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對方陡然變得如蛇一般冷漠的眼神,幽深而又藏滿了深深的陰暗和算計,離月就這樣看著他,可那一雙混沌流轉著的幽暗差點要將她所有的心魄攝取。不過是一陣恍惚間離月竟然毫無察覺的自己緩緩往後倒下的身軀。眼前的場景從他的黑瞳緩緩的轉變成了硃紅色的宮牆,墨石色的假山,還有那四四方方小小的藍天。
「啊!」離月的手腕被那人頓時用力的往前一拖,整個往下倒的身子轟的一下狠狠的砸在了他紮實的懷抱里,額頭還被他有稜角的下巴上,一陣疼痛。
她這才緩緩的察覺到自己方才好像就突然魔怔了一般的身子往後倒去,毫無預警。而現在意識逐漸歸位,離月感到了一陣深深的后怕。自己怎麼就會突然之間向後倒去,若不是方才眼前的公子珣拉了她的手腕往前一拽,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如此摔在厚實而又帶著稜角的小石子路上會發生什麼
他究竟做了什麼,會讓自己的意識居然在瞬間變得恍惚。還有他那一雙有如毒蛇盯住了獵物一般幽冷的眼睛,讓她心中陣陣的抵觸。這樣的一個人,就是知道他眾生都猝滿了見血封喉的毒液,但是卻無法得知對方會從哪一處突然出手咬住自己的獵物。
「我早就說過,你的這雙眼睛,太純,太乾淨,藏不住會讓我忍不住就想要將它挖下來。所以我勸你以後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蘇離月。「他嘴角最後一抹冷笑逐漸消失,留下的只有最後一抹若有若無的威脅,眼眸中更是厲色盡顯。
他從來不會在意在任何人面前表現出他的敵意,因為他知道眼前的人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螻蟻一般微小的生命,更對於他構不成任何威脅。只要他想,只要輕輕一捏,就能夠在這裡將她的生命結束,包括眼前的蘇離月。無論她再怎麼從挫折中強大和成長,對於他所經受過的一切痛苦磨難而言,那隻不過是微小的傷害罷了。
「二皇子口氣還真是不小。果然如同傳言所說的,放蕩不羈,無所畏懼。不過我也知道,你若不是有所顧忌的話,恐怕早就將自己看不順眼的我,給結果了吧。「在面對對方如此威脅之下,離月只覺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眼前的人不是沂光可以與他講道理,講王法的人,更不是一個可以說服的人。
公子珣生性乖張行事傲慢,早就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裡。離月甚至覺得自己面對著的,只是一條沒有溫度和血性的毒蛇。只要輕輕一個地方不小心招惹到了他,尖利的牙齒就會瞬間穿透她的脖頸,血盆大口就會把她吞下。
她對此感到畏懼,更害怕自己的生命就這麼交代在了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手裡。她要走的路還有很長,但現在公子珣的出現就是離月的攔路石。她突然腦子裡靈光一現,不僅沒有因此而沉默,反而是在嘴角邊勾起一個同樣諷刺的笑容。她就不信,公子珣對於她這麼萬般的關注是沒有緣由的。包括他來姑蘇,也一定是有什麼原因的。
聞言,公子珣將要離開的步子突然一頓,他的目光萬箭齊發般的犀利夾著深深的幽暗朝著離月襲來,一股窒息的感覺如潮水一般將離月的身子迅速的包圍,翻湧著。「呵,聰明人,一般都活不長久。你竟然能夠在我的血瞳之下還能夠保持清醒,我就該猜到離月郡主也不是什麼等閑之輩。既然你也已經猜到了,那我也不妨就這樣告訴你。你的存在對我來說大有用處,所以你這條命暫時就還留在這裡。但是你若是做到什麼妨礙我的事情,我不介意讓你失去身上一部分的東西。「
說罷,他寬大的紅色衣袍如同蝴蝶的羽翼一般翻飛,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經不見人影。四周的寂靜突然將離月包圍,沙沙的只有微風吹過草地和沙砳的聲音,潮打空城寂寞回。雖然眼前的禍患就這麼解決了,但是離月被他帶到這麼一個不見人跡的地方來,未免有些無所適從。
她順著腳下彎彎曲曲的小石子路走了出來,目光所及並非她想象中富麗堂皇的深宮大院,竟然連個宮女侍衛什的也未曾見過。觸目的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蕭瑟之感。層層剝落的宮牆,露出原本醜陋的灰色牆根,原本精美的吊樑上頭活靈活現的雕刻也已經失去了風采,擦上灰濛濛的大門,台階前只有無盡掃落的枯葉,堆積了好幾層,只有樹陰留下的斑駁的剪影和時時傳來的鶯啼聲證明它是確確實實的存在於人們的生活中。
離月原本只是想著路過此處,但第一次看見如此龐大的宮殿就這麼被遺棄,心裡也不自覺的有些好奇。從它飛起的檐角和偌大的宮室,不難看出在衰敗之前的奢靡痕迹,但它如今也確確實實的被人遺忘在記憶之中了。這便是人們所說的冷宮吧。
離月只是走進了一看,牌匾上的字跡還依稀可以辨認,龍飛鳳舞的書法勾勒出未央宮三個大字,但離月不曾知曉這裡曾經是誰的住所。宮中柳貴妃聖眷不衰,一家獨霸,從未聽說過皇上有什麼特別寵愛的其他妃子。或許這也可能是前朝留下來的,但這個說法不見得能夠令人信服。
宮裡的女子只有守著皇上這麼一個人孤獨到老,但有一些終其一生甚至都見不到皇上一面,就算是皇后,也不能夠獨享皇上一人的寵愛。這也不免叫人感到唏噓。離月從未想過自己會進宮來,從前也只是在民間的話本里聽說的宮闈秘事,現在正如同一本嶄新的書籍在她的面前一一的顯現。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這是她啟蒙時留下的願望,而在皇宮裡,這也只不過是空想而已,這裡的女子,都是可憐人。她。她從未有過的慶幸,自己的身份不允許她與皇上有一些其他的瓜葛。更不用過這種守著一個男人過孤獨的生活。她心中所向在遙遠的漠北,只要等他回來,應該一切都會好轉的。
「天啊,我的郡主啊,奴才可找到你了。您怎麼會在冷宮這麼晦氣的地方啊,快隨奴才走吧。」一個青藍色的身影突然闖了進來,將離月最後的一刻寂靜全數打破。他一個摸爬滾打的跑了進來,紅檐的帽子還歪了一半,只不過他已經無暇顧及。皇上現在議事完畢就想要召見蘇離月,可是下人們卻因此被忙得暈頭轉向的,半天見不到一個人影。可不能夠讓皇上等著啊。所以宮裡上下可謂是出動了所有可用的人手,就連宮裡的那些犄角旮旯也沒有放過,深怕這位第一次進宮的郡主會在偌大的皇宮裡迷失了蹤跡。
這不,現在終於在冷宮裡發現了她。所幸知道的人少,若是讓皇上知道了有人闖入冷宮,這位新入宮的郡主不知是否會被皇上處置。畢竟這裡可是整個皇宮裡最為隱晦的地方,任何人不得隨意提起,這便是當今皇上的逆鱗,觸之必怒,拔之將死。怎麼這位郡主就這麼來到這裡了。
「郡主,您可別在這裡呆下去了,咱們快些離開吧,皇上正得閑了等著要召見您呢。快些隨奴才走吧。」那太監見離月還沒有要離開的意圖,不禁著急的出聲催促道。那可是皇上在等著呢,她怎麼敢還在那裡悠哉悠哉的,若是惹怒了皇上,那可是要掉腦袋的,誰擔的起這個責任。
「好吧,不過這位公公,我想問一下,這裡是哪位宮妃的住所,為何會如此荒涼的廢棄在這裡。」離月帶著一絲好奇的問道,但那公公一聽就立馬變了臉色。慌亂之間拚命的搖頭。
「公公這是何意,便是給離月說說應該也是無妨的吧。還是公公認為離月初到宮中,沒有聽這些舊事的資格呢?」離月扮裝發怒的模樣,想讓眼前這個人會因此而妥協。不過對方聽罷卻更加一陣惶恐。
「請郡主恕罪,不是奴才不肯說,是真的不能說啊。奴才只能告訴郡主,這件事可是後宮里最隱晦的秘密,關係可多了,還請郡主不要隨意的打聽了,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事情啊。請郡主不要逼奴才了,奴才實在是不能說。」
那太監大有一種要落荒而逃的意味,甚至想馬上給離月下跪求饒,這讓她心中大為不解,但是既然如此,離月也不想再為難這個小太監,便收住了話頭,只能暫時將自己心底里的疑惑壓下。皇宮秘聞,她就算是知道也沒什麼用處。不過是一些已經沒有用處的陳年舊事罷了。
「如此那我也不再為難你了,這便走吧。」離月不再出聲,懷揣著心底里的忐忑的不安跟著他往皇上所在的地方趕去,皇上還在自己的殿中等著她。離月不敢再多加耽擱,垮開步子后匆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