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棄子

  扈秋雅從未見過這樣的方小竹，仿佛是從地獄走了一圈回來。


  尼采說過，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將回以凝視。


  她就像是地獄裏歸來的惡鬼，帶著一身的淒涼破敗和一雙冰冷的眼睛。


  為了和他站在一起，她辜負了太多人她背棄了全世界，她不是沒有準備好下地獄，隻是沒有想到這地獄是他親手推她下去的。她猶記得，在醫院裏她挨了林姍姍一巴掌之後他對她說的話，他說如果真的要下地獄，他會跟她一起，我們一起。


  而現在，她身在地獄，他卻是站在高處冷眼旁觀的人。


  “扈崢，麻煩你載我去RED”方小竹平靜的說。


  “二姐.……”扈崢一臉同情，那邊現在天天有記者守著，現在去場麵隻怕不會太好看。


  “那我去打出租車”方小竹伸手要拉開車門，扈崢忙把車門給鎖了“二姐，你冷靜一點，我不是不讓你去，我的意思是一會兒去了你跟大姐呆在車上就好，打架的事情我去就行了。”


  “我不是要打架”方小竹說“我隻是去問個明白。”


  “開車吧。”扈秋雅也開口了“既然到了這一步，那就去問個明白。”


  汽車緩緩啟動，方小竹打開了廣播，果然是世紀聯姻、金童玉女、強強聯手，無論換哪一個頻道都在討論這一場江林聯手將如何改變東海的經濟格局，乃至影響全國的經濟格局。除了電視畫麵裏那個燃燒著一顆熊熊八卦之心的娛樂小報記者，沒有人在意她這個江樹白的寒門前女友。


  她突然想到糟糠之妻這個詞，她連糟糠之妻都算不上，隻是一顆棄子。


  聘則為妻奔是妾，原來他們也不過是一則惡俗的牆頭馬上的故事。


  扈崢車開的很快，連闖了好幾個紅燈然後在RED集團門口緊急刹車。門口守衛拉著臉走過來敲敲他的車窗“先生，這裏不能停……”


  車窗搖下來，守衛看到方小竹的臉立刻不敢出聲，默默轉身離開。


  “二姐，我陪你去吧。”扈崢說。


  “不用，我沒事。”方小竹說，她臉色緩了緩下車後回過頭看看扈崢又看看扈秋雅“你們放心，我真的沒事。”


  那樣絕望的日子都撐過來了，她知道，她撐的了那五年就撐的了這一輩子，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因為會再也站不起來。


  她沒能進去公司，還在大堂就被許鯤攔住了。


  “方小姐，你現在不能上去。”


  “好狗不擋道。”方小竹冷冷的說。


  “方小姐……少爺現在在開會。”許鯤不為所動任她罵。


  他一直在這裏等她，等著攔住她。


  他不知道她其實根本沒有離開東海，但是江樹白和林姍姍原本低調甚至秘密的訂婚被意外曝光之後，他就一直在采取補救措施想把那些媒體報道壓下去，至少至少不要傳到巴黎。可是媒體好像嗅到血腥的鯊魚一樣，緊咬著他們不放。


  “江樹白讓你在這裏攔我的嗎？”


  許鯤一僵，如果江總知道恐怕他的飯碗保不住了，可是如果不攔著由著他們見麵這一鬧惹的林家不高興他全家的飯碗都保不住了。


  左右都是保不住，兩權相害取其輕，許鯤拚了。


  “方小姐，大局為重，我先送您回家去，江總等一下開完會我會告訴他的。”許鯤說。


  回家？回哪個家？


  方小竹還要說話，忽聽見電梯“叮”的一聲響，林姍姍在眾人的簇擁下出來，電梯旁的幾個保全人員見了她立刻打招呼“夫人好！”


  林姍姍笑靨如花，整個人都精神抖擻。


  那幾個保全方小竹認識，從前每次見自己都是“夫人”長“夫人”短的。


  眼看林姍姍似要朝她這邊轉身，方小竹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的勇氣，好像見不得光的小三碰見了大房。


  在愛情裏沒有什麽先來後到，不被愛的那個人才是小三。


  她轉身倉皇出逃，回到車上之後眼淚就掉下來了。


  從候機室出來到現在她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因為她還荒唐的抱著一點可笑的念頭在那裏自欺欺人，她以為會出現什麽奇跡，比如這是緋聞是基於商業利益的炒作。


  可是聽到那些人喊她“夫人”她徹底崩潰絕望了，發現自己就好像馬戲團的小醜一樣。


  扈秋雅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小竹，我們回家吧。”


  她說的是扈家，不管怎麽樣她身後還有一個扈家在支持。


  方小竹搖搖頭“我要去湯臣。”


  她要去江樹白白的公寓等他，她一定要問個明白，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個明白。


  扈秋雅無奈，隻好和弟弟一起把她送回湯臣。


  “我沒事，你們快回去吧。”方小竹說“我自己一個人上去就可以了。”


  扈秋雅點點頭，“無論發生什麽事你都還有我們，這一次不一樣了，你的身後不再是空無一人，你還有我們這些家人。”


  “二姐，我等你回家吃飯。”扈崢說。


  方小竹從包裏翻出鑰匙遲疑了許久才開門，她離開不到一個禮拜，屋子裏的擺設什麽都沒有變，但是卻多了一層冰冷的氣息。阿姨每兩天來打掃一次，這裏一塵不染可是顯然江樹白已經好幾天沒回來這裏住了。


  她捏著手機呆坐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打電話給江樹白，許鯤肯定不會告訴他她回來了。她看了看微信，江樹白最後一次回她信息是三天前的半夜，那天剛好是他的訂婚日。


  她真傻，真的，她隻知道他最近忙盡量不要去打擾他，卻不知道他最近忙的是如何躲開她和別的女人訂婚。


  她蜷在沙發裏許久，好像一隻受傷的小獸，突然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她身子沒動，心卻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


  她害怕起來，她居然害怕見到他。


  為什麽要害怕見到他，始亂終棄的又不是她。


  進門是高跟鞋的聲音，方小竹站起來轉身看見正站在玄關處的林姍姍。


  兩人都沉默了一陣。


  “我來看看你。”林姍姍說“不好意思，有些突兀，但是我覺得我有必要來這一趟。”


  方小竹盯著她，精致的妝容無懈可擊的笑臉，跟她在濱海修車廠見到的林姍姍一樣。


  一樣的和江樹白那麽匹配。


  她真傻，真的，她見過他們那麽多次，每次看到他們站在一起都覺得他們匹配，卻還要自欺欺人的橫插一杠子進去。


  她剛剛去公司，林姍姍是看見了她的，然後一路跟到公寓來。還有公寓的鑰匙，這是江樹白的公寓。


  她真傻，真的，她是江樹白的未婚妻，為什麽不能有他公寓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