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媽媽

  方小竹呆坐在醫院外麵的長椅上。


  五天了，莫姨還沒有醒，她真的很擔心很擔心她會永遠醒不過來。


  盡管就連扈伯伯都不能證實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母親，因為據說同一批一起被騙去馬來西亞當試藥人的有好幾個，籍貫都是東海，但是能活下來的就隻有莫姨。可是在她心裏她早就認定她是親人了。


  “方小姐？”羅意淳從她身邊走過“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


  她一個人坐在這裏很久了，羅意淳感覺她好像要石化了一般，他剛剛進手術室之前看見了她，做完一場四小時的手術出來他還去食堂吃了個飯，還看見她。


  “羅醫生”方小竹一看見他連忙要站起來。


  羅意淳無奈的按按頭，她這麽有禮貌真的讓他感覺自己很老，他連忙跟她坐在一起。


  方小竹也隻好坐了下來。


  “別太擔心”羅意淳說。


  “我很怕”方小竹說“我真的很怕，如果她永遠都醒不過來怎麽辦.……羅醫生”看著他那張極度有親和力的臉方小竹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很想找她傾訴，這幾天她真都過的渾渾噩噩，整個人好像做夢一樣，吃飯走路都像是在夢遊。原本想打電話告訴江樹白這裏發生的事情，可是一想到他現在正是翻盤的關鍵時刻，又不忍讓他為自己憂心，隻是每天夜裏發一條微信給他報平安。江樹白好像已經開始全麵反撲了，有時候忙的要半夜才給她回微信，方小竹說不出的心疼。


  “羅醫生……”方小竹幾次想要開口但是生生忍住了，不太熟，好像很不禮貌。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聊聊”羅意淳說“雖然我是神經外科醫生，但是我博士雙主修，也是有心理醫師執照的，而且我很有職業道理。”他眨眨眼“因為現在是我午休時間，又不在辦公室，我們談話我可以不收費。”


  他眼裏好像有光，一閃一閃的，似乎能給黑夜的旅人指引方向。


  原來是心理學大博士，方小竹不禁心中感歎，難怪這麽讓人如沐春風。


  “莫姨.……可能是我媽媽。”方小竹說。


  這一開口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收不住，她開始絮絮叨叨的講她小時候，從小時候對母親的渴望講到大學那段瘋狂的歲月，她癡癡的追著一個男生。足足講了快兩個小時，羅意淳始終靜靜的聽著，臉上的表情跟著她故事的跌宕起伏不斷變化著，還不時鼓勵讚揚幾句“你很厲害，很勇敢”或者安慰她“沒關係，沒事的”。


  一口氣講完，方小竹有一種大夢醒來的感覺，她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羅意淳，真的很不可思議，她居然能對這樣一個陌生人敞開心扉甚至從頭到尾交代自己的人生，這大概就是心理醫生的神奇之處。


  羅意淳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伸手從她肩上拿了點什麽。


  方小竹有點嚇一跳，他剛剛那個舉動似乎太親密了一些，她有些不自在。


  “做個DNA親子鑒定吧”羅意淳舉著從她肩上拿來的落發“你覺得呢？你想知道答案嗎？”


  “我不知道，我怕。”方小竹說，她當然知道做個親子鑒定就可以輕易的知道莫姨是不是自己的媽媽，可是她又害怕，害怕失望。


  “你害怕她不是你媽媽，結果很失望對嗎？可是如果不做你心裏又好像懸著一塊石頭一樣放不下對嗎？”


  方小竹點點頭。


  “那如果結果出來她不是你媽媽，你會就不喜歡她討厭她，對她的感情就不再像從前嗎？”


  “不會。”方小竹很幹脆很確定的說。


  “所以.……”羅意淳微笑的看著她。


  “我明白了”方小竹點點頭，堅定的說“我要知道答案。”


  “我幫你！”羅意淳搖了搖手裏的頭發“免費，謝謝你對我的信任。”


  “謝謝您了！方小竹忙起身彎腰恭送他離開。


  羅意淳嘴角一抽，一臉無奈——有老到被年輕姑娘當叔伯長輩的程度嗎？


  鑒定結果很快出來了，莫姨就是謝桐花，是方小竹的親生母親。


  方小竹坐在羅意淳的辦公室，拿著鑒定報告喜極而泣，對著他連連鞠躬“謝謝您，太謝謝您了羅醫生，謝謝。”


  “不用客氣”羅意淳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如果你真的想謝我就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


  “以後呢，不要衝我鞠躬不要對我用敬語”羅意淳向她伸手“再次介紹一下，羅意淳，現年三十四歲，比你大這麽一點。”他伸出小指頭比劃了那麽一截，想想不對，又多比劃了一截，想想還是不對，他比劃了整根小指頭。


  “是”方小竹下意識的又鞠躬“我記住了羅醫生。”


  羅意淳崩潰.……怎麽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很老了。


  “那你出去忙吧。”羅意淳擺擺手，繼續埋首病例。


  方小竹習慣性的鞠了一躬才出門。


  羅意淳按著額頭，決定下班後去買個麵膜敷一下。


  小竹竟然是莫姨的女兒，扈家一家三口都高興極了，唯一遺憾的就是莫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醒過來。


  方小竹每天都衣不解帶的在身邊照顧她，跟她說話，講小時候的事情講哥哥講爸爸，把她錯過的點點滴滴都一一講給她聽。媽媽受了太多苦了，她都很後悔曾經那樣誤解她，以為她是嫌棄爸爸窮才跟有錢的商人跑了，誰知她竟這樣犧牲自己，她走之前留給爸爸的那一筆錢根本不是什麽新加坡富商給的而是她把自己賣給藥廠做實驗得來的錢。為了不讓自己的癌症拖累家人，她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方小竹趴在她床邊迷迷糊糊睡著了，朦朧中有一隻手在撫摸著自己的頭頂，略粗糙帶著薄繭子的手，溫暖又厚實。


  “媽”她咕噥一聲睜開眼醒了，正對上莫姨那雙眯起的眼睛。


  “你是誰家的孩子呀？”莫姨視力不佳，很努力的湊到她臉上看“有點麵熟。”


  “小竹，我是方小竹”方小竹激動的抓住她的手“阿……阿姨……您終於醒了。”


  “小雅小崢呢？”莫姨看向門口，目光並沒有停留在方小竹身上。


  “他們馬上來了”方小竹說“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啊，沒事，謝謝你。”莫姨說著，眼睛還是盯著門口。


  方小竹伸手按了床頭的鈴，還是讓醫生來看看比較保險，莫姨有些奇怪，好像根本不認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