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一章 命運在我手
事情已成定局,醫署所有的女官最後得出結論芷容的右臂已廢,並且將結果彙報給了總領尚宮,只等最後眾女官簽字證明。在所有人看來芷容被逐已成定局,院內伺候的宮女都不似之前那麼勤快,所有的活都由春華和夏錦做。
而芷容則不分日夜的訓練自己的左手。炎華的信給了她最大的鼓舞,她不相信自己的努力就這麼付諸東流,絕對不會認輸、不會認命。
尚宮局內的佛堂里魏婷正跪在佛祖面前,她不願見到芷容被逐的場面,那是焚心的煎熬。「佛祖,您大慈大悲給芷容一個好去處吧,願她嫁個好人家。信女自知有罪,不敢求佛祖原諒,但求用一生償還。」
吱嘎一聲,佛堂的大門被打開,走進來的人正是魏尚宮。她到處找魏婷卻不見人影,聽說她來了佛堂便找了過來,總領尚宮那裡還等魏婷的簽字呢,她簽字之後芷容便徹徹底底被診斷為殘疾。
「婷兒,大家都在等你,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不在外人面前魏尚宮便叫侄女的名字。
魏婷轉過身,瞬間淚流滿面:「姑母,芷容就要被驅逐了嗎?都是我的錯!」
魏尚宮以為她是因為姐妹情深才這樣講,上前安撫道:「傻孩子,你這些年也經歷過不少,人有各自的命,你已經儘力,這就是她的命。」
「姑母,人人都有私慾嗎?」魏婷更加哀傷:「如果為了自己的私慾而做了傷害他人的事,是不是罪大惡極?」
「自然都有私慾,若是必須要傷害他人才能達到自己的目的,那麼也未必是錯的。」魏尚宮拍拍她的後背,將她擁在懷中。她這一生沒有嫁人,這個侄女可是當作親生女兒對待的。
「不是錯?」
魏尚宮點點頭,替魏婷擦了擦眼淚:「婷兒,你從小進尚宮局,這後宮內的爭分吃醋勾心鬥角也見過不少,女人嘛,為了家族為了自己和孩子的前程爭一爭又有什麼錯?身在皇宮便身不由己,就是在家族內也是一樣。」
魏婷又顫聲問道:「若是自己的好姐妹呢?」
「這宮內哪有真姐妹,天天姐姐妹妹叫著背地裡卻不知使了多少的絆子,我也經歷過這些。婷兒,你是因為芷容嗎?她的傷殘又不是你的錯。你啊就是太善良,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
魏婷沒有說話而是深深一嘆,原來自己還是不敢說出口啊,那樣的事連自己的親人都不敢說,又哪裡敢跟芷容說,祈求她的原諒。
尚宮局正殿內坐滿了六局的人,和所有的修習生,她們都在等魏婷出現。秋曼華悠閑的喝著茶,嘲諷的向芷容一笑。然後便不再看一眼,螻蟻已經不配入她的眼。
芷容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只是裝作沒看見,對於這樣的人她不想費心思理會。今日是她人生最重要之一,她也在等待。
「總領尚宮大人下官來遲,請大人恕罪。」魏婷走進來向璞尚宮行了大禮。
璞尚宮點點頭:「起來吧,就差你一個人的簽字了。」
魏婷點點頭,走到璞尚宮桌前,拿起筆,深吸一口氣,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從進來到簽字她沒敢看芷容一眼,她怕看見妹妹哀怨的眼神。
然而如果她回頭便可見芷容坦然的神情,早就接受結果的芷容根本不會怪她。
「既然白芷容右臂已殘那麼便不能留在尚宮局了,總領尚宮大人請您定奪。」李尚宮向璞尚宮頷首。
玉璧此時走上來也頷首道:「大人,是去是留還請大人三思,白修習此時不能用右手,不代表日後不能醫好。」
鍾尚宮冷笑:「玉璧尚宮的意思是我們尚宮局要白白的養一個廢人?總領尚宮大人我們尚宮局自開朝以來便沒有吃閑飯的人。還請大人定奪。」
「玉大人你是有私心吧。」李尚宮補充一句。
而武尚宮則反駁道:「李大人你是不是也有私心呢?是否驅逐白芷容是總領尚宮定奪,你在這裡一再強調,逾矩了吧。」
李尚宮一聽來了氣立刻向璞尚宮行禮:「大人下官沒有逾矩的心思,而是為尚宮局的威嚴著想,若是今日不驅逐白芷容,那麼他日斷胳膊斷腿的都進了尚宮局,豈不是大亂?何況白芷容的眼睛至今還有些模糊。下官也愛才,可是留不下了。」
玉璧還想再反駁卻被璞尚宮打住。
「李尚宮雖然言辭激烈但卻不無道理,我尚宮局從來不養閑人,而且白芷容落了一個月的課,她已經落後,而她的身體情況也無法再繼續刺繡更沒法參加最後的考試。」
玉璧不甘心,她不能讓芷容就這麼的被驅逐:「大人,請再給白芷容一段時間!」
然而璞尚宮主意已定;「白芷容上前來!」
芷容走上前跪下,儘管右手臂不能動還是行了叩拜禮。她隱約聽見後面有人嘲笑她跪拜的姿勢。心中冷哼一聲,全然不在意。身殘志卻堅,這是她現在的精神。
「白芷容,你右臂已殘,雙眼視物模糊,無法再繼續刺繡,且回家去吧。尚宮局會給你一些錢財算作日後嫁妝,兩位貴妃也會給你賞賜。」
補償?賞賜?對於皇宮內的人來說不過是打發她罷了。
「你還不快領命?」李尚宮厲聲喝道。
芷容抬起頭朗聲道:「總領尚宮大人請恕學生無禮,不能領命!學生不願離開尚宮局,而且學生也不是閑人。學生可以刺繡,可以參加考試!」
什麼?下面的學生幾乎是哄堂大笑,殘廢了還想刺繡簡直是天大的笑話。這個時候還死皮賴臉的不肯走,難道是想多賴些銀子?
璞尚宮也以為她是受了打擊才會這樣,所以也不在意:「起來吧,我知道你受了打擊一時接受不了可事情已成定局,還是回去吧。」她也聽說芷容在練習左手,可是在她看來那根本不可能。尚宮局的刺繡神話只有兩人就是開國尚宮局的總領尚宮沈芝華,和當朝前任總領尚宮夏雲裳。
據說當年的沈芝華可以手腳並用刺繡,也可單手單腳,甚至只用一張嘴便可以,她的技藝超群並且自己所學寫成了一本書。她是開國皇后最好的姐妹,也是開國皇帝的心上人,然而因為不願為妃離開皇宮從此不知所蹤,那本書也隨之不見。
至今還沒人超越沈芝華,璞尚宮在尚宮局的通寶閣內見過歷朝歷代的刺繡,其中當屬沈芝華的最為精妙,無人可比,就連當初被稱為天才的夏雲裳也比不上她。
「總領尚宮大人,學生真的想試一試,希望大人給我一個機會!「芷容磕了一個頭,堅定道:「如果我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也無顏回去,只有一死!」
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說狠話更待何時。
芷容如此堅定的語氣和眼神倒也令璞尚宮有些動容,一個女孩子成了殘疾回到家族恐怕連婚配都成了問題,也難怪她要如此堅持。
「大人,自我朝成立尚宮局以來便沒有殘疾的人留下,這不合規矩!」李尚宮很會察言觀色,見璞尚宮動搖趕緊加把火。
而玉璧此時也抓准了機會笑道:「李尚宮此言差矣,我朝自開國以來尚宮局就會招納德才兼備之人,若這孩子真的可以刺繡,豈不是我們尚宮局多了個人才,大人是愛才之人怎麼會放棄任何一個呢?」
「哼,玉尚宮,我看你是偏幫這個丫頭,誰不知道你與她關係不一般,聽說你當初還要收她做入室弟子呢,現在你說的話根本就是徇私!」慕容尚宮可不想給玉璧和芷容任何的機會。
玉璧微微轉頭深深的看了一眼文心,對方接觸她的眼神之後趕緊低頭。玉璧一嘆,文心好強跋扈,總希望自己是她唯一的徒弟所以才會一直視芷容為敵人。而她竟然為了趕走芷容將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對手,這樣的行為令玉璧十分失望。
「總領尚宮大人,各位大人,學生有一個疑問。」眾人循聲看去這時候芷容居然說話了。
璞尚宮點點頭:「你講吧。」
「魏尚宮,請問我靖唐尚宮局明律上可否有寫殘疾人不得進尚宮局,不得參加考試?」芷容向魏尚宮行了一禮,字字清晰沒有絲毫害怕之色。
魏尚宮一怔,她想了想:「確實沒有,不過卻有一條,若是不能為尚宮局所用或無才者便逐出尚宮局。」
「謝大人為我解惑。」芷容轉向璞尚宮朗聲道:「總領尚宮大人,典法上只說無才或不能為尚宮局效力者逐出,卻並未指殘疾人士便一定逐出,學生這樣理解可對?」
璞尚宮思索一陣,好像這丫頭說的也有道理:「你講的也可說得通,只是你右手不能動,眼睛視物模糊,你是有才之人還是有用之人?」
芷容一笑,自通道:「學生以為都是。」
下方的修習學生又是一陣竊笑。
「她瘋了,就她那個樣子還不如一個洒掃的宮女。」
「別說洒掃宮女便是去伺候冷宮的那些妃子她都不夠格。」
「真是不自量力,這個時候還在掙扎,曼華我看她還真是瘋了。」說這話的是許萍。
秋曼華只是冷笑根本沒將芷容的話當回事,她不在乎是否能在尚宮局有作為,她本身是左相府嫡出小姐又是定下來的未來明王妃,才不稀罕在尚宮局謀職,而芷容只是她隨手利用的一個玩物罷了,現在恨不得趕緊丟掉。
面對眾人的嘲笑芷容卻依舊鎮定自若:「學生還可刺繡,養病的這些日子學生練習了左右刺繡,而且只要距離近一些便可以看清。所以學生可以綉出綉品。」
她字字咬的清楚,聲音響亮,堅定中是一種莫名令人信服的自信。有的學生此時竟然覺得她也許真的不是說大話。
「芷容,不要逞能。」魏婷此時很為她擔心,話說出去若是總領尚宮真的讓她刺繡,那麼可就有了**煩。不但領不到尚宮局給的銀子還會被尚宮大人認為是大不敬。當然不能否認她還有私心。
芷容很感激她的提醒,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不過自己的命運要自己掌握,她不能放棄這次機會。「尚宮大人請讓學生試一試,請大人出題。」
「白芷容,你可知道你若綉不出就是大不敬要進明律署受罰,不能得一分銀子便被逐出,這樣你也要試嗎?」璞尚宮也想給她一次回心轉意的機會。
芷容重重點頭:「學生願意,就算受罰學生也心甘情願!請大人出題。」她胸腔內已經如火焚心。
玉璧上前語氣有些發哽:「大人,您就給這可憐孩子一個機會吧!」璞尚宮是最心軟的人,以情打動她芷容才更有機會。
「好,那麼我便給你出題。」璞尚宮嘆口氣,這丫頭主意倒是正得很,既然如此她便給一次機會。而且她也有些期待,不知道芷容會綉成什麼樣。
璞尚宮考慮芷容新進尚宮局時間還短便出了一個適合修習的題目,本來她是打算過幾日的初步考試拿來給要進綉署的學生們用。
芷容艱難的起身,有宮女搬來凳子,讓她坐下,將工具準備齊全並對她一笑,那笑容里已經不是之前的鄙視而有些許的佩服。
她剛剛為自己命運的爭取已經打動了一些人,在尚宮局不僅需要才幹更需要一種堅定不移的信念。
芷容坐穩,深吸一口氣,左手輕輕拿起綉針,此時自己的命運便在這左手上。母親、師父保佑我!
開始的時候芷容繡的並不順利,雖然距離近,但是眼睛還是模糊,總是出錯。她手心也開始冒冷汗,以前她左手刺繡還可以用右手幫忙,可是此時正靠著嘴來改針,當真吃力。
然而她不能放棄,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堅持。腦中浮現刺繡寶典上左手刺繡的一些要領,深呼吸,再次拿起綉針。
就在眾人都以為她要放棄的時候卻見她繡的越來越熟練,她的嘴完全取代了右手,她的左手放佛天生便是用來刺繡,綉針好像長在了她手中。只看那手法和那股堅韌的勁頭,她已經成功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