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只若初見
凌念惜忽然明白了,墨寒就是慕容熙,是慕容拓的親弟弟,所以他會幫慕容拓,不管他做的對與不對,他會將冰魄寒針給了慕容拓,因為他和慕容拓一樣,恨慕容玦。她忽然想到跳崖前,墨寒說的話,明白他的痛苦,或許到最後他終於想明白了,可是這仇恨也讓他糾結了許久,在他心底落下痕迹。
凌念惜還是向慕容拓求證,「墨寒就是慕容熙,你的親弟弟,是嗎?」
慕容拓低聲道:「慕容熙早就死了,被父皇處死了。」
慕容玦抬頭看向慕容拓,「慕容植曾經告訴過我,他看到有人將慕容熙從墳墓里挖出來,抱走了。當初我以為他亂說,沒想到是真的。那個人就是寒宮的主人?」
慕容拓沒有說話,他沒必要告訴慕容玦一切,忽然看向凌念惜,「墨寒想換心給你的時候,我問他後悔嗎?他搖搖頭。我想代墨寒問問你,有沒有喜歡過他?」
有沒有喜歡過墨寒?凌念惜怔住了,她彷彿看到他們初相遇時,她迷路了,在草原上哭泣,一個冷漠的聲音,「你娘親死了嗎?怎哭的這麼傷心?」
凌念惜抬起頭,那是一張俊美的容顏,彷彿從畫中走出來的人物一般,雙眸黑亮,深邃看不到底,凌念惜只覺得窒息,無暇再哭泣,痴痴的看著這幅容顏,「你是神仙嗎?」眼前的男孩騎在馬上,高高在上,不容親近。
那男孩哼了一聲,「不想被野狼吃掉,就跟我走。」策馬前行。凌念惜起身跟在後面跑,卻跟不上那馬飛奔的腳步,跌倒在草地上,再不見那男孩子。
凌念惜以為做夢,坐在草地上,又開始抽泣,馬蹄聲起,那男孩轉了回來,「真沒出息。」一隻手伸向凌念惜。
凌念惜抓住他的手,被他拉到馬上,坐在他身後,緊緊抱著他的腰,飛奔在草原上,他的髮絲在她的臉頰飄過,卻不再害怕。
他們就這樣一直奔著,到了寒宮,「我叫凌念惜,我娘叫我惜兒。」
「惜兒?你也叫惜兒?」那男孩一臉錯愕,「我叫墨寒。」那日凌念惜不知道墨寒為何如此說,現在想來,或許他的真名叫慕容熙,他也叫熙兒。
後來他把她送了回來。若是墨寒這般性格,凌念惜是難以和他相處的。可是後來他們是怎麼親近的?凌念惜還記得,那是因為三哥凌叔翼,他幼時總是欺負凌念惜,凌念惜無意說到有一個男孩兒叫墨寒,騎馬很快。凌叔翼不服氣,就讓凌念惜找來,一決高下。
凌念惜就出門找墨寒,可是她迷路了,茫然無措時,墨寒出現了,那一刻凌念惜欣喜若狂,她要墨寒去找凌叔翼。墨寒本不想去,可是聽到凌叔翼總是欺負念惜,他就去了。
此時凌念惜才知道墨寒不禁騎馬很快,而且他武功也很高,至少比凌叔翼高,他打的凌叔翼落花流水,只能被迫發誓,以後再也不欺負凌念惜。那一刻凌念惜笑的直不起腰來。
從此凌念惜一有時間就跑去寒宮,她要墨寒教她武功。起初墨寒不明白她一個女孩子為何要學武功,後來經不住凌念惜天天糾纏,就指點她武功,不過同時要她學習琴棋書畫。
琴棋書畫,凌念惜只對棋有興趣,墨寒拗不過她,也不強迫她學太多。凌念惜詫異這個少年為何會如此多?只是每次他都很冷漠,說話不多,而凌念惜總是嘰嘰喳喳。
至今凌念惜還記得每次去寒宮,墨寒都會準備好美味的糕點,還有她愛吃的飯菜。而他只是吃一點,多半是看著凌念惜吃飯,那時的墨寒總是冷著臉,讓凌念惜不自在,「你能笑一下嗎?長得這麼俊美,笑起來肯定更好看。」換來的只是墨寒更加冰冷的臉。
最後凌念惜終於適應了墨寒的冷漠,閑暇時她會和墨寒一起採摘草藥,看他熬製藥丸,那時的墨寒最專註。
凌念惜還記得,墨寒唯一講過的故事:一個孩子拿食物給一個女人吃,那個女人死了,於是這個孩子和他的母親都被處死了。
凌念惜會撇撇嘴巴,「這算什麼故事啊。」
墨寒說:「這根本不是故事,是陰謀。」
原來這唯一的故事,竟然是他自己的故事,只是當時幼小的凌念惜不懂,或許墨寒根本不想讓她懂,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傾聽者。
凌念惜八歲征戰沙場,每次都有墨寒相隨,他總是及時出現在她身邊,幫她抵擋刀槍。那時凌念惜嫌他礙事,她天真的以為,自己可以像哥哥們那樣獨當一面了。
墨寒對於凌念惜的不滿沒有任何錶情,甚至在凌念惜讓他走的時候,他依然出現在戰場上,這讓年幼的凌念惜惱火,也為此與他生氣。
十四歲那年,墨寒忽然說道:「凌念惜,以後你做這寒宮的女主人,可好?」凌念惜痛快地點點頭,她第一次看到墨寒的笑容,淺淺的,不易察覺,卻仿若桃花盛開,春光燦爛。為此她興奮了一天,夢裡也都是墨寒的笑容。
或許從那時起,墨寒就以為凌念惜不會離去了,她會在寒宮陪著他,看盡人間滄桑。
凌念惜也以為自己可以一輩子和墨寒在一起,雖然他是那麼無趣的一個人,但是讓人覺得踏實,他是一位值得信賴的朋友。
那時的他們在任何人眼裡都是一對,凌念惜的父母,哥哥們,甚至海龍的眼裡,墨寒與凌念惜,他們不會分離。他們是那麼合適,一靜一動,墨寒會包容凌念惜的所有過錯與刁蠻,凌念惜也會給墨寒帶來快樂與美好。雖然那時的墨寒沒有笑過,但是海龍明顯覺得少主不像以前那麼憂鬱了。
一直到十六歲時,凌念惜遇到了七公子,一見傾心,痴迷與他的約會,很少去寒宮了,也忘記了墨寒,忘記了那個孤傲冷漠的少年……
凌念惜永遠記得她帶七公子慕容玦取寒宮找墨寒相救時,墨寒那驚異的眼睛,從來沒有過的詫異,他的眼底分明有水波閃動,卻是轉過了身,「不救。」這兩個字,打碎了凌念惜的心,也讓她怨恨於他。
凌念惜一直以為墨寒只是嫉妒七公子,卻不知道,慕容玦是他的仇人,是他一直想報復的仇人,更不知道慕容玦身上的冰魄寒針,是墨寒的,他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包括身體染毒,他只有兩盆七心蓮花,一盆是留給自己的,另一盆是以備急需,它們卻都沒有盛開。
所以墨寒不救,可是即便七心蓮花盛開了,他會救嗎?凌念惜不知道,可是她知道如果中毒的是自己,墨寒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相救。所以凌念惜毀了自己,救了七公子。她的確太了解墨寒了,可是沒有想到那解藥還需要五年的時間。
凌念惜認為墨寒是故意的,他是在報復自己,於是她與他決裂了,用劍刺傷了墨寒。她不知道墨寒有多心痛,可是那絕望的眼神一直回蕩在凌念惜的心間。
也就是那時,凌念惜肆無忌憚的馳騁沙場,她弄得自己傷痕纍纍,而那時的墨寒,沒有出現過,凌念惜那一劍傷的他不重,卻是致命的,因為他在研製冰魄寒針的時候,中了毒。
凌念惜卻不知道,她以為墨寒如自己那般計較,從此形同陌路。
現在想來,凌念惜的心有些痛,墨寒,這個男子傾盡一生對待她,總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她卻是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才想到他。喜歡過他嗎?或許沒有七公子出現,她會做這寒宮的女主人。可是七公子到底是出現了,攪亂了這一生一世的緣分。墨寒,有沒有喜歡過你,重要嗎?這是我的心痛,還是你的心痛?
慕容玦摟過凌念惜,「咱們回家吧。」凌念惜點點頭,她還未從過去的回憶中走出來,心有些痛了。
南晨看到他們要走,有些不舍,終於走到萱兒面前,「你叫什麼名字?我還不知道。」
萱兒臉紅了,騏兒立即站到萱兒面前,擋住了她,直視南晨,「想打我妹妹的主意?勸你收起這個念頭,我妹妹眼光很高,不會看上你的。」
海龍不禁走到近前,看向萱兒,「你長的很像你娘親,只是不要像她那般心狠才好。」
慕容萱一愣,凌念惜看出了端倪,眼前這少年雙眼透著堅毅,有三分南昊風的儒雅,三分南昊天的霸道,四分墨寒的高傲,如果他是位正人君子,倒是不錯的選擇,再看萱兒,已然羞紅了臉頰,像極了自己初遇七公子時的模樣。
凌念惜微笑道:「萱兒是齊月國的公主,也是我們唯一的女兒,視若掌上明珠。所以她的夫婿不禁要門當戶對,還要文武全才,為人正直。」意味深長的看了南晨一眼。
南晨笑道:「萱兒?慕容萱,好名字。」
海龍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你比你的兩位師傅有出息!」
慕容拓不滿,「他怎比的上我和墨寒!」
海龍笑道:「論武功,他沒有墨寒高,論才略,沒有你高。可是論這討女孩子歡心,他可比你們厲害。」不禁哈哈大笑。
南晨和慕容萱被他這一說,都是臉紅,南晨瞪了海龍一眼,「海龍叔叔,休要開這種玩笑。」轉過身不理睬他。眼角卻偷看萱兒,看她沒有生氣,心中有些歡喜。
慕容玦看向女兒慕容萱,一直以為她還是小女孩,沒注意她已經十六歲了,出落成貌美如花的大姑娘了,也到了出嫁的年紀了。不禁嘴角微揚,「想娶我的女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與凌念惜相視一笑。
慕容玦一家四口要離開,南晨有些不舍的,慕容萱,我不會像墨寒那般錯過自己的姻緣,遺憾終身。也不會像慕容拓那樣,孤獨終老,就算你有意中人,就算你不喜歡我,我也會努力爭取,不讓自己後悔遺憾。「慕容萱,等我兩年,兩年後,我會親自去齊月國迎娶你。」他說的堅定,追上慕容萱將一個玉佩塞在她手中。
慕容騏白了他一眼,「兩年?你說等就等啊。我妹妹不會等任何人。你不要妄想了。」慕容萱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兩年,她不是等不起,只是他是認真的嗎?
南晨有一絲失望,目送著他們離開。
慕容萱手裡攥著那玉佩,上面有南晨的溫度,這算是他與自己定下約定了嗎?
夕陽西下,慕容玦挽著凌念惜走在茫茫草原上,這一生一世的恩怨情仇,誰能說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