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等我
亮亮還是第一次坐飛機，雖然全程沒有說一句話但是眼睛都睜的大大的，閃閃發光。飛機落地是晚上八點，他們直接打車去了事先訂好的酒店休息。
方小竹在車上給袁東方打電話報平安，才沒說兩句就被亮亮搶走了手機，他脆生生的喊了一聲“東方叔叔！”
“哎！”袁東方脆生生應了，腦袋裏想像著他毛茸茸的小腦袋亮晶晶的大眼睛，真的是很不舍。
“東方叔叔，下次你也一起來玩吧。”
“好。”袁東方說“要乖乖聽媽媽的話喔。”
掛了電話把手機還給媽媽，亮亮拿出自己的手機來玩貪吃蛇，玩的不亦樂乎。
五天時間轉瞬即逝，方小竹每天近乎貪婪的看著他，牽著他的小手走過大街小巷，陪他去海洋公園的時候他眼裏是各種新奇的海洋生物，而她的眼裏卻隻有他。
她真希望時間能慢點慢點再慢一點，能就此停下來。
她不知道怎麽告訴他，明天他將再次坐上飛機，那飛機卻不是回東海而是去美國。藍雨和約翰已經提前一天到香港了，就住在機場附近的空港酒店。藍雨一直很擔憂，不時的打電話過來，雖然都是沒話題找話題，但是方小竹知道她是怕自己反悔。
最後一天的下午，方小竹牽著亮亮去了機場，她自己的行李還留在酒店，手上隻有亮亮的小行李箱和小書包。出門前行李箱是她收拾的，小書包是亮亮堅持要自己收拾，他說要帶上自己最喜歡的東西去旅行，還神神秘秘的不許方小竹偷看。
“亮亮，媽媽……還有一些工作要做……過兩天才能回去”方小竹簡直開不了口，這謊言是多麽拙劣，也就隻能騙騙這五歲的孩子。
“喔”亮亮抬起頭看她，臉上表情坦然。
“所以……剛好……藍雨阿姨要回去，我請她先帶你回去好不好？”遠遠的，方小竹已經看見藍雨夫婦了。
亮亮點頭，一臉小大人的神色“你就放心吧。”
方小竹手抖的厲害，都不敢再牽著他生怕露出端倪，天哪，她是在幹什麽，她是在欺騙他拋棄他啊。
藍雨已經幫他辦好了登機牌，托運好行李之後就牽著他去了安檢口，方小竹默默跟在後麵，直到亮亮進去再也看不見，她還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眼神茫然，眼睛裏是幹的，沒有一滴眼淚，她的整個心都被掏空了，就像一具行屍走肉，連流淚都不會了。
“媽媽！”亮亮的聲音響起，他突然從安檢門內衝出來，他在排隊的人群裏鑽來鑽去，試圖衝破重圍。
方小竹渾身一抖，狠了狠心躲在了一根圓柱後。
亮亮終於突出重圍，站在剛剛方小竹站過的位置大聲的喊“媽媽媽媽……”身後藍雨和約翰也趕來了，他們站在離亮亮四五米的地方，藍雨臉色煞白想繼續往前，被約翰攔住了，他摟著妻子的肩膀輕輕的搖頭。
“媽媽……”亮亮的聲音越發淒涼。
方小竹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的雙腿，眼淚一直掉，她不能過去，不能……
亮亮喊了十幾聲之後終於放棄了，他靜靜的站了一會兒，這是他第二次在這樣公開的場合在這麽多人麵前說話，第一次是在法庭他緊張的要命，這一次他不緊張了。
“媽媽……我知道你一定聽的見……”亮亮說“媽媽，我走了，我以後會聽話會乖，會努力和別的小朋友玩，我會好好讀書考一個很好很好的大學賺很多很多錢……媽媽……你要等我……你等我長大啊……媽媽你一定要等我啊……”
方小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疼出一個洞了，亮亮說這些，他居然說這些，他是都知道了啊！他早就知道了，知道她的無奈她的痛苦，這些天他那麽乖巧懂事小大人似的照顧她，不哭也不鬧。
亮亮站在那裏哭了一會兒，然後倔強的自己擦幹眼淚居然還學方小竹的樣子，擦幹淚後扯出一個笑容“媽媽，我不會哭，你要等我。”
“我等你……我等你……”方小竹低聲應著。
亮亮盯著那根柱子看了一會兒終於轉身離開，他默默的跟著藍雨乖乖的過安檢過海關，乖乖的坐上了飛機。
藍雨看他的樣子很是擔心，終於在起飛後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亮亮，你渴不渴？”
亮亮搖搖頭。
“亮亮……”藍雨看著他嚴肅又冷漠的神色不知道該說什麽，她做夢都在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如今孩子就在眼前她卻有種近鄉情怯。
“我知道，你們要帶我去美國。”亮亮說。
藍雨驚訝的看著他“你怎麽……”
他怎麽知道的？
亮亮閉上了眼睛好像睡著了，過了很久他才幽幽的說了一句“我是自閉症又不是弱智症。”
亞斯格博症，這類型的自閉症患者智商都是正常的，甚至有一些人智商會超乎常人。
藍雨看著他啞口無言，他都知道卻心甘情願被方小竹騙，乖乖的跟著他們走。
“我媽媽太辛苦了”亮亮說“為了我把她這一輩子幸福都搭進去了，你們都逼她，但是她是我媽媽，我不能逼她不能讓她為難。”
方小竹一直在那根柱子後麵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一動都不動，地勤人員過來問了她好幾次是不是需要幫助她都搖頭。她就在那裏一直那樣抱著雙腿，臉埋在胳膊裏好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在那裏傷心到天荒地老。
天漸漸黑了，機場人來人往，有送別的也有接親朋好友團聚的，一批又一批，這裏每天都上演著相聚和分離。
她不知道的是在另外一根柱子旁有一個人一直站在那裏凝望，她坐在那裏多久他就站在那裏多久，她如果守著天荒地老他就跟著地老天荒。
方小竹試圖站起身來離開，才剛剛直起腰就覺得眼前發黑天旋地轉，然後緩緩的倒在了地上。
柱子後的身影立刻衝了過去把她抱在懷裏然後離開，他走的很慢，或許是站的太久連步伐都有些僵硬了。
方小竹在他的懷裏沉沉睡著，她太累了，甚至都不願意醒來。
“江總……”司機小許已經在外麵等了好幾個小時，見江樹白出來懷裏還抱著一個女人，心中有幾分驚訝，但是職業素養讓他立刻收回探究的目光，麻利的打開了車門。
“要不要去醫院？”小許問。
“噓……”江樹白示意他小聲“回酒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