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雷

  引雷

  白茵聚氣於腳下,提內息在丹田,瞬間就到了三丈高的地方,她左手將符文木牌打入水中。


  木牌到了水中以後以一種更加迅猛的速度直直往面身皆無的女人身上打去。


  渾身陰氣纏繞的女人本能的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她拚命的掙扎想要躲開,卻被四周早已變化的水流牢牢的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一聲尖利刺痛人耳膜的慘叫頓時就把白聰震暈了過去,不可避免的,他的身體開始緩緩下沉。


  白茵見狀連忙腳下踩水,她伸手一撈就抓住了白聰的手。然而在她提起白聰的時候就感到腳下一沉,頓時就要陷入水中。


  白茵察覺到自己腳下的異狀,她把白聰往岸上一甩,白聰就這麼被扔到了岸上的草叢裡。


  水中的女人因白茵一擊,劇烈的疼痛更加的刺激了她本就不清明的意識,她越發的發起狂來。


  「三界護衛,五帝司迎。萬神朝禮,役使雷霆,急急如律令!」白茵口中低念,手裡掐訣。


  既然白聰已經不在水中了,她自然也沒了顧及。


  口訣起,天上風雲凝動!

  頃刻間,天上悶雷炸響,雲層有紫色的電光閃過,烏雲傾仄,幾乎要欺壓而下!

  白茵身體里內息一陣紊亂,她看著天上亂成一團的景象,愣了一下。


  她的修為十一年間也才堪堪到了前世的七成而已,就是她前世巔峰時期召出的符雷也是遠遠不及這個的!

  說到底,玄門中人再厲害也不過是肉體凡胎,即使陸地神仙一流也不過是活的比常人長久一些罷了,哪怕是天師尊位的人也一樣,號令天地,那是神話里神仙!

  可,這世間哪有神仙!

  就在白茵失神的這一瞬間,她渾身所有的內力和多年汲取的東來紫氣都被抽了個乾淨,而那雷也沒降下來。


  無面女人死命的從水中往天空看,她似乎感覺到了自己恐怕難逃一死,這樣壓抑的絕望把她的鬼性全部激發了出來,然後無面女人瘋狂的向白茵沖了上去。


  白茵眼睛一眯,雖然她現在修為蒸發了大半,但剩下的那點修為也不是一個死氣凝聚的靈體能夠欺辱的!

  白茵右手拿著她在岸上把玩的柳條,柳樹多生水岸,屬性極陰,用來對付這種陰地誕生的靈體再好不過。


  白茵沖脫離水面的無面女人重重的揮過柳條,下一秒,柳條就像鋼鞭一樣打在了無面女人的身上。


  黑煙彌散,再也凝聚不攏。無面女人的黑氣形成的身體愈發的透明。


  凄厲的哀嚎在整片河岸回蕩,白茵默念了一句:「封!」


  瞬間,無面女人就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了,漸漸的,她的臉上竟然劃過兩道黑影,濃重的幾乎要凝結成淚。


  白茵面上沒有半分動容,她手下動作不停,接連再抽五次,直到把無面女人生生打散!

  待察覺丹田空空蕩蕩的,白茵還來不及返回岸上,就落入了水中。


  這真是……白茵抹了一把臉,她上輩子剛踏入玄道的時候都沒這麼狼狽過。


  等白茵渾身濕漉漉的游上岸以後,天空已經變的明朗。白茵看著昏迷不醒的白聰,她挑了挑眉抽出他的手腕把了把脈,確定他沒有什麼事以後就一把把他背到了背上。


  嘖嘖,還挺沉。白茵顛了顛肩膀,直把白聰難受的昏迷之中也吐出了兩口水出來。


  小孩子陽氣足,白聰接觸無面女人被侵入身體的那點陰氣根本不足為慮。


  白茵至始至終都沒有對無面女人有半分心軟,雖然她知道如果不是當初死的太過凄慘,執念太深她也不會墮入水中無法投胎。


  可若是她憐惜她,那又有誰去憐惜那些溺亡的人呢?


  即使她不去管,害她死去的人也會有報應,不過都是因果輪迴罷了。


  ——


  等白茵把白聰背回家以後就看到神情焦急的王秋芬和白勇正準備出門的樣子。


  王秋芬不知道白茵會游泳,也不認為白茵那單薄的身板能把胖乎乎的白聰給救上來,她以為白茵是背著白聰的屍體回來了。王秋芬根本受不了這個刺激,頓時就癱倒在了地上:「我的兒啊!」


  白勇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他抖著手把白聰從白茵背上接了下來。


  然而或許是白勇太過悲痛,他一下沒接住,白聰就這麼摔到了地上。


  白茵頭疼,她趕緊澄清,不然等會白勇也哭起來了,「爸媽,你倆先別慌,我弟他就是喝多了水昏過去了。」


  不知道是白茵說話起了作用還是剛剛那一摔起了作用,白聰緩緩的醒了過來。


  王秋芬見白聰沒事,她的眼淚卻不是想收就能收的,「你要是有個啥,你讓媽咋辦啊!」


  白聰見他那一向堅強的媽眼淚稀里嘩啦的模樣,他忽然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


  這嗷嗷哭泣,一半是為了驚心動魄的劫後餘生,一半是為了他覺得偏心的母親哭成了這個樣子。


  多年以後,白聰再回憶起這一幕,他想到的就是他過早結束的童年,和他突然長大的滋味。


  然而這個時候的白聰還不知道接下來他要面對的是怎樣的人間煉獄……


  王秋芬一陣嚎啕之後,她漸漸的就走出了悲傷。兒子既然已經活生生的回來了,她剛剛產生的情緒也煙消雲散了。


  白聰看著漸漸變得面色不善的王秋芬,他心裡也變得忐忑,甚至是恐懼……


  半個小時后。


  「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媽……」白聰痛哭流涕的求饒,然而下一秒王秋芬掂起來的掃把把手還是落到了他的身上。


  「爸,爸,救命啊!」白聰挨了一記以後就沖白勇嗷嗷求救。


  一般來說,他爸每次都會護著他的。


  就在白聰以為今天還會向以前一樣的時候,他的雙手就被綁上了。


  白勇見白聰中氣十足,沒有半點毛病,他心中也是怒火萬丈,於是那點顧忌也沒了。


  就這樣,白勇和王秋芬倆人把白聰給吊到了樹上,左右開弓,一頓好打。


  白聰在又挨了白勇一皮帶忍不住慘叫以後就看到了雙手環胸的白茵,如果擱以往,他肯定又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他姐更討厭的人了。可他不期然就想到了他在水中無比絕望的時候那雙伸過來的柔軟細膩的手。


  好吧,他姐確實比他優秀,也比他討爸媽喜歡。他當初討厭他,大約不是為了那些不公平,或許更多的是嫉妒。


  ——


  夜晚。


  王秋芬讓白茵給白聰擦點跌打葯。


  白茵無語的看著手裡端著的小碗,每次白聰挨打她去給他擦藥都是王秋芬叮囑的,她都不知道這些當父母的怎麼會這麼彆扭。


  等白茵去了白聰屋以後,王秋芬就嘆了口氣對白勇說:「我覺得狗剩還真是咱閨女帶過來的。」


  不然迅子這種年輕有勁兒的男娃都沒把白聰救出來,偏偏就讓瘦瘦小小的白茵給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況且,他們也從來沒有見過白茵下水。


  王秋芬一想到迅子形容的情景就覺得頭皮發麻,一陣后怕。


  白勇想起了十年前的時候,也是白茵夢到了弟弟,他媳婦兒才懷了白聰的。於是他心思複雜的說:「我那妹子還是幹了一件好事兒的。」


  然而白勇這話一出口,王秋芬就炸了,她揪著白勇的耳朵,然後看了看門口,確定白茵沒有回來,她才把自己的大嗓門壓到最低道:「我告訴你,你別把我閨女和白秀扯上一點關係!倆人在一句話里都不行!」


  隨著白茵漸漸長大,王秋芬對白秀越發敏感,她一想到白茵要是知道她不是她親生的,白秀才是她親媽,到時候白茵再不認她這個媽了,她就恨不得讓她倆永遠也見不了面才好。


  白勇收到王秋芬的警告以後連忙點頭,他對白茵比對白聰都親,大概很多當爹的都比較喜歡閨女的緣故。可今天他說這話還是有原因的,他有事要和王秋芬商量。


  「今兒村裡王老師來找我了,他說咱閨女在村裡上學屈才了,憑茵茵的學問考城裡最好的中學都是綽綽有餘的,她是咱村裡最有希望考上學的。」白勇說。


  「那是!」王秋芬一陣驕傲,要說還是閨女好,聽話省心還乖巧,哪像兒子,跟猴兒似的。想起白聰,王秋芬臉上有些嫌棄。


  「你想說啥?」知道丈夫話還沒說完,王秋芬又問。


  白勇忽然吞吞吐吐起來,他眉宇間有些擔憂和糾結,「可城裡最好的學校就只有那一個……」


  那就是白秀當老師的學校。


  王秋芬剛想跳起來罵,下一秒又萎靡了。


  一邊是閨女的前途,一邊是心眼多的跟什麼似的白秀。不止王秋芬不知道怎麼選,白勇也一臉愁容。


  白勇見過村裡太多隻上了小學就輟學出去打工的女娃,可輪到自己閨女,那一句「退學」在嘴裡含了半天,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閨女長得漂亮,又那麼聰明,就不該困在這一方天地。他們是一輩子就這樣了,可他們的閨女還有未來。


  一時間,白勇和王秋芬相顧嘆氣,滿臉愁容。


  沒有人看到給白聰擦藥酒的白茵手微微一頓。


  ——


  白聰挨完打躺床上叫喚的時候忍不住在腦海里一遍一遍回想他溺水的情況。那記憶既讓人恐懼,又讓人興奮。


  他姐居然會飛!

  只顧躲他媽的掃把了,白聰想到剛才沒把這消息分享給王秋芬和白勇,他又覺得扼腕。


  白茵一把擼起白聰的上衣,就看到他一臉神遊的模樣。


  她終於明白當初王秋芬對她的擔憂了,她這弟弟不會被水灌傻了吧?

  等白聰感覺到藥酒擦到淤青處引發的刺痛以後,他才回過神來。當他看到白茵以後,他就更忍不住心中的洶湧澎湃了。


  「躺下。」白茵馬上鎮壓了白聰亂動的身體。


  白聰動作變得格外的乖巧,但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激動:「姐,你會飛啊,你是不是神仙下凡?那我上輩子是不是也是神仙?你這輩子是來保護我的?」


  他姐這麼漂亮,肯定是仙女啊!

  就在白聰安安靜靜的等待著他姐承認的時候,他就收到了一個白眼。


  「你是村長家電視看多了,還是沒把腦子裡進的水給空出來?我是游過去救的你!再說了,你這名字也不像男主角啊,別做夢了。」


  白聰急了,「我明明看到了……」


  白茵指了指自己還沒換的濕衣服,語重心長的說:「我要是會飛,我這衣服還會濕嗎?你不是水喝太多撐出幻覺了吧?」


  他姐的嘴咋還這麼毒!世界上真有這麼嘴毒的仙女?

  白聰終於產生了動搖。


  下一秒,白聰被白茵擦藥的動作弄的痛的幾乎背過氣兒去,他終於確定了一件事。


  他姐絕對不是啥仙女,她是妖怪!

  ——


  河邊。


  老李頭看著黑漆漆的四周,他閉了閉眼感受了一下,卻什麼都沒感覺到,甚至周圍的氣息都與往日一般無二。


  白日陣雷,大約真的是偶然的異常的天氣。


  這世界上哪裡有那種能夠呼風喚雨的神異之人

  就連他的老對手都沒有這等本事,是他太過庸人自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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