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六章 風雨欲來(一)
秋曼華走後玉妃並沒有休息,而是拆開剛剛從宮外秘密送來的書信,仔細的看了看,之後立刻燒掉。
隨後又從信囊中拿出一個指甲那大的小紙包遞給了貼身的宮女香兒, 「香兒,一會兒皇上過來同我晚膳,你知道該怎麼做。」
香兒接過紙包點點頭:「娘娘放心。今日小廚房做了皇上最喜歡的羹湯,皇上必會食用。而且奴婢已經調製好香料,現在就去點上。」
「這個月的解藥也送過來了。」香兒拿過一個小玉瓶遞給玉妃。
「嗯。」玉妃倒出一顆硃紅色的藥丸,吞了下去,然後重新躺下,閉上眼睛一臉的凄然,再有些日子她就可以自由了。
想起身上的毒她恨恨得咬牙,每個月她都要吃一次解藥才能存活,她也偷偷想過很多方法找過很多名醫,可是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她擔心的是大局定了之後自己該怎麼辦,或許被滅口,或許還有利用的價值繼續服用毒藥受制於人。
她睜開一雙美目流出不甘,她從前凄苦,被束縛在府宅中。原以為會平安度過後面的人生,沒想到卻過的和從前一樣沒有自由,如行屍走肉。無論如何她都要奮力一搏。
兩行淚水流下,凄美的令人憐愛。
香兒趕緊幫她擦拭淚水:「娘娘,奴婢已經找到了能夠徹底解毒的藥師,只需再等些日子您體內的毒便都能解了。一會兒皇上便要過來了,可不能讓他見到您這個樣子啊。」
「香兒,最近皇上來的少了。」
香兒將她扶起來:「娘娘不必擔憂,那是因為慕容貴妃有了身孕。再說不管是多是少,皇上還是憐愛娘娘每月必來用膳,娘娘也能完成任務。」
「娘娘這次大公主又有什麼行動?」香兒問道。
玉妃看著那銅盆中的灰燼,寒冷的眸子一道精光一閃而過,「沒見藥量少了么,原本兩個月內完成的任務現在延長,看來真的是老天要幫我。」
她坐起來慢慢的調息一會兒,驀然一笑:「你上次在南疆幫我弄的秘葯,現在應該是起了作用,最近我總是噁心、睏乏,小腹竟然也長了一些。」說著手撫了撫小腹。
香兒微微歡喜,想了想輕聲道:「娘娘,奴婢認為可請醫女官來給您把脈了。我南疆秘術絕對不會出問題,醫署女官沒有人能探得出來。」
玉妃聽后整個人都振作起來:「嗯,那便等晚上請魏婷過來吧,她去過南疆,若是她都探不出別人必定也探不出。香兒,你可不要忘了你和我是一條船上的人。」
「娘娘放心,奴婢的命是娘娘給的,奴婢定會為娘娘肝腦塗地!」
香兒也有自己的打算,若是玉妃最後沒有好下場,她這個知情人最後必定也難逃災難,所以她便早早的站在了玉妃這一邊。因為這個女人不僅高傲冰冷,並且比大公主更為狠毒。
玉妃悠閑的看著長榻旁的梅花圖,想起那日芷容在所有人面前綉牡丹圖的情景。原以為這輩子也不會再見到你,沒想到你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竟然能在皇宮展露頭角。
好吧,既然你喜歡往上爬,那麼我也不攔你,只是與你玩一玩,玩到你粉身碎骨。
玉妃陰柔的笑著起身將紙包打開用食指沾了沾了硃砂似的粉末狀的葯,然後將葯慢慢的塗在一朵朵梅花之上,每一朵都只是輕輕一點。
「剩下的放在羹湯里,去把你最新調製的無味的香料撒上去,記住一定要適度。」她把紙包交給了香兒。
香兒不解的問道:「娘娘,咱們往常都是羹湯和香料便可,怎麼還要這屏風?」
「文瑞皇貴妃中毒之後皇上對燃香十分謹慎,難保皇上下令不準燃香。」玉妃瞧著屏風不禁一笑。
「不過皇上可是十分喜愛這幅圖的,見圖如見人啊。每次來這必然要看這屏風。即使不看擺在一旁他也不會在意。說來我還得感謝白芷容呢。」
香兒按照玉妃的指示小心的將摻有香粉的香料灑在屏風上,香兒看著柔弱武功卻很好,竟是灑的十分均勻並且絲毫看不出破綻。
「娘娘,白芷容未免晉陞的太快了,此人如今在尚宮局的人緣極好,又頗受皇上和總領尚宮賞識,不日便會升為尚宮,到時候怕會壞了您另一樁好事。」
玉妃雙眼突然一冷,微微的眯起來:「敢跟我搶的人,我會讓她生不如死。且先讓她得意著一陣子。讓她嘗嘗剛剛走上高峰又摔下來的滋味。」
李紀今晚果然來玉妃這裡用膳,羹湯他只吃了一點,然後便拉著玉妃的手去看芷容的梅花圖。
「這丫頭的刺繡頗具神韻,這圖果真是妙。」說著李紀似乎在回憶著什麼看著這幅圖竟然忍不住向前走了兩步,他感覺放佛真的聞到了梅花的香味,便嗅了嗅。
還記得那年冬天,都城北部山上的梅花盛開,在漫天飛雪中紅梅迎風而立,那紅梅叢中站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她陶醉的嗅著梅花的香氣,女子與紅梅互相映襯,竟像是一幅世間最美的畫。
那是李紀第一次見到夏雲裳,那時候的的他還是個不得寵的皇子,因為被父皇責罵跑出來散心,去沒想到遇見了他此生最愛,也是此生最痛。
回憶永遠都是最美好的,李紀笑了笑,而蒼天也是眷顧他終於找到了隱居多年的心上人。
一旁的玉妃嘴角勾起,果然皇上最喜歡的女人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夏雲裳。她之所以對外人講自己喜愛梅花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皇上愛才,是我靖唐萬民之福。」玉妃也上前來,指著其中一朵梅花道:「陛下您瞧,這多要比其他的艷呢,聽說是白女官在的獻血染成,只稍加絲線勾勒。」
李紀仔細一看確實是血跡,「這丫頭靈慧得很,我聽說佑兒與她走的很近,也很喜歡她。再過一年把她指給佑兒,佑兒必定歡喜。」
玉妃低下頭掩飾住眼中流動的異樣光輝,皇上現在竟然如此的寵李佑,剛定了王妃沒多久便要定側妃。
自從文瑞皇貴妃過世之後李佑也不似從前,而是勤於學習政務。在勤政殿參政議事也頗得皇上肯定。現在大有與太子成王平起平坐的勢頭。
太子猖狂,成王多疑,這兩人有些才華卻不成大器,可是李佑不同。怪不得大公主最近的信中反覆強調讓她留意皇上對李佑的態度。
而皇上對芷容的喜愛也大大超出了玉妃的想象,算上朝拜那日皇上才見過芷容兩面,第二面就封了官職,這十分的不正常。
「時辰不早了,愛妃今日總是睏乏,你早些休息吧。」李紀說著便要走。
玉妃問道:「皇上不留下來嗎?」
從前皇上只要在她這裡用膳必定留宿,可是這些日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一來便是盯著梅花圖,用了膳,看了圖便回去。
「朕還有政務,回勤政殿了。」
立即走後玉妃叫來香兒:「去跟著皇上,看看他的聖駕到底是去了哪?」
香兒的南疆輕功不僅僅速度快,並且輕的就如貓在地上走路。炎華的那些暗衛練的也都是南疆的輕功。
香兒謹慎的跟在李紀車駕後面,卻見他並不是朝著勤政殿方向走。便緊緊的跟在後面,七拐八拐的便到了皇宮的一個廢棄的宮殿前。
她記得曾經聽其他宮女講這是曾經雲妃的宮殿,香兒自然知道雲妃指的便是夏雲裳。心下一動飛上了屋檐。
宮殿內的院子打掃的乾乾淨淨,雖然沒有一絲的人氣,可實在不像是被廢棄的。李紀進了寢殿,外面守衛森嚴,都是羽林衛中的高手,想要跟進去是不可能的,香兒趕緊撤了回去。
李紀站在那裡,對面的婦人好似不知道有人進來,只一心做著手中的刺繡。燈下美妙的側臉讓人有種一親芳澤的衝動。李紀的心神盪了盪,隨後沉沉一嘆。
「朕來了。」
夏雲裳抬頭看他一眼笑道:「陛下最近常來,我便泡好了您最愛喝的茶,不知道陛下敢不敢喝呢?」
李紀大笑一聲,像個孩子一樣歡喜,「你就算是泡的毒藥朕也喝。」
夏雲裳站起來,為他親自斟茶,然後也為自己倒了一小杯。「那麼,我與皇上對飲了。」
一小盅的茶喝完,李紀十分的暢快,這是夏雲裳回宮之後第一次離他如此的近。
「朕封了你徒弟白芷容五品女官。你可滿意?」
「容兒才能卓越皇上想必也看得出來,她的女官是憑自己的實力, 五品女官我還覺得屈了。」夏雲裳語氣冷淡,神情也十分的淡漠。
李紀已經習慣她如此同自己說話,並沒有怪罪,笑道:「這皇宮,這天下也就你一個人敢跟朕說這樣的話。」
夏雲裳嘲諷的揚起嘴角,依舊冷漠:「那皇上是否要降罪呢?」
李紀看著夏雲裳的神情搖搖頭無奈的感嘆:「你明知道朕不會。還是這樣挖苦朕。今晚在玉妃那裡看見梅花圖朕就又想起了與你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皇上何苦還沉浸在往事里呢。」夏雲裳也想起那一日,就是那一日,那一眼誤了她的終身,讓他們從朋友變成仇人。
李紀突然有些激動,緊緊凝視她深情道:「真怎麼能忘,如何忘?」
夏雲裳這次不再閃躲而是直視他的目光:「皇上,如今這些年過去,我已經年老色衰,再也不是當年的夏雲裳。」
「我愛你從不是在乎你的容貌,你還不明白?」李紀語氣都有些急促和激動了。「這些年朕有很多絕色的嬪妃可她們只是為朕延綿子嗣,平衡政治勢力。」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朕心裡一直都只有你一個人。從沒有變過!難道我們就不能把過去的事情都忘了?」
夏雲裳不說話,獃獃的盯著牆壁,半晌才悠悠的嘆道:「總要給我一些時間。」
這便是有希望了,李紀喜出望外,這些日子他只要有空便會過來。一開始,夏雲裳什麼話也不說,後來能說一兩個字,再後來是一兩句。
而在最近總算是有幾句可以談,也不再向之前那樣將他視為無物。
李紀的神情變化夏雲裳看在眼裡,心中也不禁感嘆,一個以鐵腕治國的 皇帝能夠如此的言辭卑微,倒也是歷代罕見,天下奇聞了吧。
若不是當初他做的那麼絕,也許根本不必仇恨那麼多年。
「皇上,奴才有事稟告。」密室外面傳來總領太監劉公公的聲音。
李紀正高興著卻突然被人打擾心情,很是煩悶:「明日再說!」
「皇上還是去吧,劉公公向來有輕重,這時候定是有急事。」夏雲裳收回思緒。
李紀一想也對,便很是不舍的看了夏雲裳一會兒,「朕明日再來。」
走到拐角他突然被夏雲裳叫住。
「陛下!」
李紀刷的轉身,見夏雲裳面色比之前柔和了不少,心中又是一陣的激動。「何事?」
夏雲裳淡淡一笑,這一笑彷如冬日寒梅突然綻放,李紀看得呆了。
「我在這裡悶的很,突然很想念紅梅,可是又看不到,明日能不能將我徒兒的繡的屏風拿給我看看。飽飽眼福?」
李紀爽朗一笑:「你喜歡便好。」
劉公公見皇上出來趕緊稟報:「皇上,慕容貴妃有懷胎跡象,醫署的尚宮和女官已經趕過去了。」
李紀趕到慕容貴妃寢殿的時候就見一盆盆血水被端出來,醫女官們忙的滿頭大汗。璞尚宮立刻給李紀彙報慕容貴妃的狀況。
「皇上,貴妃的胎一直很穩,可是這幾日卻有一些不適,醫署一直在給娘娘調理,本來已經無事好好休養便可,可是今晚貴妃娘娘突然腹痛流血,現在怕是胎兒難保!」
璞尚宮已經滿頭是汗,本來皇上和貴妃都很重視這一胎,她們尚宮局也十分的小心,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慕容貴妃這些日子的飲食和安胎藥及所收的東西全部驗過毒,都有記檔,寢殿也從不熏香。突然滑胎讓醫署的女官們也始料不及,用盡了法子,折騰到現在終究還是保不住。
「給朕徹查,否則你們尚宮局醫署負責貴妃龍胎的女官便都關進刑律署!」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