了一聲,扯下同樣蒙在臉上的黑巾,露出一張小巧的鵝蛋臉,竟是變裝後的素裹。
素裹沉寂片刻,懶洋洋地道:“她注意到我們了。”
前人身形明顯怔住,隨後皺眉道:“可要告訴尊主?”
素裹冷哼一聲:“尊主怕是早就料到,我們瞞不過海棠姑娘。”
前人不再說話,私自非議主上的後果,是他一個小小殺手,斷然承擔不起的。
素裹垂眸,昨日弄堂前去東宮的意圖已經非常明確,擺明是在用太子威脅尊主。
雖然他們除垢的本意同樣是不願再與斷木草堂這等虛偽的家族合作,可是無端被人拿住七寸的感覺更是不爽到了極點!
所以,向來不關心其他瑣事的霍尊下令,除垢內部隨時注意弄堂與端木家的動向,必要時再決定究竟插手哪一邊對太子比較有利。
霍尊在下這道命令時,用的是隨時注意而非暗中注意,恐怕他已然清楚的很,憑他們,根本躲不過海棠的眼睛。
不過憑海棠剛才的反應來看,她並沒有要找他們麻煩的意思,這多少也算是除垢與大運堂之間多年的默契。
“海棠姑娘是個足夠聰明的女子,你若隻是暗中觀察,她不會為難你的。”
“是。”
素裹微微點點頭,後背離開牆體的支撐:“我先回去了。”話落人已翻過牆麵,消失不見。
對端木殷來說,凡事速戰速決是為上策,一拖再拖隻會夜長夢多。
況且,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急切到就連坐著等待都覺得煎熬。
所以他連夜便從端木家動身,在其他手下動身之前,先行一步來到闕都,為的不是別的,是想親自驗證,那所謂的城隍醫到底是不是端木風玥本人。
可端木殷到底是江湖經驗不足,又素來心高氣傲,出身醫神世家的身份叫他從不曾在意過任何一名江湖遊醫,是故他本人對城隍醫這個人並不熟悉,隻有略有耳聞。
以至於,當他風塵仆仆的到了闕都才知道,城隍醫——風弄公子,隻有每月的十五才會例行在城隍廟義診。
這個月的十五也就是昨日,義診已經結束了,城隍醫隻開了一個時辰的門,便被陳國公府的二爺陳嘯的傷勢所擾,閉門送客一整日知道日落時分,城隍廟的大門才再次開啟。
可出來的卻隻有陳二爺主仆,城隍醫與他的小藥童又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不知所蹤。
端木殷聽到這些傳聞時,恨得將牙齒咬的吱吱作響。
他奔波了整整一日,得到的,除了這些便是一堆誇獎城隍醫醫術高明,心腸善良的廢話。
而有意義的卻隻有一些隻言片語,就連城隍醫的長相,眾人都描繪的模棱兩可。
“什麽清秀俊逸,膚若凝脂!那城隍醫是個女人不成!”
端木殷坐在酒樓裏,憤憤地將酒杯戳到桌上,未飲完的酒水濺灑,泵到了他的手上,衣襟上,還有些濺落到了身邊那桌人的飯菜中。
“嘖。”
魏遠不悅的擰頭想要見識一下,做出此等粗鄙動作之人,到底是什麽模樣。
入目的卻是一名衣衫華貴,金冠入發的青年,隻可惜,本是好好的模樣,眉間卻布滿了陰沉的瘧氣。
魏遠很快做出了決定:此人殺氣太重,還是莫要招惹,以免再生事端。若是被父親知道,他回了闕都卻不進家門,定是要將他揪回去打上幾板子解氣!
有了定奪,魏遠便不再計較那幾滴濺落的酒水,動手將那幾盤菜挪了位置,又將自己麵前兩盤沒有被波及的佳肴移動至陳嘯麵前,討好的道:“二爺,你嚐嚐這個,這可是他們這裏招牌,想當年我未出征時,時不時便差人來買回去解饞。”
陳嘯不理他,卻是直接動筷夾了菜進嘴裏。魏遠嘿嘿一笑,自己也開始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陳嘯雖不在意方才的小插曲,可卻注意到端木殷無意中說出的氣話裏,包含了城隍醫三個字,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魏遠抬頭,恰好見到陳嘯的視線從端木殷身上收回,也順著陳嘯的方向朝端木殷睨去了一眼。
隨後不屑的對陳嘯道:“二爺莫要與那般紈絝一般見識,闕都城裏像這樣的世家公子多了,大都是靠著祖上積德庇護,本身是沒多少本事的。”
原本常年習武的本能,在陳嘯看向自己時,端木殷就已經有所察覺,可對方也隻是看似隨意的掃了自己一眼,是以端木殷也不想小題大做的借題發揮。
可偏偏魏遠又好死不死的看了他一次,還是用那種輕視的目光,末了竟還說他是靠祖上庇護,不學無術的紈絝!
這讓本就心情極差的端木殷脾氣更加敗壞,揮袖便將手中的空酒杯朝魏遠的後腦擲去,還帶了七分的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