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在這幽幽的深宮中來來回回的繞了好幾遍的人都不見得能夠在頭腦中清晰而又明朗的浮現出整個皇宮的布局,更何況是初來乍到的離月。她在殘英的帶領下細細的將這後宮轉了一遍,還未等她走完全程,她便已經找不到東南西北了。但是眼見這殘英也並沒有要停下來的趨勢,反而一臉淡然的向離月一一的介紹著皇宮內的所有宮室。
「啟稟郡主,這裡便是當年南宮郡主的居所蘭芝閣,皇上吩咐了,郡主往後便在這裡住下即可。往北正對著的便是歷朝來太子的居所上陽宮,不過本朝皇上並沒有立下太子,所以那裡為當今的二皇子所居。不過相信郡主一路上也聽過不少關於二皇子的流言了吧,奴婢還是想在這裡先勸告郡主一番,二皇子若是能夠不招惹,那就不招惹吧,整個皇宮中沒有多少人願意與他扯上關係。」
殘英面目含笑淡淡的向離月如實的描述著,就彷彿只是在述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那般,但確確實實是離月及其憂愁的事情。別說不招惹,離月現在只求人家有點事情能夠忘記他們二人結下的梁子那便是大吉大利了,如何都躲不過了。
「郡主請隨奴婢來吧,內務府的人已經先為您安置妥當了一切,只等您進宮了。因著上頭的吩咐,這裡由南宮郡主居住時所用的擺置都沒有絲毫的偏差,也算是為郡主您悼念先母準備的吧。」
離月隨著她走入這件不甚起眼的小院里,入眼較為突兀的是庭院中正盛放著的雪白梨花,片片的花瓣正灼灼的盛放著,藍天朱牆下如此的皎潔明亮,點點黃色的花蕊在清風中稍稍的張開了自己的身姿,無聲的瑟縮顫抖著,卻又迎風盛開。映襯在祖母綠色闌乾和金黃色的圍欄旁,如此的清新脫俗。
周遭看起來不甚陳舊,想來也應該是被人返修過一遍,四四方方的一個小院,左右也就只有一間主房還有東西的兩間廂房,院落也是小小的,孤零零的梨樹便立在此處,寥寥的幾層台階沒有人走過的聲響,內務府派來了兩個聰明伶俐的小宮女在此處伺候著,還有兩個小太監隨時隨從侍候,倒也算得上是清凈了。
而且此處除了正北面是公子珣的上陽宮以外,便鄰著後花園,與一般宮妃的住所也相隔甚遠,平日里往來的人必定也少得多,夠她過上好長一段時間的清靜日子。娘親生性也喜歡僻靜,在府中也總是深居簡出的,這裡倒是適合她的性子。離月心中有那麼一點點衝動,在這裡,她將要將娘親的過往重新翻開,一一的追溯。
「殘英,我且問你,你是何時入的宮。」離月在屋子裡隨處尋了一張鋪著羊絨的矮凳坐下,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狀似無意的問,眼神時不時的飄向別處不斷的搜尋著。
「啟稟郡主,奴婢從有記憶的時候開始便在宮中,一直到現在,從未離開過這裡。」說話間,她的語氣里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惆悵和自嘲傷痛。她沒有像這宮中的那些主子那般的好命,生來就是高人一等的被人伺候的身份。而她從記憶開始,便每日呆在暗無天日的地宮中受各種慘不忍睹的訓練和懲罰。一直到現在,她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所以她何其羨慕從宮外來的離月。雖然其他的宮女也是被選拔進來的,但境地與她也相差無幾,即便是以前在家中過的是被父母嬌養的生活,現在也都只是一個苦命的下人而已。
而離月卻全然不同,她原本就是家中唯一的嫡女,生活在宮外,自然就比宮中的這些皇子公主們的生活要精彩的多,現在又成為了郡主,雖然品階比不過那些公主帝姬們,但在這宮中也自然沒有人敢動她。況且,她不日定然也是要出宮去的。從一個沒有品階的商人的女兒,到東離王朝的郡主,已經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勾起你這些傷心事情的。」離月察覺到她臉上露出的落寞不由得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事情,這便與她帶著歉意的說。在這個世上誰還不是個可憐人呢。
「無礙,那些也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郡主現在想從奴婢這裡打聽到什麼便儘管開口問吧。」殘英迅速的將自己心中莫名湧起的傷感和惆悵掩下,已經做好了為離月解答疑惑的準備。「我只想知道,我的娘親,與當今皇上是什麼關係?你可否與我說的仔細點。」離月不無好奇的問道。光是憑藉著母親對皇宮生活的描述,離月以為這裡的人與娘親都不甚相熟,或者說是娘親不怎麼願意與皇宮中的人有什麼密切的來往,所以離月也從未聽她提起過有關於當今皇上的事情。
但是今天單單從皇上的話語和態度來看,明顯並非離月先前所想的那樣。若不是關係匪淺,皇上不可能會以那樣一種無奈而又痛苦的語氣說話。況且,皇上在看見自己第一眼時候的出神,離月也覺得萬分的詭異。他的那種目光,幽深而又包含著痛苦,甚至是一絲令人恍惚的,深情。這其中定然有什麼貓膩。
「回郡主的話,當年南宮郡主是因為先王爺在沙場上殉國,先皇憐惜她一介孤女,所以特地下旨讓南宮郡主進宮,由當時的太後娘娘撫養。後來到了一定年紀之後便另外賜予了這座宮殿於她,便是軍准您今日所在的這一所。而且先皇還格外恩准南宮郡主可以同皇宮中的皇子和公主一樣去太學上早課等,所以與皇上也算得上是自小相識。況且兩人原本就是堂兄妹的關係,所以皇上自然對南宮郡主另眼相待。其他的奴婢倒是不知道了。不過憑藉著南宮郡主與皇上之間的感情,皇上是定然不會讓郡主您受委屈的,您且放寬心就好。」
對著殘英也不能夠表露出自己心中的苦悶與無奈,離月只得將這苦果自己往肚子里咽,但心裡還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情一直記掛著,現在不說出來她更是寢食難安。她願意進宮,那是因為這裡,還有一個對於她而言同樣重要的人,現在也同樣被深深的束縛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籠里,失去了他渴望的藍天翱翔。只能暫時收斂自己所有的羽翼向現實低頭。
「殘英,你可知曉,如今九王爺是否現在還在宮中?」離月小心翼翼的問道,她更擔心的是九叔叔獨自一人在宮中會受到各方勢力的牽制和排擠,否則他怎麼會一直沒有消息。
「據奴婢所知,九王爺應該在宮中,而且九王爺自從回京之後,幾乎就再也沒有踏出過宮門一步。宮中傳言道是因為九王爺回京后病情加重,所以只能在宮裡養病,足不出戶的。先前在京中的府邸也被皇上收了回來,只剩下年幼時在宮中住過的小殿,不過那裡十分清凈,倒是很適合養病。郡主難道與九王爺相識?九王爺原先的封地在金陵,後來又去姑蘇養病了好長一段時間,想來郡主也知道九王爺不少的事情吧。」
離月聽到她說的九王爺病情加重,心中陡然一陣刺痛,像是被針扎了一樣,滴滴的流血。那麼好的九叔叔,仙人一樣飄逸脫俗的九叔叔,卻偏偏要受到病魔的肆虐和吞噬。離月訕笑幾下,面上還打著掩護道:不曾相識,只不過是在姑蘇的時候也聽得多了,畢竟九王爺來了姑蘇,多少女子的春閨夢裡人又有了變化是吧。只不過我當時年紀還小,這些東西還不是很懂呢。「
心中已經有了計較,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見上九叔叔一面,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逐漸的變得嚴重,這讓離月心頭不甚好的預感。只不過現在她才剛剛進宮,若是乍然提出要去拜訪九王爺,恐怕也有些不妥。只能從長記憶,找個機會悄悄的見他一面。
」殘英,你將這裡的東西都好好的收拾一下吧,接下里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本郡主這便自己去御花園裡轉一轉,誰也不要跟著我。不過,若是我兩個時辰之後還沒有回來的話,記得提上燈籠來找我啊。「離月突然興緻勃勃的交代了殘英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隨即便提出要自己獨自一人在宮中好好的轉幾下,她不希望自己出門的時候會有一大群人跟在身後前呼後擁的,更不希望背後時時刻刻有一個暗哨在盯著自己,所以她便強行命令這些下人們都不許跟著她。不過想到了正北面上陽宮的那位二皇子,離月心中又一陣惶恐,便交代了一下,這才獨自一人在深宮中開始慢悠悠的探尋。
她只不過是想藉此機會好好的將宮中的地形熟悉一下,即便是不能清晰的記下皇宮的全貌,那也要將自己所住的地方前後左右東南西北摸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