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起死回生
「離月領旨,叩謝皇恩。」面前突如其來的侍衛將原本蘇府的下人一一擋住,從中便走出一女子,她聲音清亮如黃鶯啼叫,卻又帶著一股子不容忽視的威嚴,笑眼盈盈的走來,自是步步生蓮,搖曳動人。
乘著眾人萬分驚愕的目光,還有那安公公渾濁的眼睛一閃而逝的精光,她盈盈上前行禮賠罪道:「離月來遲了,還請公公不要見怪。實在是這麼一大家子的,竟然沒有人對離月知會一聲、離月一直以來卧病在床,倒有些消息閉塞了,差點就鬧了個大烏龍。」
離月按著她之前自己胡亂編造一通的說辭對著安公公正兒八經的解釋著,還說的有鼻子有眼的,既叫人回想起了之前蘇府一貫以來的說辭,大小姐悲傷過度,卧病在床。又為自己開脫了罪名,不至於被詬病是蔑視皇上。
那安公公畢竟也是在宮裡待過的老人了,自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眼瞅著著家人方才對著自己大獻殷勤,直指這一旁坐在輪椅上的女子便是蘇家大小姐,聖旨一宣讀,便直等著接旨了。她眼中那狼勾勾的眼神能瞞得住旁人,可瞞不過他的一雙利眼。
不過現在又突然再跑出來一個女子,端看這形,倒是落落大方,有規有矩的,說話也是萬分的滴水不漏,自然也不是什麼莽撞的主兒。這場戲倒是好看了,兩個蘇離月盯著這聖旨,那究竟誰才是真的,大家心裡都有數。
安公公將那宣讀後的聖旨往手裡一卷,側眼便對一旁冷汗直下的蘇二爺,聲音凌厲的問道:「我說蘇二爺啊,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方才你們不是說那個是蘇大小姐嗎,那現在這個女子又是何人?你可要知道,這欺瞞皇上,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啊。哼。」
蘇二爺怎麼也沒有料到蘇離月竟然就這樣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身上沒有半點狼狽,更不像是突然聞訊而來,反倒像是,籌備已久。可惡,沒想到今日還被這小丫頭給算計了。
蘇靡琳也從巨大的驚喜和驚嚇中醒過神來,眼前的女子一身素色的白紗屈居,腰肢還鬆鬆垮垮的系著一道麻線,全身上下並無半點華麗的裝飾之物,頭上也僅僅只用了一根古樸素潔的藤木簪子將頭髮挽起,稍稍幾縷垂在她的臉頰旁,調皮的隨風迎動著,
娥眉不描而如遠山黛,櫻唇不點而朱,膚若凝脂,面若桃花,即便是裹藏在一身不起眼的素白之中,也同樣嬌俏可人,便是什麼也不做的亭亭玉立著,也總能將所有人的目光攝取。反觀自己,在她身邊就像是雲泥之別,相形見絀。憑什麼她自小就是爹爹的寵兒,有著顯赫的嫡女身份,蘇府就是她的囊中之物,如今好不容易走了,卻還撿到了個郡主的名分。她如何能咽的下著口氣。
「安公公,你可你、你可別聽這女子的滿口胡言,我便是蘇離月,堂堂正正的站在這裡。這裡的人都能為我作證,她,卻不知道是從何而來,竟然敢在這裡大放闕詞。」蘇靡琳指著離月便是一頓詆毀指責,她就不信了,仗著蘇府這麼多人在,蘇離月便是如何說道,那也抵不過悠悠眾口。被她這麼一提醒,蘇二爺也反應了過來,更是惡向膽邊生,由著蘇靡琳的話頭添油加醋的說道。
「哪裡來的無知女子,蘇府可是你能夠隨便放肆的地方嗎,聖旨在前,我且不與你這小女子一般計較,但若是再敢在此胡言亂語,就休怪我不客氣了。快來人,將她帶走,轟出去。」又急忙轉身朝著安公公賠笑道:「事發突然,令公公受驚了。這女子我著實不認得的,不知道是哪來的瘋婦罷了。您眼前的這位,才是我的親侄女蘇離月,在場的蘇府眾人都可以為她證明。生兒,你說是不是?」
驟然被點名的柳茗生卻還沒有從相見的巨大迷茫中回神。當初她一聲不響,毫無預警的逃了,使出了一道金蟬脫殼的計謀讓自己的婢女代替她出。明明在成親前的那一夜,他還對她如此逼迫,她卻沒有顯露分毫。恐怕當時她心中便已經想著要逃跑了,只是為了應付自己,所以拚命的隱忍掩飾,任憑自己如何羞辱,威逼利誘,硬是不動分毫。
他原以為只要自己的目的達成,即便是少了一個她,那也不無不可。因為他一直以來都習慣了一個人,只要自己好,旁人的事情一概與他無關,這便是他為人處事的守則。可以說他自私,但這卻百試不爽,從未讓他付出過什麼樣的代價,卻總能給自己帶來好處。這便足夠了。而她走了之後,他卻總覺得心裡有一個地方空蕩蕩的。
所以他不惜大費周章的排出自己蓄養的人手去四處搜尋她的下落,即便是動用母家的勢力也在所不惜,只希望能夠將四處逃竄的她留下,恨他怨他,都無所謂。但她卻如一粒浮沉,消散於整片天地之中。居然了無蹤跡,派出去的人也沒有找到關於她的半點身影。但老謀深算如他,定然算到了離月不會如此看著自己的父親慘死而無動於衷。
即便不是為了蘇府的這令人艷羨的財富,她也要為了自己的父親,回來討回公道。於是他乾脆收回了自己的追查,開始在姑蘇一一的盤查起蘇府盤踞的勢力,以早作打算。隨著這線索越挖越深,他竟然意外的發現了離月自己留下的勢力和據點,攬月樓首當其衝,便是她最大的經濟來源。他便設想,若是離月有朝一日回來了,無依無靠的她必然需要動用到攬月樓的勢力,所以自己乾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在其對面盤下了一塊地皮,建造成了他自己的酒樓。只要對面有任何的異動,他都能清晰的知曉,何愁找不到離月。
只不過他千算萬算,倒是沒有算到離月的身後居然會有幫手,讓她直接躍過了這些繁瑣的步驟,就這麼完好無所,毫無狼狽的站在此刻。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便在眼前,他不由得陷入了無盡的掙扎中。
「生兒,生兒?安公公看著呢,還不快說話。」柳姨娘眼見他一副出神的摸樣,連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的盯著蘇離月看,更是恨鐵不成鋼,氣的牙痒痒。她本就站在他身後,輕抬小腳往他的後方踢了踢,小聲的念叨著。
柳茗生饒是被提醒了,神色卻也沒有半分的慌亂,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說著、「茗生失禮了,安公公贖罪。方才二爺所說的話,不假。這位,才是蘇家名正言順的小姐。至於她,身份可就不得而知了。將她壓下去,我便代表蘇府的好好向她問罪。」狹長的眼眸朝著自己身旁的侍衛使了一個眼神,便有三五人開始氣勢洶洶的朝著離月走去,其餘的人則開始跟離月帶來的那些人搏鬥了起來,兩方似乎要決個高下。
雙方可謂是各執一詞,那安公公也是全都聽著,但是卻不打算出聲阻止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這小姑娘雖然極有膽色,而且舉止儀態皆是大家閨秀的風範,但若是她自己拿不出自己證明身份的東西來,那又有何用。這東離上上下下的好女子多了去了,總不能來一個自稱是蘇離月的人,那便直接拿去封賞了郡主吧。
離月若不是先前偷聽了那一對狗男女的對話,恐怕此刻才會震驚這幫人的臉皮之厚,簡直是恬不知恥,滿口胡言。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顛倒是非黑白到這等地步。不過她如今早有準備,當即將自己懷裡揣著的包裹拿出來,不慌不忙的拆開著,一面默默的觀察著那些人陡然變化的臉色,嘴邊勾起一絲冷笑,高高的舉起手中沉重的印章高聲道:「我有蘇府印章,誰敢不從,便按蘇式的家規處置,亂棍打死!」
說罷,便緩緩的走上前去,將這枚印章捧在手中,對著安公公說道:「公公怕是對離月的身份也有所懷疑,但離月手中的,可是可以號令蘇式滿門的印章,這等重要的物件,非嫡長女無窺視之機會,這下子足以證明我的身份了吧。」
那幫人有的已經臉色發青,沒想到他們在蘇府中苦苦搜尋的信物,愣是挖地三尺也尋不到半分蹤跡,原來是保存在她的手上啊,現在這事情可就變得有些棘手了。
「嗯?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啦。這印章這般重要的東西,雖說咱家沒見過,但好歹也知道,這類東西總不可能隨隨便便交與一個絲毫不相干的人不是?」那太監將拂塵一掃,語氣已然帶上了三分威脅。他們這幫人敢將他當猴子耍呢,什麼不認識,瘋婦,當自己沒長眼睛嗎。
離月見此更加乘勝追擊,朝著那公公跪下便道:「離月常常聽娘親說起,她自小在深宮中長大,安公公對她頗為照顧,總是說要找個機會感謝您呢。」看著她這乖巧的樣子,安公公也不由得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在深宮中長大的南宮芷,自己受命服飾當今皇上,對她也是頗多照顧。這下,他的心就跟那鏡子一般明亮了。上前將她扶起,朝著她低垂的眉眼好好的打量了一遍,嘴裡念叨著。
「像啊,還真是像啊。這眼睛,這鼻子,真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果然是個好孩子。」如此一事,便可以落下帷幕了。那安公公到底也是個聰明人,既然物證到了,那自己可就得放寬著點,總不能一來就將郡主給得罪了不是。可偏偏還是有人不依不饒。蘇靡琳聲音尖利的喊著:「不可能,那印章定然是假的。不對,不對,那印章是她偷來的,早在半月前,那印章便已經遺失了,所以她那印章根本就不能證明她的身份,還請安公公還我一個公道啊。」
離月心中冷笑,她這個妹妹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如此無聊至極的話都能說出來,簡直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待安公公為她說話,離月便立馬反譏諷道:
「這個印章,是三年前爹爹在臘月初九的那天晚上,用過了晚宴之後召我到書房交於我的,因為那一日便是我十二歲的生辰。即便是你否認也沒有關係,蘇府的卷宗上自有記載,翻找出來一查便知。敢問,若是一個盜賊,如何能知道這等秘辛。怕是連蘇二小姐,也不知道此事吧。」
早知道蘇離月如此伶牙俐齒,竟然是半分都沒有讓她吃癟。而那位安公公,明顯已經是對離月表示信任,怎麼還會再聽自己的半分說辭。她心裡氣急了,卻有奈何不了對方。而一旁的那些人,都選擇了沉默不語,明哲保身。
「安公公,你聽我」「夠了!」安公公那尖利的腔調又起,他早已心中有數。「都當咱家是傻的嗎?哼,離月姑娘,就請您,先接旨吧。」離月自是順順噹噹的將那聖旨接了過去。「至於你們,還有你,來人,這個女子,竟然敢冒名頂替郡主的名位,罪該萬死,先押進大牢里,等候皇上的發落。」
頓時傳來哭嚎聲一片,蘇靡琳毫無招架之力,便在不經意之間被幾個侍衛壓住了胳膊要脫離。「不行,不行,你們不能把她帶走,她才是郡主,她才是郡主啊。」柳姨娘拚死的闖去,卻只能是徒勞,沒有人願意聽她說半句話。
倒是離月,在一旁目睹這柳姨娘狼狽的跪坐在地上,如此心碎的時刻,不僅沒有半分的同情和憐憫,反而上前不緊緩緩的說道:
「姨娘,你也別太傷心了。到時候哭壞了身子可不好了。」「滾開,你這個假惺惺的賤人,看我不弄死你。」柳姨娘頓時狠辣的心一起,一雙利爪便要往離月掐去。
「姨娘,忘記提醒你了,現在可不是擔心阿琳的時候,接下來,你馬上就能去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