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非幕說的理所應當,叫魯昭講不出一個反駁之詞,又憋了滿肚子怨言:“是是是,反正你怎麽都有理!他是你的人,我不是你的人,他比我重要的多!你這個丫頭越來越見色忘義!明明小的時候說我是你見過最英俊的人,現在看見小白臉兒,馬上就忘了我昔日的盛世美顏,變老了是我的錯嗎?早晚這個小子也會有那麽一天的,到時候你少來跟我哭訴,也別指望我會將我的駐顏之術傳授給你!我生氣了!”
魯昭嘚啵嘚啵說了一大串兒,沐非幕隻當是人老廢話多,由著他說了,程遠程卻突然捕捉到了一個重要的信息:魯昭叫沐非幕什麽?丫頭?
他滿臉疑糊的朝沐非幕胸前看去,又移到脖子,最後是臉上,納悶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想說話,卻不知從何開口。
沐非幕注意到程遠程的變化,關懷的問道:“怎麽了?”
程遠程沒回答,又認真看了她半晌,然後小心翼翼地朝她脖頸上的突起摸去,觸及手感有異後,像被燙到一般猛地縮回手,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望著她:“你…你是姑娘?”
話落,沐非幕愣了:“你才知道?”
程遠程愣愣的點點頭:“你沒告訴我……”
沐非幕歪著脖子回想了瞬間,搔搔頭:“好像是沒跟你說……”
“.……”
魯昭憋不住了,啐了沐非幕一句:“你要真是隨便逮人就說,早就被我一刀捅死了。”說完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眼程遠程:“可以啊小夥子,男女都沒摸清就敢追著人跑,有膽量!隨我!”言罷,曖昧的對著他眨眨眼睛。
程遠程的心情更加複雜了,不過他程小公子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多緩和了些時間,便大大方方接受了沐非幕是女子這個事實。
承認自己愛上了一個紈絝都隻用了片刻時間,那所愛之人頃刻間變成了女子又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呢?應該大聲歡呼啊!自己不是斷袖!
程遠程再次扭頭看看又恢複成局促不安摸樣的沐非幕,心裏輕快了許多:“無妨,男子怎樣,女子又如何,隻要是你,陰陽同體我都認了!”
沐非幕還未從話裏反應過來,魯昭卻啪啪拍了兩下手掌“好小子!就憑你這句話我……”正欲說:我便同意你與我徒弟往來。好壯壯自己的威風,後又想到,自己若是說完這句話,沐非幕要是突然反悔了,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魯昭匆匆換了一口氣兒,冷靜下來,看見程遠程正眼巴巴的等著自己的下文,那期待的小眼神兒看得自己突然萌生了一股深深的罪惡感!嘭得一聲將凳子往後踢遠,站直了身才繼續說道:“我……我就不讓你拿炭火了!我自己去!”話音還未落已腳下帶風,一溜煙兒鑽出了屋子。
程遠程有些淩亂,這跟他想的不太一樣,下一步不是應該托他照顧阿幕了嗎?現在這是鬧哪樣?難不成魯昭在沐非幕麵前這麽沒地位?
“魯先生……有點意思.……”
沐非幕尷尬的轉過臉來:“確實如此。”
本來有些別扭的氛圍,被魯昭一段烏龍緩解了不少,沐非幕猶猶豫豫的看向程遠程,吞吞吐吐的說道:“我不是有意瞞著你,可事關我沐王府全族老小的身家性命,由不得我不謹慎……”
程遠程臉上掛著微笑,食指豎於唇邊,示意她不用再說:“我都懂。”複起手將她額前的碎發攏好:“從你念出那一段紈絝語錄開始,我便懂你的苦楚。”
沐非幕吸吸鼻子,感激的點點頭:“是我狹隘了。”
程遠程搖頭:“若真要道歉,也該是我先來。”
沐非幕不解,抬首訝然詢問:“啊?”
程遠程拍拍沐小姑娘的頭:“論心計你還是嫩些,我現在不與你說,過段日子再告訴你。”
沐非幕眯起眼睛審視著麵前明顯心虛的人:“你到時候要是反悔與我來往了,休怪我殺人滅口!”
“怎麽會!”知道沐非幕話裏的威脅真假參半,程遠程挺直了胸脯子表示自己一片赤誠。
沐非幕滿意的闔了眸子,將調好的醬料推給程遠程:“你吃這個。”程遠程哎了一聲,笑嘻嘻的接過小碗兒。前者沒好氣的剜了個眼刀:“少賣乖,我這兒還有事同你商量。”
程遠程吞下口生菜,又夾了筷子羊肉扔進碗裏,抬眼示意沐非幕自己在聽,待嘴裏的東西吞了下去,才隨意問道:“什麽事?”
“李鑫.……招了。”
“說了什麽?”
見程遠程不急不緩,依舊慢條斯理的吃著菜,沐非幕有些納悶:“你一點都不意外?”
程遠程哼笑一聲:“有什麽意外的,那小子雖有些傲骨,卻是個貪生怕死的,給些苦頭叫他知道厲害,嘴巴肯定會鬆的,袁旭仁多半也是知道這一層,才將他作為棄子,就算他將知道的全盤托出,也指不定能吐出幾個有用的字。”
沐非幕點點頭:“所以一開始你就沒打算用他?”
程遠程笑了一聲算是默認,沐非幕不解:“那你叫我跟皇帝要了他做什麽?”
程遠程沒有急著回答沐非幕的問題,盛了一碗羹湯,放在她麵前:“冬筍烏雞湯,益氣補血。”
見他有條不紊的樣子,沐非幕也跟著寬了心,抄起勺子,舀了塊冬筍入口,口齒留香。
程遠程看沐非幕喜歡,將湯盅都送至他跟前,瞅著沐非幕將那一碗全都下了肚,才緩緩說道:“為了讓陛下相信,這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你隻不過是聽從吩咐辦事,實則仍是個紈絝草包,不懂得一點兒陰謀權術。”
沐非幕恍然大悟,難怪那一日在尚書房,皇帝隻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便放她回去,卻又有意的挑撥她與太子的關係,原來不過是對太子有了芥蒂之心,連帶著嘲弄了沐王府後繼無人。
見她明白了,程遠程動了動唇,接著說:“陛下最討厭超出他預見的事情,你們沐王府耍了他這麽多年,若是因為這件事叫他抓住了把柄,豈不功虧一簣,到時候.……沐王府便是下一個瑀王府……”
沐非幕打了個寒顫:“應該是比瑀王府更慘的下場吧……親兄弟尚且如此,何況我們沐王府不過是區區異姓王。”想著沐非幕的眼底已是慢慢冷意。
十六年前先帝突然駕崩,當年的齊王,如今的陛下與先帝五子瑀王殿下決戰於永和門,本已兵臨泰安門下,勝券在握的瑀王爺突遭心腹部下背棄,致使腹背受敵,經幾輪苦戰,最終敗於車輪戰術之下,猝於泰安門內,瑀王所率領的大軍因主帥命殞,隨即一蹶不振兵敗如山。
瑀王妃當夜早產誕下麟兒,隨後被俘,自縊閨閣,嬰兒不知所蹤。瑀王府以謀逆判處,瑀王舊部皆滿門抄斬,罪及九族,男子發配邊疆,女子充軍為妓,後世永不得入京。
見沐非幕走神兒,程遠程往她調好醬料的小碗兒裏加了滿筷子牛肚兒:“七上八下,我算好了數字,快嚐嚐口感如何。”
垂首見碗裏被悄悄地堆了個滿滿當當,沐非幕哭笑不得:“你放這麽多,叫我如何下嘴。”
程遠程瞄了瞄自己的傑作不以為意:“這還不好說,當然是這樣……”邊說邊要給沐非幕做示範,頭剛湊過去,沐非幕也正好轉過臉來看他動作,一呼一吸、一掃一蹭,誰的唇角沾染了誰的胭脂,誰的韶華闖入了誰的流年,竟叫兩人紛紛羞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