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郎騎竹馬來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等等只能在著作和戲譜的詩詞一一在離月腦海中閃現，最終定格在眼前人俊朗無雙的玉容上，刀削般的顎骨，堅毅如劍鋒的眼神和挺拔玉立的身量無一不在告訴離月，她記憶中那個時常牽著自己的小手流浪在姑蘇城大大小小街頭的少年，別了姑蘇的吳儂軟語和兒女情長，終於要去修羅場上接受洗禮，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


  阿離，你在擔心我嗎？星瀾低低的問道，目光不容閃躲的直直照進離月的內心，小心的留意著她水靈靈的眼眸中一絲一毫的變化。離月好不容易扯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努力的搖搖頭。大丈夫就應該志在四方，殺敵報國。我……相信你，會平安歸來的。誰要做詩裡面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的女子啊。可是為什麼一想到他可能在戰場上渾身是血的樣子，她的心就像被針扎了一樣的顫疼。


  星瀾見離月強顏歡笑的臉還掛著一個極易被看穿的假笑，知道她心裡定是在擔心自己，不知道已經胡思亂想些什麼了。心疼的用力攬住她嬌小的身軀，微癢的熱氣濕乎乎的灑在她可愛的耳朵上。傻阿離，明明就是擔心我，還嘴硬。離月蒙悶悶的聲音在他胸口處傳來，杏腮已然像塗了胭脂般添了分艷麗:你別胡說八道了，要是連個小小的烏孫都擺平不了的話，你就別回來見我了。


  祁星瀾一陣寵溺的笑，故意不去戳穿她的偽裝。他的阿離不僅不好說話，臉皮也薄得很，只能由自己哄著。頓時想起一事，祁星瀾一手放開攬住她的姿勢，從自己的腰間摸出一樣東西，手腕一用力扯了一來。是一塊通體晶瑩白潤的玉牌，純凈得不含一絲雜質。玉為人養，而這塊瑩白的玉牌極其難得的是它柔滑溫涼的觸感應是為主人時常把玩心愛的物件。上面不容忽視的祁字更是祁星瀾身份的象徵。


  祁星瀾留戀似的摸了摸，含著深意將離月的手掌打開塞了進去。你給我腰牌做什麼?離月好奇的打量著這個日常系在他腰間叮噹作響的玉牌不明所以。拿著吧，我不在的時候要是出了什麼事，拿著這個到王府，會有人帶你找到我。還有啊，離那個柳茗生遠一點。不知為何，他有一種深深的恐懼和預感。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希望蘇府能把他的阿離嚴嚴實實的保護起來吧。


  你想哪去了，要上陣殺敵的人又不是我，我能有什麼事。還是多擔心你自己吧，你要是敢挂彩回來，我就笑話你。祁星瀾深深的望著她略帶擔憂的眼眸，打趣一笑說:收著吧，要是想我了就拿出來看看。我的定情信物還沒收到呢，自己倒先賠了你一個。知道了知道了，等我綉好來就給你。離月難得沒有反駁，嘟嘟喃喃的推著他往外走，試圖掩蓋自己油然而生的悲涼。再這樣下去夜都深了，你還不快走。


  祁星瀾任由她推著，大步流星的往外走，作勢就要光明正大的打開正門走出去。離月情急之下才反應過來,從後背扯住他的衣裳試圖把他拉回來。你走錯了，窗子在那邊，外面還有人呢。不料祁星瀾嘴角悄悄勾起一個弧度，一手拉住離月的手臂靈活的轉身,猝不及防的將她牢牢的攏在門扉上，離她櫻紅飽滿的嘴唇不過僅僅一寸，呼吸紊亂的挑撥著彼此的神經，鼻尖都是他若有若無的檀香縈繞。離月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一驚，小小的嘴巴驚呼一聲，頓時外頭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


  不過一會兒，守夜的侍女在門外輕叩，聲音不大不小的問：「小姐，可有什麼吩咐？」離月大腦一片渾濁，眼前唯有那雙深邃幽遠的星眸在洪荒宇宙之上無盡的流轉，一刻也移不開眼。


  敲門聲又大了一下，咚咚的從她後背震動著，那婢女提高了音量問：「小姐，小姐？出什麼事了嗎？」大有再不回應就要推門而入的架勢。祁星瀾一指輕敲她光潔的額頭，眨眨眼示意她回話。離月支支吾吾的開口說：「沒…沒事，方才夢魘了。你下去吧。」那婢女這才把心收回肚子里，雖然奇怪房裡的燈還點著，但也不再多話。


  「我倒是希望她闖進來，這樣我們私會就被坐實了，你爹可不得馬上把你送到我家的花轎上。」離月對他沒好氣的一瞪，小腳不老實的就往他身上一踢，幸而被他靈活的躲過，身子將她擁得更緊，良久無言。


  「呃…你真的該走啦。」離月似是快要闖不過氣，拍拍他的後背催促道。後者微微將她鬆開，深深的眸子滿滿倒映著猝不及防在她嘴唇上輕輕的一擦而過，一股莫名的燥熱在小腹騰然升起。「我走了，你好好照顧自己。」他定定的對她看了又看，這才閃身從窗檯離開。今晚，註定是一個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