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寧有些咬牙切齒:“瘋婆子,這可是老子家裏最值錢的那套杯子!”
“關我屁事!”
“關你…哎,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杜寧如潑婦一般雙手叉腰,打眼間瞥見弄堂一副看好戲的摸樣,不懷好意地道:“我看弄堂上輩子是跟你有仇吧,肯讓你如今這麽如影隨形的跟著他!”
“我跟著誰礙你什麽事了,你又不是我娘!再說,你還好意思拿我找樂子?你自己還不是整天黏在太子妃後邊拽著人家裙角裝孫子!少給我耀武揚威,咱們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話誰!”
“誰跟你半斤八兩!”杜寧趾高氣昂的道:“蓉兒是小爺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轎請進來九天玄女,您呢?”
“呦嗬,合著您擱這兒操心起我終身大事兒來了啊?甭說別的,這事不勞您費心,我就是嫁給誰也不能從你這兒上花轎!”
聞言,弄堂的身體驀地僵了一下,很快又若無其事的垂下眼睛,默不作聲。
杜寧擼起袖子,一腳蹬在椅子上,麵上是一副蠢蠢欲動的挑釁模樣:“嘿!你若嫁給旁人我還真管不著!可要是嫁給弄堂還真沒準兒得讓小爺勞神!”杜寧得意洋洋地看著海棠:“自古新人不碰頭,你若想安安心心出嫁,還就得從爺這兒上花轎,否則就是進了大運堂的門兒,也不能跨火盆兒!”
海棠語塞,乍扭頭環顧四周,見屋內的幾雙眼睛均刷刷地落在她與弄堂身上。
再觀弄堂臉上赫然蒙了一層薄粉,像極了嬌羞的小娘子,倒是她一個姑娘家,扯著脖子跟別人爭論自己的終身大事,實在是有些粗礦的過了頭。
“我……”
海棠望著弄堂,慌張的想解釋什麽,可支支吾吾半天就是說不出自己哪裏做的不好。
難不成說自己錯在不該恨嫁?
海棠撇撇嘴,有些委屈,她不認為自己是真的做錯了什麽,她已經十九歲了,可弄堂似乎一點都沒有要娶她的意思。
其實她倒是不擔心弄堂會不要她,這些年,弄堂待她極好,這一點毋庸置疑。
況且,那種好是從一言一行中體現出來的寵溺,做不得假。
她都知道,弄堂心裏裝著得,滿滿的,都是對她的在乎,可她卻總覺得他們兩個在一起發生的這一切都太過虛幻,叫她抓不住,也握不牢,好像自己和弄堂之間,始終隔著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伸著手瑟瑟發抖地站在鴻溝的一端等著弄堂同樣能伸出手臂與她十指相扣,可另一端的弄堂隻是筆直地站在那裏凝望著她,含情脈脈,卻不肯抬起那雙溫暖的臂彎迎接她。
“我……”
“回去吧。”
海棠神情一滯,失落的神情將閃而逝,她輕輕地點點頭,慢慢地挪動腳步。
忽而又想到了什麽,僵硬地轉頭對蕭蓉夫婦擺擺手,笑道:“我們先走了。”
海棠說完又專門對杜寧舉了舉拳頭:“下次絕不饒你!”
杜寧倒是難得沒有懟回去,隻是略帶輕蔑的回應:“奉陪到底!”
海棠扯了扯嘴角,昂首挺胸,風風火火地便踱出門去。
弄堂亦步亦趨,經過杜寧麵前時,隻聽杜寧喚住他,用幾近歎息的口吻說道:“弄堂,海棠她,不小了……”
弄堂的神情有幾分鬆動,卻隻是微微頷首,之後一言不發的離去。
蕭蓉行至杜寧身邊,拍拍他的背:“不要擔心,弄堂不會辜負海棠的。”
杜寧嗯了一聲:“他不是不知海棠在想什麽,可就是不肯邁出那一步。”
“弄堂,也有他的苦衷。”
環住愛妻的嬌軀,杜寧輕哼一聲:“這兩個人身上啊,都是一個秘密套著一個秘密的,他們以後的路啊,還長著呢。”
蕭蓉挑眉嗔瞪了他一眼:“有時間擔心別人,殿下不妨擔心擔心自己。”
“我怎麽了?”杜寧詫異。
蕭蓉朝後揮了揮手,素裹和蘇黎皆躬身,退了下去,杜寧不解,脫口問道:“出了什麽大事嗎?
“大事沒有,不過接下來發生的小事兒,很可能有損殿下的威儀,為了不丟您的臉,叫他們回避一下也好。”
杜寧不禁冷汗涔涔,訕笑道:“蓉兒,有話好好說,別動不動就…”
“嗯?”
蕭蓉睨去一個眼神,杜寧撲通一聲便跪了下去,可憐巴巴的望著蕭蓉擠眼淚。
若說這三年弄堂變得越發深沉,那杜寧便是愈加懼內,隻要蕭蓉一個眼神,杜寧分分鍾由堂堂七尺尺男兒變作搖尾乞憐的哈巴狗。
蕭蓉轉過身不看他,忍住滿臉的笑意問道:“殿下這是做什麽?”
“蓉兒,我錯了!”
“何錯之有?”
“不知道…”
“嗯?”
怕蕭蓉誤解,杜寧更為緊張,忙解釋道:“就是因為不知道錯在哪兒了,為夫才更加有錯!”
似是很滿意杜寧的回答,蕭蓉轉過身,將杜寧扶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殿下莫要再這樣。”
“大丈夫能屈能伸!為夫叫蓉兒不開心了,該跪!”
蕭蓉搖搖頭:“我不是不開心,是殿下今日的行動的確太過魯莽。”
蕭蓉歎了口氣:“你不與我商量便去了怡紅院,明知翡翠如同跟三殿下糾纏不清,不可再用,還要以身犯險,你可知,一旦三殿下知道怡紅院是東宮在經營,那我們以前的辛苦便白費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們好不容易才靠怡紅院掌握了老三的一些動向,我怎甘心就這麽斷了!”
蕭蓉蹙眉:“殿下,你難道忘了,三殿下之所以會選擇怡紅院秘密行事,就是因為它看起來幹淨,背後沒有勢力,你今日貿然前去,你敢說不會引起三殿下的猜忌嗎?”
杜寧沉默,他不敢說,老三素來謹慎,這件事難保不會打草驚蛇,斷了他們苦心經營的暗線。
就在杜寧苦思之際,聽聞蕭蓉一聲長歎,末了,蕭蓉道:“那個翡翠,不能留了。”
“蓉兒?”杜寧吃驚的看著蕭蓉:“她是你一手帶起來的!”
“當她為了三殿下隱情不報時,就該料到我會這麽做!正如殿下說的,她是我親手帶起來的,我自是知道她不會出賣東宮,可到底也不能再為我們所用。”
杜寧看蕭蓉顯然是想了很久的樣子,她目光堅定,似已打定了主意。
“好,過幾日,我便找人去頂替她。”
“不可!”蕭蓉出言製止:“翡翠徒然消失已是下下策,此時絕不能再叫人頂替她的位子,怡紅院這條線先斷一陣子。”
杜寧點點頭:“嗯,想必單是消失一個妓子,老三也不會過於在意,隻是以後我們想知道老三的動向,便有些困難了。”
蕭蓉視線穿過竹簾的縫隙,看向外邊漸暗的天色:“這樣總好過提前暴露東宮的實力,事出突然,棄車保帥,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蕭蓉臉上的情緒有些複雜,有不忍、痛心還有狠戾,可她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她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杜寧,決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