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
看清來人是誰,魯昭激動地就要往前撲,豈料被對方單手扣頭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被罩在大掌下的魯昭似習以為常,平靜地對孫庭說道:“你高你說話,我矮我認慫,有本事撒開手單挑!”
孫庭冷哼一聲:“太菜。”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程遠程與沐非幕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魯昭耳朵一動,破口大罵:“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在這兒!”
話音剛落,魯昭的頭骨就被孫庭的大掌狠狠一捏:“以下犯上,視為不忠;出言不遜,視為無禮,我不在你倒竟學會些新名詞,我可要好好討教二三。”
“疼疼疼…老孫我不敢了…撒手撒手…”
見魯昭求饒,孫庭也不想他在世子麵前太過沒臉,憤憤的甩開袖子。
忽見眼前光明乍現,魯昭竟有死後重生之感。麵前年過四十,仍剛硬有型的漢子如實映入眼簾,叫陸昭剛剛明豔起來的臉又臭了起來:“你怎麽也來都城了?”
孫庭不理他,背過身對著沐非幕與程遠程施禮道:“多謝世子與程小公子府前相迎。”
沐非幕歡喜的拖住孫庭的胳膊:“孫師父所言見外,幕兒日夜思念您至極,本以為上次您與魯師父回同日來京,誰知竟是空歡喜一場,您今日到了,我當真是歡喜得不得了。”
聽到沐非幕這話孫庭會心一笑,對沐非幕不再客套,摸摸她的頭道:“世子越發的標致了。”然後撇頭看了看程遠程也微笑著點點頭,轉而繼續對沐非幕說道:“心境也是大姑娘了。”
沐非幕靦腆的垂下頭還不忘偷偷睨程遠程一眼。
程遠程同樣對孫庭拱手:“早就聽阿幕說她自幼隨兩位名師學藝,魯師父的機關術與孫師父您的兵法布陣堪稱天下兵家雙絕,今日見到本尊何其有幸!”
孫挺見程遠程說得真摯,心裏對他又多了幾分好感,看他的眼神也暖了不少。
魯昭原本聽見沐非幕說到“空歡喜”那小脾氣就已經上來了,這又從程遠程嘴裏說道“何其有幸”!他覺得自己不能忍了。
“等…等…等會兒!什麽叫沒見到老孫空歡喜一場?難道見到我就不高興嘛!”說著又將頭轉向程遠程:“你看到我的時候怎麽不見你誇我機關術天下無雙啊!連情緒都是黯淡無波的!”
見兩人佯裝賞景都不說話,魯昭嘿了一聲,撩起袍子就要上前教訓這兩人一頓。孫庭知其性子,大掌又是一揮,將魯昭如小雞崽兒般地拎起來,對沐非幕二人說道:“老友無理,待我揪他回去好生教化一番,恕我先行。”
沐非幕似小雞啄米地點點頭,程遠程頷首微笑示意,孫庭亦禮待之,隨後不顧魯昭掙紮,一把將他提起,往住所方向行去。
望著這怪異的組合離去,程遠程扯扯沐非幕的袖子問:“你這兩位師父,認識很久了?”
沐非幕點頭:“是啊,聽說是一個繈褓養大的。”
見程遠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沐非幕問道:“怎麽了?”
前者笑道:“魯師父好像格外的怕孫師父,有點兒意思。”
沐非幕順著他的方向看去,眼珠子咕嚕一圈:“好像是的,隻要是孫師父的話,魯師父從來都是聽的。”
程遠程輕笑,玩味地看向沐非幕若有所思的臉:“你呢?我的話你可聽?”
沐非幕聞言陰陽怪氣地瞥了瞥他算是回答,隨後輕哼一聲大步開邁,順帶拋了句話道:“跟我回去。”
程遠程聞言馬上立正站好腦袋一點,嬉皮笑臉的回應:“哎。”答應完,這廝也是說走就走拱背哈腰,毫無半分骨氣可言。
…………
“老孫…老孫,你撒手…撒手,我這還有事情跟世子說呢!”
魯昭用力墜了幾下將領子從孫庭掌中掙脫,怨氣十足地瞪著他:“你總提溜我幹什麽!你也聽見了,是他們目無尊長!”
見他氣呼呼的樣子,孫庭搖搖頭:“我看,是你為老不尊。”
聽見對方說自己老,魯昭又不願意了:“誰老!你才老呢!”
孫庭好笑道:“我自然是老了,可你與我同歲,難不成還正當壯年?”
“你是你,我是我!我魯昭是誰?自然就該是青春永葆,童心永駐!”
“是吃心永駐吧!最近是不是吃火鍋了?你看你印堂上的大紅包!”
“哪裏!哪裏?”
聽聞自己腦袋上長包了,魯昭尖叫一聲,將往臉上摸去。孫庭見狀忍俊不禁,匆匆背過身便有止不住地的笑意浮於臉上,然後邊笑邊朝魯昭住所走去。
“喂!老孫,到底哪裏長包了?欸!你去我屋幹啥呀!”
落座於外廳的將軍椅,孫庭四下環視了遍周圍的裝飾布局:“還是這般隨手拈來,毫無格調。”
魯昭臉上褶子越發的多了起來,老不情願道:“是是是,就您會布置,您看上哪兒,就哪兒呆著去,總歸我這處小廟也沒請您這尊大佛啊!”
孫庭不搭理他的話茬繼續四下巡視,突然不可預見地皺皺眉,用腳從麵前案幾下扽出一隻襪子。魯昭斜眼見那早已看不出顏色的襪履被孫庭踩於腳下,麵上微紅,眼珠子再也不敢往他身上停留半刻,裝模作樣的開始看著房梁。
孫庭見他這般輕笑一聲:“怎麽不說話了?您這樁小廟可真是五髒俱全啊。”
知道孫庭諷刺自己,魯昭也不應聲,心想:“熬過去了便是柳暗花明。”
知魯莫若孫,看出魯昭有異躲避自己的話,孫庭也不難為他,將鞋子移開,看似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我知道你要同世子稟報什麽。”
這次魯昭有反應了,兩次三番地將疑惑的眼神朝他拋去。孫庭也不意外,信手拎了拎茶壺,見裏邊有水,徑自倒轉了個杯子注滿,漫不經心的抬頭與魯昭對視道:“嶺南軍之所以被查到隻有三萬,是因為其餘的人數早就被調至北上,而且已有些時日,行軍路程也隱秘詭異,多挑山高嶺峻之地行進,途徑雲南、四川、貴州,不出三月必會兵臨湘城。”
魯昭頻頻點頭:“不錯,你怎麽知道,而且連行軍路線都這般清楚!真是神了!”
見好友人麵露驚喜,孫臏又露出些笑意:“這有何難,因為這路線,是我規劃的……”
魯昭聽言臉上笑意褪盡,換上一副不可置信:“怎會?老孫你……”未等說完,魯昭隻感到天旋地轉,隨後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孫庭淡定的朝魯昭倒下的地方看去,隻見一灰衫小廝打扮的男子立於廳中,周身殺氣圍繞,便是此人從背後將魯昭一掌擊昏:“主上答應你不殺魯昭已經做到,孫先莫要忘了你答應過我們主上的事情。”
孫庭穩坐椅上依舊如故,看都未曾看那小廝半眼,張嘴便是疏離的口氣道:“苑胥少主,我與你們主子的約定,怎會輪得到要一條喪家之犬來提點?少主逾越了。”
“你……”灰衣小廝即袁旭仁咬牙切齒的盯著座上之人,恨不得將他拆之入腹,以泄心頭怨氣。
可就在一瞬間他竟又笑出聲來,嘲諷十足的對孫庭道:“我就算是條喪家之犬,也比你這賣主求榮的小人要強的多!你說是嗎?孫先生!”最後三個字袁旭仁幾乎是一字一頓,每一聲都像把麵前的人撕成碎片。
“賣主求榮?嗬…”孫庭輕笑,將手中的茶杯放於案幾之上,迎上袁旭仁自以為是的眼神小聲道:“年輕氣盛是好事,可總免不了會出些什麽紕漏,況且那程小公子看是個相當厲害的角色,苑胥少主應當小心才是。”
“孫庭!”袁旭仁惱羞成怒,卻不敢把麵前的人如何,攥緊了鐵拳卻隻憤憤地叫了他名字一聲,再無下文。
孫庭冷哼一聲不再理他,站起身走下座椅將昏迷的魯昭抱起來朝裏間走去。
袁旭仁見他動作輕柔,好似懷裏抱著的是件易碎的珍品,腦中突然靈光乍現,隨後危險地眯起眼睛,勾了勾嘴角轉身離去。
聽見動靜,孫庭微微側頭,見袁旭仁已經走了,冷笑一聲便又全神貫注於懷裏的人。
孫庭小心翼翼地將魯昭放於榻上,又體貼入微地蓋好被子,將床幔散下,最後望榻興歎:“你可會怪我?一定會的吧……”
而袁旭仁出了房門並未走遠,隻是立於廊柱之後,輕蔑的笑道:“沒成想孫庭與魯昭竟是這般關係,看來這沐王府的斷袖可不隻沐非幕一人啊。嗬…果然是有什麽樣兒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