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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戲局

  微微感覺到眼前的光亮,離月懵懵懂懂的睜開了眼睛,不適的眨了眨酸澀的眸子,身體也彷彿有一股酸疼似的,不經意的一動,身上突如其來的披風陡然下落,眉目流轉間,寒潭般深邃的兩泓近在咫尺,滿載著款款深情的一瞬不瞬看著她,裡面清晰的倒映出離月微微下紅的臉頰。


  怎麼醒了,本想過會兒再叫你的。他無不寵溺的說道,伸出手攏了攏她耳邊細碎的髮絲。離月倦倦的伸了個懶腰意圖掩飾自己的羞澀,左顧言而其他:你一個晚上都沒睡嗎?

  隨即遞給離月他早前備下的水壺,微笑道:我可不想某隻小懶豬倒頭就睡,也不看看這是哪裡。我是不是該慶幸離月姑娘對在下的人品如此的信任,竟沒將你給就地正法了。


  離月仰頭喝水的動作一滯,差點沒給洶湧而下的水流噎住,沒好氣的將已經所癟的水囊扔還給他。瞎說什麼啊。不再理會他的打趣往前走去,頓時卻被眼見無與倫比的景緻驚訝。


  只見原本波光粼粼的月牙湖上,因為有了太陽的第一縷光線投射,霎時間薈聚出了七彩斑斕的虹光。遠處平地而起的曜日有如一團蓬勃欲出的火球,在茫茫如煙的大漠中放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炫目的金色和艷麗的瑰紅在雲邊交織著,如巨幅的畫卷徐徐張開。與西邊漸漸隱沒身姿的明月同輝。


  萬物生靈也彷彿在此刻匯聚了靈氣,水草和葦盪間開始沙沙的擺動,沉寂了一夜的生靈在此刻復甦,偶爾傳來陣陣飛鳥撲扇著羽翼的聲響,柔和的曦光中,大雁,白鷺,水鴨的身影一一浮現,一同扎進著萬籟俱寂的湖泊中,或吟或舞,享受著這無聲的美好。


  隨後,一群天鵝悄然而至,數十隻昂揚脖頸和優美的身姿俯衝而下。有如名門的貴媛一般輕輕的撫弄身上的白潔的羽翼,緩緩的在湖泊上勾畫出一圈一圈漣漪,細碎的紋波。


  天啊,你快看,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天鵝。離月興奮得忘乎所以,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大好的人景緻不忍移開。身後的人沒有出聲,離月疑惑的回身,卻墜入了他溫柔眷戀的如網目光中。


  他刀削般雕刻的稜角,在淺淺的曦光中倍顯柔和,丰神俊朗的容顏在層層疊疊的光芒中彷彿被鍍上了一層不容褻瀆的金光。豐潤的唇邊嗟起的漩渦般的笑容,卻被他更為深邃的目光一比而黯然失色。宇宙洪荒,天地長河,世間萬物的變化都不及他眼裡輕微一瞬的眨動。


  被長生天所祝福的勇士,雲霞為他高大挺拔身姿披上鎧甲,盡情的沐浴在清晨和煦的陽光里,泛起凌凌的蕩漾。


  眼前的景緻雖美,卻及不上他眼底寵眷的分毫。


  走吧,你若喜歡,以後我便時常帶你來。他輕笑,對著明顯一臉不願離開的離月哄道,雖然知道離月必然不願回去,但是現在時候不早,晴光下他們有所動作,都容易遭致婁底的注意,他自然不能冒這個風險。


  好吧。你答應我的,以後還要帶我來此處哦。離月略微不舍的目光在眼前的景緻流連著,終究是回神,跟著他上了馬。


  祁星瀾將她攏在懷裡,隨即調轉馬頭,一陣溜煙似的離開了這裡。幽幽的狼眼在暗處隱逸著,一刻也不曾離開對敵人的監視。綠油油的眸子,萃上了警惕。


  一騎絕塵,祁星瀾座下的黑馬極為顯眼的出現在軍營不遠處,離月在他的懷裡被顛簸著,卻昏昏欲睡。祁星瀾便徑直縱馬前往,直到自己的營帳前才停下。縱使一夜未睡,他也依舊神采奕奕,神思舉措絲毫沒有半分的疲憊。


  時常行軍打仗的將士即便是縱馬騎上個三天三夜,在馬背上睡著了,那也是常有的事情,更何況只是昨日一夜。只不過離月卻已然因為不停的顛簸,縱然昨天夜裡小小的休憩了片刻,但是睡的卻極其的不安穩,總是要鬧,時不時的就醒了。想來應該是因為她這段時間以來,精神緊張的緣故,時常對外界透露出一種警惕的狀態。


  祁星瀾伸出手臂將離月昏昏欲睡的身子攏在懷裡,翻身下馬又便立即進了營帳。先前略微簡陋的營帳已經被他有意的增添了許多物件。先前硬邦邦的床榻如今也被他命人鋪上了一層柔軟而又保暖的鵝毛毯。


  即便是環抱著離月的身子,祁星瀾也不曾眨一下眉頭。手腳麻利的將她的外衫和靴子脫下,穩穩噹噹的塞進了床榻里。為她暖心的蓋上被褥,自己本想趁此機會小睡一會,結果帳外突然傳來一陣聲響,有一士兵闖入,見了祁星瀾在此正要行禮。


  免禮。迎著他略微好奇而打探著離月睡顏的目光,祁星瀾便道有什麼事情出去再說吧。是。少將軍輕。


  祁王先行歸京,餘下將士雖然不至於群龍無首,但凡事大多要徵求祁星瀾的個中建議。祁星瀾一入主賬,便見餘下的將士倒是嚴陣以待,不敢有半分懈怠。


  我等參見世子。祁星瀾將起扶起,眾將聚集,必定事關軍情,幸而自己回來的及時,否則倒成了延誤戰機。嗯,眾位將士們快快請起,可是有何緊要的事情?

  回稟世子,倒也不是什麼十萬火急的軍情。只是今早哨兵來報,昨夜婁底軍部似乎有所異動,有一對人馬極為隱秘的從中出發,兜兜繞繞的一路上都避開了我們安插的探子。等咱們發現之後,他們便已經離此地不過百餘里了。


  祁星瀾心中冷笑,婁底之前被他搗毀了那麼多個據點,又是一把火直接燒掉了糧倉。要不是遇到聖山突發聖旨要求退兵,此刻就連大本營可能都不保,今日居然又敢如此蠢蠢欲動,簡直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可有查探搞清楚,對方多少人馬,祁星瀾沉聲道,身體和胸腹中的血液又躍躍欲試的沸騰著,他早就等著婁底人自投羅網了。沒想到這時間來的這般早。若是他們想要異軍突起,藉此給東離狠狠一擊,現在看來定然是計劃敗露了。


  「回稟將軍,約莫是百人以內,一支輕騎,一路從婁底軍營出來並未停歇。看起來也好像並無什麼戰鬥力,是以,屬下等不知是否要出兵將其攔截。請世子裁決。


  祁星瀾倒是有些疑惑了。一支百人內的輕騎,縱使是如今東離大軍已經撤離邊境大半,但主力尚且存在,別說是百人,就算是萬人來襲,也絕對能將其頃刻覆滅,無異於以卵擊石,這樣的舉措斷然不會是那個步步為營,心思縝密的婁底王會做的。事出異常必有妖……


  「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異常?」祁星瀾沉思著,面色沉浸了一層嚴肅和謀略的智濤。他坐於上座,一隻手有一搭沒一搭輕輕敲打著桌案,心裡卻已然有了一些頭緒。


  回稟世子,對我方倒是沒有其他,但是婁底大軍好像有隱隱撤退的趨勢,先前已經有線報說,婁底大軍已經分批撤離了將近千人,似乎已經有休戰的意圖。


  好啊!那真是太好了,不枉費我大好的東離男兒在此熱血奮戰。眾將士們聞起喜訊,都不禁喝彩。綿延許久的戰火,如果再不止戈,生靈塗炭,百姓受苦,就連國力都要長此以往的空耗費下去。守防的將士原本三年一換,若是遇到吃緊的戰事,不僅無法按時歸家,甚至連這條命都要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搭上。若是婁底自行撤退,那這綿延許久的戰事就能就此停住了。


  好,既然如此,那麼我就親自率領五十人馬,去探探這些人此行的目的,定然不能再給他們留下任何喘息的機會。祁星瀾隨即做出決斷。來一個,他便殺一個,一人阻擋一人為敵,萬人阻擋萬人為敵。即便是婁底的人想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出什麼小伎倆,也要先問問他手中的亮銀龍膽槍答應不答應。


  雖然少年意氣風發,但知情的人卻都無一例外的發現他眼下淡淡的疲憊。昨日夜裡祁王世子夜不歸宿的傳言並非不實,今早守衛的士兵,甚至是整個軍營里的人都已經親眼所見了,他與一男子趁夜色出了軍營,今早才回來。雖不至於發生些什麼,但是整夜無眠卻是事實。


  所以在場將領心到是有些懸起,其中一人勁直站了出來對祁星瀾主動請纓道:「世子,末將覺得……末將覺得世子您昨夜未曾歇息,身體疲倦,倒不如讓末將率兵前往。末將一定不辜負你和王爺的期望,將那婁底胡人速速拿下。」


  雖然義正言辭,但祁星瀾反倒覺得自己離開了父王的羽翼,在軍營中這點小事都拿不下,那豈不是更沒有立威的地方,於是便回絕了。「李將軍快些請起吧。李將軍乃是多年征戰沙場的老將,謀略勇武皆是當仁不讓。但如此小事一樁,便不勞煩將軍親自上陣了。來人,將我的武器取來,速速出兵,攔截人馬。」


  還不代後者回答,他自己便速速回到營帳中換上一身戰服鎧甲,執起手中被精心養護過的龍膽亮銀槍,片刻間便挎上馬鞍,率領著數十人的精兵一騎絕塵,直奔官道而去。留下的將領有喜有憂。「唉,這個世子爺雖然武功謀略都是上佳,但就是這性子,心高氣傲,容不得別人半分的看輕。以後怕是要吃虧啊。」


  「唉唉唉,說什麼呢。人家可是世子爺,當今皇上的親外甥啊。誰能給他虧吃,誰又敢給他虧吃。太子爺不成?還是管好咱們自己吧。」眾將士便各歸各位,作鳥獸散去了。


  卻見祁星瀾一馬當先,率先按著方才那士兵所指之處策馬襲來,頓時掃起滾滾紅塵和黃沙。「世子,先前哨兵發現的時候應該就在前方,現在應該離此地不遠了。我們是否還要繼續前行?」


  眼前還是連綿一座又一座的鳴沙山,略微的阻擋了視線。但這並不妨礙他知曉此刻敵軍的方位,他翻身下馬後,一腳跪於地上側耳傾聽地上的動靜,即便很是細微,但仍然不容易被人忽視的響動。「做好準備,已經離此地不遠。」是福是禍,刀光劍影見了便知曉。所有人早已整軍待發。


  果不其然,不過幾刻鐘之後遠遠的一抹紅色的旗幟入眼,聳動的人頭迎著馬峰襲來。人數不多,但特別在其速度極快,身上更是沒有佩戴其餘弓箭等物。那麼這隊人馬,究竟是來此處做什麼的。


  輕輕一個拐彎,兩隊人馬狹路相逢。「馭……前方何人阻道!」領頭的人停著便問,只是見著這架勢,還有這凌冽的氣息,定然不是什麼善交。莫不是東離的人來了吧。


  「這句話,還要問你們呢!你們這些婁底小人乖乖呆在北地也就算了,如今快馬輕騎,侵擾我東離邊境,這算何意!」祁星瀾麾下的一士兵率先叫道,手上的刀刃皆已經出鞘,戰事一處即發,稍稍一動,便是百人的性命彈指間消逝。


  但是祁星瀾卻還未有要動手的跡象,只是略略的看著前方的異動,自己卻並不出聲。眼前這些人,恐怕也不是他所想的騎兵。所以,他沉默著按兵不動。不過倒是隊伍中早有人躍躍欲試,摩拳擦掌,等不及的便大聲嚷嚷道:「否跟此等婁底小人多話了,他們多次在邊境燒殺搶掠,賤淫婦女,人人得而誅之!世子,我先來提他們的狗頭。」


  「慢著,想不到眼前的人竟然是鼎鼎大名的祁王世子,倒不是是不是如你們中原人所說的虎父無犬子。但我等可是使者,兩國邦交不斬來使,這點道理,祁世子該不會不懂吧。若是識相的,就趕緊讓行!」


  明黃黃的捲軸,竟是兩國邦交的信物。手中的韁繩緊了又緊,「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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