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羞
“為什麽?”江樹白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他不敢相信這是方小竹說出來的話,那個總是跟在他身後大聲的說人生最高目標就是要嫁給他的女孩。
“因為我不愛你。”方小竹抬起頭,雖然對著他的臉,目光卻沒有聚焦在他臉上,這六個字她說的很急很快,生怕慢一秒自己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就遲疑了。
“你不愛我?”江樹白不可置信的重複她的話,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是,我不愛你”方小竹強調了一遍,聲音無力的可憐,臉上卻顯出一副淡漠的神色。
“我一聽說你要訂婚連命都不要就趕回國,你卻說你不愛我?”江樹白眼底掠過一絲傷,他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往外走。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方小竹好像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呆呆的重新坐了下來,打量了一眼鏡子裏妝容精致的臉,好像一個陌生人。
門外,許鯤已經守在那裏等了他了,神色十分緊張,一見他出來就立刻奔過去想要扶他“江總,我們要馬上去醫院,您胳膊裏那顆子彈不及時取出來會很危險的。”
江樹白點點頭,回頭望了一望,眼底都是失望。
他在越南的事情很不順利,那邊的工廠雖然前年就投資動工了可到現在根本還是處在建設中,機器都沒有開動哪裏來的工業廢水汙染當地環境導致魚類大量死亡,分明就是當地政府耍流氓敲詐,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原本想著拿著檢測報告去河內首府去講道理,誰知他們根本都是一丘之貉,談判崩了,他預備上訴到國際相關機構,當地政府卻先發製人直接將他們一行人軟禁起來。他被軟禁了半個多月,被迫簽了三億美金的天價賠償和保密協定之後他們還是不肯放人,一定要RED集團把錢劃過來之後才放人。
得知方小竹訂婚消息之後他再也呆不住,跟許鯤謀劃了一個多禮拜終於找到機會逃了出來。當地政府不敢大張旗鼓的追捕他們,居然雇了黑道的人,在邊境的時候黑道狗急跳牆開了槍,子彈打到了他的左胳膊上。九死一生逃到友誼關到了廣西境內,他一口氣沒歇就給方小竹打電話,沒說兩句她就把手機給關了。
江樹白回到車上就癱倒了,額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臉色也發白,許鯤緊張的很,連闖了好幾個紅燈把他帶到最近的醫院。那顆子彈還留在他胳膊裏,這一路他們兩個根本就沒停,原本在廣西他就想帶他先去處理傷口,他去堅持要去機場搭飛機趕回東海,那胳膊隻是在飛機上讓空姐幫忙簡單包紮了一下,飛機一落地他就趕了過來。
江樹白很快被送進急診室,醫生從他胳膊裏取出了一個彈頭和碎骨頭渣子,再晚一點他這胳膊就廢了,現在就算康複也是再也不能提重物的。
許鯤看著病床上的江樹白,除了身上的傷他將麵臨的還有集團董事會的問責,三億美金的賠償他就這樣答應下來,可是當時那樣的情形真的是被逼無奈,以一個集團之力要對抗一個黑了心的政府無疑是螳臂當車,唯有破財消災一條路可以走。RED和林氏集團聯手花了近百億的紅坊不能就這樣被他們白白奪去。
當時的凶險如果不是身在局中的人是無法體會的,如今現在對於紅紡對於集團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但是董事會不一定能理解,身為江樹白親生父親的江總不一定能理解。想到這些許鯤就忍不住要替自家大少爺歎氣,如果江總裁真的心疼他重視他就不會派他去處理這件事了。
江樹白打了麻藥,醫生說還要一個多小時才會醒來。許鯤看看時間,已經接近中午十二點了,他想到方小竹,這個從前總是跟著大少爺的小丫頭,出息了,居然這樣硬心腸。
他們不在一起或許也好,從認識她的第一天起大少爺為了她就不知道破了多少例,商場傾軋的世家子弟麵對波雲詭譎的商海和大家庭內部的爭鬥,太執著於感情並不是一件好事。這一點現在的RED當家人江樹白的父親就做了示範,當年那麽愛朱燕容,為了集團利益說放棄就放棄,轉頭就娶了對自己有利的顏星月。
方小竹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準備,鏡子裏的人穿戴整齊漂亮的好像一個精致的瓷娃娃。
房間裏隻剩下扈秋雅一個人陪著她,萱萱去追扈崢了就一直沒回來。扈秋雅回來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隻是默默接過新娘秘書手中的工具幫她重新梳妝整理,就像一個送嫁長輩似的。
方小竹一直摸著中指上的鑽戒,不斷的轉動著,手還微微的抖起來,她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又坐下去,腦袋裏天人交戰。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竟然想著拋下這滿廳的賓客逃走,竟然明知道前路是一條布滿荊棘的凶險之路還是動搖了。
留下來,她這一生就是風平浪靜是一眼就能望到頭的平靜安和;離開,她會遭人唾罵眾叛親離,從此除了他她會一無所有,如果有一天他煩了膩了新鮮感過了不要她了,她會陷入比五年前更慘的境地。五年前她還能說一句自己是年少癡狂,現在卻是咎由自取。
就這麽一個多小時她想了許多,拋出了無數條淒涼結局的可能,可終究壓不住她要衝出去的那團火。最後她想起江樹白臨走時塞在門縫的的那封信,粉色的信箋,背麵印的那首詩初看時覺得矯情,此刻卻清晰的出現在腦袋裏。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不能羞,不能羞,千百年前,那出遊踏青的女子在杏花天雨裏遇到那少年郎,是真的很愛很愛,才會有這種勇氣,把一顆真心捧上,這樣不管不顧,這樣一往無前。
方小竹緩緩取下了戒指,放在了妝台上,扈秋雅默默看著她,突然想到自己那時候也是這樣取下了那隻戒指,從此和郭迪生一別兩寬,各自歡喜,那時候她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離開他。後來郭迪生公開談論他們的分手,打了個比喻說就像一雙不合適腳的鞋子。
她冷笑,鞋子不合適他也穿了七年,磨了七年他也不嫌痛。人人都道她是看上他大明星的光環攀龍附鳳好處得夠了就拍屁股走人,她卻轉身離開那個五光十色的圈子做了自己從小就想做的老師。
想遠了,扈秋雅把思緒拉回來看著不安的方小竹“去吧,這裏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