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燈火如織,人潮熙攘。
目光迷離如水,凄婉如無主孤魂,硃砂如同遊魂一樣穿插在人群中,一路往演武場的方向而去。
一襲面紗遮住了她絕美的容顏,也遮住了與她的含愁帶怨眉眼完全兩個極端的怨毒冷笑。
明若鏡緊跟在她背後不到兩步的地方,警惕的注意著周圍人潮的每一個動靜,生怕突然有人衝出來對硃砂不利。
他凝重的冷若冰霜的臉龐上,充斥著少見的不安之色。
——這次他與硃砂出來,是特意趁皇甫夜不在攝政王府內,避開了所有的耳目偷偷從暗道潛出來的。
是以他們現在附近,並沒有任何潛藏在暗處的保護力量在,偏偏他又被皇甫夜封住了丹田與靜脈,三個月之內武功全失。
雖說高手就算失去了武功與內力,但是敏捷的身手與本身的勁力是不會失去的,依然能一個打十個武功不強的壯漢。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跑出個比現在的他還要強的人呢?
上京城更是權貴紈絝雲集之地,由不得他不怕!
硃砂臉上的那張面紗,在熙攘擁擠的人潮中若是不小心脫落,又或者被人扯掉,露出那張絕美的容顏,周圍的人潮絕對會瘋狂的!
要知道,這張絕美的容顏在一年多以前,在皇甫夜父皇殯天嬪妃殉葬的那一天鬧出多大的風波,幾乎整個上京城的少年與白首老頭兒都為之嘆息落淚,遺憾『紅顏薄命』!
這張絕美容顏的畫像,更是從硃砂幾年前入宮開始就在整個上京城鬧得沸沸揚揚,幾乎每一個男人家中都珍藏著一張!
試想想,一個艷名遠播的在世人眼裡已經死掉的絕色皇妃明砂娘娘,突然活生生的出現在上京城的夜市之中,會引起怎麼樣的軒然大波?
就在明若鏡心亂如麻的胡思亂想與警惕中,他們兩人已經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演武場附近。
此時,人潮仍然熙攘——畢竟演武場中有十來萬人,就是排隊退場,也需要不少的時間。
遊魂似的硃砂,安靜的,找了一個既不會讓熙攘的人潮碰撞到,也不會引人注意的角落站好。
她如同一抹風中即將散去的花魂一般,幽幽的立在無人角落處,靜靜地看著從巨大又富麗堂皇的演武場大門魚貫而出的人潮。
一雙看似幽怨凄傷的盈盈水眸,在不經意間閃過一絲狠利的寒光,但轉瞬就消失不見,快得令人以為是幻覺。
終於見到她停下,明若鏡冷峻的唇線微微一動,想說什麼,但是最後還是苦澀地無聲一笑,沉默的提著那包被他攥得皺巴巴的安胎藥走到她身後,以一尊保護神的姿態,黯然神傷的立在那裡。
——他說的話,她從來都不聽的。
「哎……今天真是大開眼界了!」
「是啊,雲王妃真是太強大,太厲害了,什麼海瀾公主,藥王谷的神醫的親傳弟子,根本就不堪一擊嘛!」
「就是就是!就是可惜了老子的三百兩白銀啊,老子押了那個該死的惡毒公主贏呢!」
「哼,難不成你現在很遺憾,很不甘心是王妃最終贏了啊?嘿嘿,大哥,小子可是告訴你啊,您就是真有這想法,也千萬別說出口啊,要是讓攝政王殿下的人聽到,您哪……」
「去去,呸呸,老子是心疼我的銀子,哪是希望那惡毒公主真贏!不過你小子還真別說啊,要是老子真的腦袋犯暈說出這樣的話,殿下還真是饒不了我,你看殿下在場上護著王妃的樣子,嘖嘖……這應該稱之為情痴還是情聖?」
當場有女人鄙視的插話了,「沒文化,真可怕,哥,早叫你多念幾本書了,殿下那是情痴,不是情聖!」
接著那道爽朗的女聲,變得異常的羞澀與夢幻憧憬起來。
「啊啊啊啊,我一想起殿下輕吻王妃的手掌,對王妃說『然兒,你記著,我只要你這麼一個王妃,我皇甫夜這一輩子,也只會愛著你這位王妃!我這輩子,也就只守著你一個人』,我就好激動啊!!獨寵獨愛啊這是!如果換成我是雲王妃,我死也願意了啊!有夫如此,婦復何求啊!什麼時候,我也能嫁這麼一個好男人啊!」
這下,旁邊的某一堆閨蜜也忍不住開口了。
「嗯嗯,是呢,各種羨慕妒忌恨啊!!!你還記得不,君子遠庖廚啊,可是在王妃進行廚藝比試的時候,殿下竟然親自上場幫忙啊!還拿繡花針!啊啊啊,他還很親昵縱容的彈王妃的額頭!」
「不止啊,你們忘了,醫斗開場的時候,殿下是怎麼對王妃的么?那種溫柔的為王妃帶上冰蠶絲手套的動作,還有表情,真是太太迷人,太太帥啦!」
「沒錯沒錯,跟殿下一比起來,咱們周圍的男人都是渣啊,都是渣!」
「真的好羨慕啊……我不求能再有像殿下這樣的男人,但是我好希望我以後嫁的男人,能有殿下的一半好,不,就是三分之一的好,我都滿足了!」
……
少女興奮而羨慕羞澀的熱烈討論聲,一字不落的全部落入了硃砂與明若鏡的耳里。
夜,你怎麼可以如此傷砂兒!心如刀絞,明若鏡的冰冷晦暗眸子深處,剎那之間就燃起了滔天的怒火,以及對硃砂的滿滿心疼。
彷彿被什麼東西輕輕的撞了一下,硃砂的身子微微一顫,垂在身側的手指倏然捏緊,尖銳的指甲極用力極用力的,深深的刺入了掌心之內!
艷麗的殷紅血絲,如同一曲凄厲的夜曲,順著她曲起的指縫不斷的流淌,再掉落在腳邊,摔得四分五裂。
一如硃砂的心臟。
但是,她卻突兀的輕輕笑了起來,聲音歡快美好,聽不出一絲的陰謀與哀痛悲傷,可就是這樣才讓明若鏡更加的心疼。
「明若鏡,我只有孩子了,你明白么?」染血的手指輕輕的撫摸小腹,她笑著回頭,端的是笑顏如花,一顆清淚倏然從眼角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