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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途

  她獨自一人來到塵封已久的屋子,心中有一股執拗的信任驅使著她的四肢百骸麻木似的一步一步向那已經被人冷落許久的院落。如今已經是早春的時節,庭院中久未受過人打理桔子樹還在野蠻生長著,樹枝綠芽橫斜,從中竄奪出幾縷白色星點的小花,在料峭的春寒中瑟瑟的抖動著嬌嫩的花蕊。雖小,卻也自得一種嬌態和韌勁。


  歷經了一個年歲的漫漫寒冬,滿園中都是四處凋零的枯枝落葉和幾蕭未融化的雪跡,四方的小院,低矮的闌干,上頭的綠漆已經漸漸的脫落,上頭的雕梁活靈活現的刻畫還在,似乎還能聽到多年前,孩童在這裡四下歡呼雀躍的聲響,而如今,每走出一步,便只剩下堆積了好幾層的落葉發出最後的吱呀聲。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堆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黃昏,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

  滿園的頹敗之氣,連同著耳邊蕭瑟而起的寒風,如一團陰鬱的雲團,在她的心尖醞釀而又翻雲覆雨。這眼前的小院,是南宮芷的……而如今,人去樓空,往日滴滴點點的歡笑回憶,也成為了離月心口炙熱的硃砂痣,雖深刻,卻也如同烙印一般的生生的疼痛。


  沒有旁人的打擾,離月有如一抹遊魂一般的閃身走進了院子,順手推開了門扉,一股塵土的氣息卻也撲面而來,她的鼻尖陡然一陣的酸澀,也不知道是因為粉塵嗆的,還是因為心中莫名湧上的情緒翻湧。


  璇璣圖是多少代人塵封的秘密,但是如今被人舊事重提一番,勢必會引起多少天下人的紛爭,離月甚至有些迫切的要見識一下,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璇璣圖。


  推開后眼前的擺設還是一如她初時記憶里的模樣,好似沒有經過半分的移動或者更改,在南宮芷離去之後,在再也沒有人能夠踏足這裡,離月是小院主人離去之後迎來的第一位訪客。


  收拾得井然有序的房間,先主人所用的物件一一的放置在她極為順手能取到的地方,當初離月還記得娘親走的時候,還用了好幾個大的樟木箱子將自己平日里所珍愛的東西一一的放了進去,現下他們正孤零零的躺在房子的角落裡,無聲的延續這著自己的孤獨。


  離月並沒有立即開始自己的尋找或是搜索,而是在房間里先尋來了筆墨紙硯,便張開了宣紙在書房的青玉質桌案上鋪下,豎直的毛筆狼毫的發間沾染上層層暈開的墨跡,在皎白又略帶微黃的宣紙上暈出層層的墨跡,纖細秀美的字體一一的浮現在紙上。


  不日她便要啟程,所以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對人交代,她能夠信任的下手不多,攬月樓的管事算是一個,而她的師傅雲娘又是一個。離月堅信,師傅綉藝高超出眾,天下無雙胡,而在管理事務上,也絕對不逞多讓,只不過蘇府的人從來沒有給過她這樣的一個機會去展示自己罷了。


  所以,離月便設想,自己以後要將蘇府上下所有大事的決定權一併交給師傅,想來自己有心相託付,而其他人又如同扶不起的劉阿斗,若是不惹事生非的,便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想到這些,離月又是憂心忡忡。明明應該是少女懷春的年紀,她的心事卻累了又累,堪比那些年過不惑的老爺,雙親的逝去,留給他的不是可以享受的榮華富貴,而是深深的責任與擔當。雖然是個女兒身,卻用自己有若男兒的臂膀撐起了一片天地。


  她從來不奢望會有人替她遮風擋雨,心中唯有的小小心愿,是某一天下雨的時候,會有人在對岸為她撐起一把輕巧的油紙傘送她免於寒冷,如此便已經足夠了。


  來人。離月輕巧的將自己的筆尖一提,落筆於此,白皙的手指輕輕的捻著那薄如蟬翼的紙張吹了吹,上面的墨跡還未乾透,隨即便有下人走了進來,這些也是由寒夜安排來的人。這些人都是祁王府秘密訓練的暗衛,從進來的那一刻進來便是一副面若寒霜的模樣。


  「請離月小姐吩咐。」他們眼神堅毅,聽從這離月的指揮。離月拿起一旁泛著黃色的信封,將已經逐漸風乾的信紙摺疊幾下后塞了進去。「勞煩各位將我這封信保存好,待我離開以後,請你們務必要交到蘇府的雲娘手中,多謝了。」


  一語話畢,離月鄭重其事的給在場的其他人深深的行了一個屈膝禮,這是她對於蘇府最後的一點託付了。


  「屬下們受不起,離月小姐儘管吩咐便是,屬下一定為您做到。」接著便上前接過了離月遞上的信封,仔細的檢查一番后就放入了自己的胸前,一副小心呵護的模樣,不過卻讓離月頗為受用。


  「如此就多謝了。」離月再次向他作揖,那些人也沒有再推遲,受過之後也就離開了,孤寂的屋子裡也只剩下離月一人獨自惆悵的身影在房中獨自徘徊。


  稍微歇息偏片刻,離月便在屋子裡搜尋了起來,在母親留下的那些箱子里翻翻找找,裡頭大多是南宮芷生前最為喜愛的書籍捲軸,一一抽開來看,上面都有她出嫁時候帶來的古代名家真跡和畫作,還有一些是南宮芷私底下收藏的江湖門派的武功秘籍。


  還有另外一個大箱子,也格外的矚目。它與其他不同的是,上面還落下了青銅製的鎖片,但可惜的是,主人還未來的及給它上鎖。上層已經落了滿滿的灰塵,堆積在層層疊疊的舊物中,甚至顯得有些毫不起眼。但是離月還是硬生生的將其拖拽了出來。


  掃去上面的塵埃,離月用儘力氣的將那箱子從角落裡拖了出來,雙手一抓將那箱子打開,裡頭不是離月想象中的陳年雜物,打開來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套流光溢彩的嫁衣。那絢爛的紅色,有如鮮血般刺目,但又透著深深的悲哀。


  離月突然心中湧起一陣悲哀,這套嫁衣她從未見過,但是她隱約記得,母親在離去之初,似乎也曾經對她提起過,這套嫁衣是由母親親手準備的,就是想著能夠有一天,看著離月風風光光的嫁出去,披上這一身嫁衣的榮光。


  離月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微發抖打顫著,她的眼眶慢慢的染上了紅暈,但是任憑眼淚如何在眼眶中打轉,她都不會讓它低落,她就是上手輕輕一摸,便能夠知道手底下的這件嫁衣是有蘇府最為名貴的天羅錦緞製成的,上面那細細密密的針腳,一一的勾勒著嫁衣上國色天香牡丹的美好形態,卻是由金貴的孔雀羽翎綉成,綉工如行雲流水,簡直就是天衣無縫。


  即便是天羅錦緞水火不入,千年不褪,孔雀羽翎韌如鐵絲,她心中的擔憂都讓離月不敢伸出手去觸摸這一件不僅無價,而且負載了沉重愛意的衣裳,離月甚至擔心自己這麼輕輕的撫摸,會將這薄如蟬翼的衣裳弄破。不過,如此堅固的衣裳又怎麼會因為她輕輕的撫摸而遭到絲毫的損壞呢。庸人自擾罷了。


  她將那嫁衣輕輕的撫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上面毫無褶皺的痕迹漸漸浮現出了幾道痕迹離月才逐漸停手。想來,南宮芷卧病在床的時候,便是將這套嫁衣一針一線的綉了出來。還有她臨行前所說的點點滴滴,都是離月最為珍貴的回憶。


  細細想來,離月更不願意相信,母親臨走時留下的話語,便是她最後的遺言。這皇宮,她是定然要走一遭的,即便是皇上沒有許肯,她也想自己去闖一闖。


  「娘親,月兒知道,您一定總是為月兒後生擔心,以後不會了。女兒已經找到了一個能夠託付終身的人。不久以後,女兒便能夠穿上這一身您親手製作的嫁衣,風風光光的嫁與他……」


  她的臉是笑著的,全然沒有了先前的一點悲哀。她漫無目的的航行,在雙親的逝去之後方向大亂。但現在,她又堅定而又明確的找到了自己的能夠前進方向。大仇得報,九泉之下,父母雙親應該也可以安息了。


  沒有找到她想要的璇璣圖,甚至是關乎璇璣圖的半點影子都沒有見著。而這件嫁衣,也算是意外的收穫了吧。離月知曉自己馬上就要離開,所以她便命人將自己平時能夠用上的東西大致的清理了出來。


  宮中不比自己府邸上自在,一言一行都要格外的注意,所以離月也不能帶上很多東西。但是這套嫁衣,卻是被她用樟木箱子裝好了之後,包了又包的放上了她將要進宮用的馬車。


  而不知前路如何的離月,定然也不會知曉她因為進宮,會攪亂一段別樣的人生,開啟三個人的曲折坎坷。而自己卻處於漩渦的中心,卻始終飄搖,不得停泊,沒有終止,命運的輪盤,再一次的轉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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