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非幕對他此舉已是習慣,幹脆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甜膩地笑道:“那交代你的事情都妥了沒?”
“當然了,你的事我什麽時候不積極。”
“那便多謝小公子了。”
程遠程聽完不滿的撅嘴:“什麽小公子,你要叫相公!”
沐非幕羞極:“少貧嘴,我問你,你真的打算將袁旭仁當做禍亂民心的奸細送出去?”
“不然呢,你去哪裏抓個奸細?堂堂闕都城這麽大,一點線索都沒有,你抓啥?雖然此事與沐王府沒關係,但是你不將孫師父的屍首交出去,陛下準定會懷疑那個奸細出在沐王府!反正那袁旭仁已經被太子妃審廢了,瘋瘋癲癲的也說不出什麽不該說的,隻要那張臉陛下認得就行。”
沐非幕點點頭:“好。”隨即又疑惑的問:“你剛剛說…太子妃……”
聽沐非幕提起,程遠程沒忍住又笑了起來:“對,袁旭仁已經瘋了,而且也確實是太子妃造成的。”
沐非幕腦子裏勾勒出蕭蓉的身影,對程遠程的話滿滿的懷疑:“袁旭仁不是七天前被抓起來的嗎?而且我印象中的太子妃是位端莊秀麗的大家閨秀……”
聽她說罷,程遠程美豔的小臉兒擠了起來,在自己與沐非幕身上來回巡視了幾下道:“的確是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不過…你可知我叫她什麽?”
沐非幕搖頭。
程遠程笑眯眯地道:“我叫她神女姐姐。”說完見沐非幕依舊迷茫,他又道:“這麽說吧,蕭家的嫡係若是沒有沒落下去,那太子妃的名氣絕不會比我姐姐差到哪兒去,或者說,要比我姐姐的名號更來得響亮!”他道:“尤其是在揣摩人心和推理事情始末的方麵,就是十個我姐姐也比不得太子妃。”
沐非幕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不會吧?”
程師師的厲害,她早有所耳聞,而蕭蓉竟能與她不分伯仲,甚至更甚一籌!那可就有些可怕了。這樣的女子在藏龍臥虎的闕都裏隱忍的這麽好,可見心機。
見沐非幕顯然是有些被嚇到的趨勢,程遠程忙拍拍她的臉道:“別怕,別怕,她疼我的緊,自然對你愛屋及烏。”
沐非幕憂鬱的看了看程遠程:“若是我當初對太子下手……”
“神女姐姐早就料定你不會對杜寧出手的,她說你絕不簡單,而且沒有野心,隻想著自保。當初也是她建議東宮與沐王府交好,共謀大事。怎麽我沒告訴過你嗎?”
“……”
沐非幕無語,她還能說什麽,她都沒見過人家幾麵,人家已經將她分析的透透的了。若說程遠程了解她是因為同病相憐,那蕭蓉則完全靠剖析,這樣的人,沐非幕想想便覺得不寒而栗。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說到底她也是一個弱女子。”
沐非幕一怔,心道:是啊,蕭蓉這樣的才幹,偏偏生為了女兒身,而後又家道中落。若是位男子,臨於帝王家,那無疑定是為帝者最好的人選,冷靜睿智、沉著大氣、又懂得揣摩人心,在特殊的時候能心狠手辣,卻並非不擇手段,確實堪當大任。
“不過,好在她遇到了太子。”沐非幕道。
程遠程聞言挑眉:“我倒覺得應該說,還好杜寧遇到了她。”
沐非幕輕笑:“確實,不過更幸運的是我,若是當時我並未信你,貿然對東宮下手,準定會在太子妃手上栽個大跟頭!如今知道了這位奇女子的過人之處,我倒要好好的合計一下,日後若是起兵造反,首先該怎麽擺平這位皇後娘娘。”
程遠程不懷好意的笑笑:“你又失算了,到時候神女姐姐定會派我來牽製於你,有我橫在中間你怎麽舍得造反?”
沐非幕沒好氣的道:“這樣看來我的軟肋倒是被拿的死死的了?”
“自然。”程遠程得意。
“果然沐王府還是老老實實地待在廬州,鎮守我上禹以東的海域好了。”
“世子英明。”程遠程狗腿道,然後又掛上一臉奸笑:“其實到時候沐王府也輪不到世子繼續操心勞神,有承鄴那小子在,盡管交給他就是。”
沐非幕好奇的指指自己:“那我幹嘛?”
“自然是夫唱婦隨,跟著為夫我遠走四方,一圓江湖遊俠夢啊!娘子以為如何?”
沐非幕笑眯眯的彎著眼睛點頭道:“此舉甚妙!”
縱使前方是艱難險阻的萬米溝壑,吃人不吐骨頭的荊棘密林,但那又何妨,我身邊有你,有家,還有將士千萬。沐非幕想著,抓起程遠程的手,笑意止不住的嘴角終究還是印上了對方的唇。
“噓,別說話。”她說:“此時無聲,勝有聲。”
……
湘城
“宋大人可看清了?這是否乃陛下的親筆文書?”
湘城太守宋自成坐在主位上,手持文書,臉色難看的盯著麵前的太子,不多時終是妥協,站起身走下來,朝杜寧盈盈一拜:“見過監軍大人。”
屋內的其他的將領見狀即使千般不願也不得不垂首稱臣,何況對方還是太子。
杜寧冷笑一聲,並不領情,大步跨於宋自成方才所在的位置上坐好,悶聲道:“大軍壓境,諸位將軍倒是氣定神閑,我是否要稱讚一句好氣魄?”
眾將皆把頭垂得更低。
宋自成知道杜寧新官上任首先要立威,方才他們那道下馬威必定是惹到了這位太子爺,不過,京中早就有傳言道:太子平庸,並非武帝心中的儲君人選,隻不過是運氣好才於這位子上一坐數年,更是毫無高功建樹,可輕易拿捏。
宋自成想罷,瞬間換上副討好的笑臉:“是臣思慮不周,怠慢了太子殿下,殿下日夜兼程著實辛苦,不如先到舍下休息,明日再談軍務也不遲。”
杜寧溫和笑道:“宋大人,真是費心了”
宋自成故作卑遜的道:“謝殿下體諒。”
誰料他話音剛落,便響起了杜寧暴怒的嗬斥:“好個一城太守!敵方大軍壓境,早已經過一戰!爾等還是這般懈怠!方才孤進城之際見重傷士兵無數,皆無處可休!百姓依然於城中停留,沒有絲毫避難的痕跡!而城樓將士疲憊不堪,既無調換也無後續補充!孤日夜兼程而來,爾等不先將軍情稟報,反而害怕手中大權流失一再拖延,莫不是要等到湘城破了、落荒而逃時才肯用上全力嗎?目無軍紀,趨炎附勢!我上禹要爾等這些將帥又有何用!”
屋內四五名官員聞言皆麵如土色,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上,高喊道:“太子息怒。”
其中以宋自成抖得最為厲害,眾皇子奪位,他自認為高瞻遠矚,已投入皇後之子三皇子麾下。久聞太子是個軟柿子,沒成想今日一見才知,傳言並非如實。這太子眉宇軒昂不怒自威,分明就是天之驕子,光從氣勢上就壓了他們一頭,起先進門時身上溫文爾雅的氣質轉而便被唯吾獨尊的威嚴取而代之,此刻儼然是一副天生的王者架勢,令人生畏。
“息怒?我的怒可以息!天下百姓的怒呢!短短兩日連失兩地,身為統帥竟然還顧著自己的榮華富貴,置全城百姓的身家性命如螻蟻!蘇黎!傳令下去:湘城太守玩忽職守,消極怠戰!即日起免去他太守之職,於家中麵壁反省!不得外出或見客!其他如有不從、妄圖煽動鬧事者一並處理!”
蘇黎向前一步,半跪於座下鏗鏘道:“屬下領命!”聲音還在房內回響,已有親兵上前將驚魂未定的宋自成拖了下去。
杜寧這招殺雞儆猴看似震懾,實則鋌而走險,先不論宋自成作為一城太守的勢力在城內有多大,光是戰前換將便是壞了軍中大忌,不過,他也不是全憑一頭熱血就敢耀武揚威的人,沒點腦子,沒個準備,他也不會不管不顧的便貿然行動。
隻見杜寧正襟危坐,朝屋外喝道:“湘城驍騎營統領竇瑛何在?”
“末將在!”
隨著聲音落地,一彪形壯漢昂首挺胸闊步前來,站定,恭敬的朝杜寧施禮道:“末將竇瑛見過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